。他们俩都当爱情是交易。是,他们可以共创他们的王国。
晓蓉觉得自己真傻,被谭隐之迷得团团转,陶醉得一塌糊涂。天亮时,雨停了,她的烧也退了,她冷静下来。
“我走了。”她掀被下床。
谭隐之拉住她的手,用命令的口气说:“躺下。”不让她走。
晓蓉轻轻拍手,离开他的掌握,她穿回衣服,不愿多看他一眼。
谭隐之坐起来,看她开门,走出他的视线。蓦然心紧,追出去。她正按住电梯,他追来。
“别走!”他吼。晓蓉缄默,等着电梯上来。
谭隐之急切道:“你说过,你绝不离开我。”他慌了。
晓蓉心灰意冷。是,她还记得他狡猾地逼她保证,明明要跟别人结婚,却狡猾地跟她要承诺。哼,他真厉害啊,而她她是笨蛋!
“你留下来!”他霸道的命令她。
她苦笑,哑着嗓子说:“谭隐之,在你眼中,我真是个傻瓜吧?”想到过往对话,原来句句透着端倪。她全然没注意到这爱里隐藏陷阱,然后她把心输掉,换来伤心的回忆。
谭隐之重击墙壁。“该死!你非要这么死脑筋?”他轻蔑道。“说到底,苏晓蓉,你要的也只是个名分吧?你要的是保障吧?说什么爱的真谛!”他冷笑。“你也不过是虚荣的女人!扁是我爱你,不够吧?”他刻薄地嘲讽她。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他按住电梯门。
“你放手。”她不看他,但能感觉到他热络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他们僵持在电梯两边,她等他松手,不看他也不说话。她脸上有谭隐之从未见过的固执,他视线往下移,她小小的双手紧握,他想拉住她的手,将她拖出电梯。
他不禁想到当初在豪门大厦,那时,她邀他吃宵夜,当她开口邀请,他毫不犹豫地将她从电梯拖出来。那时,他为她可爱的模样心动不已。
而现在,她脸上有着的,只是愤怒和绝望。
清晨的饭店好静,静到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它在胸口震得厉害。他能听见自己紊乱的呼息,望着她冷漠的表情,他觉得冷,好像血液都冻住了。
不要走!他想抛弃自尊,他想哀求她,只要能说服她留下。但是,她冷酷的脸庞,让隐之明白到她有多坚持。
他好恨,那些世俗的看法难道比他们的爱重要?她凭什么要他让步?她为什么不想想他对她的付出?他放手了。
电梯门缓缓合起他松手了!晓蓉胸口尖锐地痛起,她缓缓抬头,她嘴唇颤动,似有话要讲,但说不出来。
他后退一步,眼睁睁看她消失在电梯门后。
电梯将他深爱的女人带走了。
谭隐之背靠着墙低喘,他瞬间失去力量,胸膛剧烈起伏,很痛苦。像谁在胸口凿大洞,他失却力气,只好背抵着墙撑着,他身体的某部分,好像被掏空了。
这刹,在这灯下,无人的走廊像要吞噬他。
他想到过往,噩梦一个个迫得他无路可逃。他恨晓蓉不肯体谅他的难处,在耀眼的光芒后,在金钱和权势堆起的高处,他一直胆战心惊,他一直怕坠落。
那时她温柔地保证要永远陪他,最后,她做不到,他好恨!
谭隐之不让步,苏晓蓉不妥协。他坚持自己的理想,她谨守自己的原则。往后,失眠的夜,他再没枕边故事听。
她呢?分手后,晓蓉开始失眠。
可是日子还是要过,这世界从不为失恋的人停住,心碎了,还是要往下走。晴朗的午后,晓蓉好精神的声音回荡在公寓里,她向看房子的情侣解释屋况
“这片墙要是刷黄色或白色,光线就不会这么暗。”她指天花板笑道:“这一片松了,不过我有认识的木工,假如你们买房子,我请他帮你们修理。”
黄先生问:“真的吗?不用钱吗?”
