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这是我的报应?”敏希苦笑。
“不,这是我的报答。”
她倔强道:“谁要你报答了?”
他想了想,说:“不,不是报答,是回馈。我爸妈去世后,就不再感觉到家的温暖,直到遇见你,你带我回家,把你有的分一半给我。现在我拥有很多,我也将我有的分给你。”
“如果我不接受呢?”
“我会觉得,这些年的努力白费,人生没意义。”
“我几时对你这么重要了?”敏希冷笑。
迸骏逸沉默了会儿,他说:“从成功的那一刻起,没