“不用、不用。”晓蓉挥挥手,走进主卧室。“这里呢,窗户小了点。”
陈小姐皱眉。“而且”
“而且还安在角落,哈哈哈。”晓蓉笑着去推开窗户,跟他们招手。“你们来看看,闻得到桂花香喔!”
“是吗?”陈小姐过去,深吸口气。“没有啊”黄先生也来,深吸气。“没有啊”他们瞪住晓蓉,晓蓉俯望楼下。“真的,这边开得到桂花香,只是”她皱皱鼻子,很不好意思地对他们笑。“我上次来还闻得到,不过花谢了。”她指给他们看。“下面种很多桂花,会再开的。真的大概再两个月就开了吧,上次我来好香呢!”说着说着,她忽然撇过脸去。
“怎么了?”黄先生纳闷。
陈小姐凑身问:“苏小姐?”
晓蓉背过身揉眼睛。“糟糕,沙子吹到眼里,我揉揉。”
“喔。”他们点头。
可是苏晓蓉伏着窗,揉了很久很久。
“好啦!”她转身,哗,他们惊退一步。
“苏小姐?你”黄先生瞠目。
“呃,苏小姐,你没事吧?”陈小姐紧张。
“嘎?”晓蓉张着殷红的眼,她吸吸鼻子问:“怎么啦?”
“你眼睛发炎喔,很红。”
“没事,没事!就沙吹到眼睛嘛,有什么事。”晓蓉嘀咕着走出卧室。
他们去看厨房,晓蓉笑嘻嘻介绍。“来喔来喔,看看小人国用的厨房。”她跨入小厨房,他们随后抱怨。
“真小。”
“真是给小人国用的。”陈小姐抱怨。
“哈哈哈哈,房子小才那么便宜啊!”晓蓉朝他们笑。“还是,想看看别问?”
“有比这间便宜的吗?”黄先生问。
“没有喽,这间最便宜。”晓蓉微笑。
“可是房子好小。”陈小姐抱怨。“而且好旧喔!”
“房子小没关系啊,感情好,甜蜜蜜的,住哪都快乐。”晓蓉保持笑容。
“我们下个月要结婚。”黄先生拉住陈小姐的手,两人互望一眼,情深深哩!
“真的?”晓蓉笑眯眯。“恭喜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陈小姐掐黄先生手臂嗔道。“跟他耗了十年才娶我,坏死了。”
黄先生跟女友打情骂俏。“有什么关系啦,这不是要娶了,百年好合嘛,我们还有九十年。”他搂住女友嘻皮笑脸的。
“嗟就会说好听话。”陈小姐笑得好甜蜜。
晓蓉忽又背过身去,拼写命揉眼睛。
呃黄先生陈小姐手牵手望着苏晓蓉。
“怎么了?”
“苏小姐?”
“沙子,沙子”这次揉了足足五分钟那么久,转过来时,喝!黄先生惊恐,陈小姐错愕。
晓蓉眼睛肿得像刚被谁打过,这次连鼻子都红了。咦?沙子吹进眼睛会这么严重吗?
“对不起!”晓蓉尴尬,笑道:“我去厕所,你们慢慢看。”
“喔。”他们看晓蓉急急跑进厕所。砰!必上门。苏小姐今天怪怪的喔
晓蓉一进厕所,就把水龙头扭开,水声哗哗,这才敢放声哭。她双手抓着洗手台,哭弯了身子。
看别人那么幸福,她忍不住伤心,这世界还是一样啊,不过是少了他而已,过去她不也一个人过得很好吗?
但是晓蓉跪倒在地,手撑在地上,虚弱地站不起来。她好难过啊,她哭得胸腔剧痛。
隐之你不会舍不得我吗?
她想躲起来不见人,失恋让她变得太敏感。不论看见什么小事都会受到刺激,都会想到那个人。她怪自己多愁善感,想装作若无其事却装不来。现在,她振作精神对着客户微笑时,她觉得自己好虚伪,她其实只想哭。
她的情绪太激动,不敢出去面对客户。她心里哀叹
隐之啊隐之,要是看见我这么伤心,你会心疼吗?你还舍得吗?你会内疚吗?还是决定要那样做吗?
“合并案后续问题,委托王律师及洪尽投顾处理。”在听过主管报告后,谭隐之总结。“没问题的话,散会。”
会场静了几秒,谭隐之点头。“散会。”
人员散去,隐之搭电梯下楼。走向停车场,坐入车里,发动引擎,他掏出手机,检视来电讯息,没看到熟悉的号码,他点燃香烟驱车离开大楼。
这几天忙着接洽合并案细节,草拟合并案合约,他真的很佩服自己,在苏晓蓉离开后,他还是不受影响地进行着他的工作。
早上他摊开报纸,社会版有一名男子为情自杀,他嗤的冷笑,他很不屑,不明白这些人,怎么会为感情因素就懦弱的选择自杀。在他眼中看来,这行为愚蠢至极,于是他一再反复告诉自己,他谭隐之不一样,他谭隐之绝不受谁影响。
苏晓蓉不愿配合他,那是她的损失,他对她够好了,是她想要更多,她贪的也只是名分,她才不是真的爱他。
然而尽管他不断在心中抹煞苏晓蓉的重要、抗拒她的影响,然每每午夜梦回,失眠躺在床上,他还是会恍惚地好像听见电话响。
今日他提早下班,忽然忍不住想看看她,当然,他告诉自己,这不是因为他想念她,或舍不得她,只是好奇,想看看晓蓉跟他分手后过得怎样,于是他驱车前往晓蓉的房屋公司。
等了一个小时后,他看见她了。
她走出公司,背着包包,失魂落魄地走过他车前。几乎是在看到苏晓蓉的同时,他就崩溃了!
才多久不见?她瘦一大圈,瘦得仿佛风一吹就倒,她往常走路总爱蹦蹦跳跳,现在看来死气沉沉,有气无力,像随时会晕倒。她根本没在看路,有几辆摩托车从她身旁呼啸过,她也不知道要闪。
他受不了了,谭隐之发动车子加远离开,他开了几分钟,将车子停路旁,他不断地咒骂自己,下车点燃香烟,烦躁地来回踱步,与她的回忆,瞬间袭上心头。
那个爱笑的女孩,到哪里去了?那蹦蹦跳跳一刻都闲不住的女孩,又消失到哪了?那撒娇时软绵绵的嗓音,他的耳朵听不到了。他刚才看见的真是他认识的苏晓蓉?谭隐之无法忽视那急遽消瘦凹陷的脸庞,还有她恍惚的眼,他刚刚似看见一缕幽魂飘过眼前,谭隐之背靠着车身,将香烟抛落地上踩熄。
他之前憎恨她不肯妥协,但现在,他憎恨自己。
她为什么不肯谅解?她如果愿意让步,他们不必分手,他们还是甜甜蜜蜜一起,他真不懂,她为什么宁愿让自己受苦?
这个晚上,因为看见苏晓蓉憔悴的模样,他逼自己吞了两颗安眠葯入睡,恍惚中,他作噩梦,梦见苏晓蓉在他面前割脉自杀,他惊醒,吓出一身冷汗,马上拨电话给苏晓蓉,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担心得快要崩溃时,那头有人接起
“喂”
谭隐之认出她的声音,慌得马上挂断。没事,这只是噩梦,她不会这么傻,她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孩,她可以忘记他的。
他躺回床上,内疚像一只小虫一口一口啃着他的心,又像一根针,不时戳刺他,他煎熬着,终于天亮,才坠入黑暗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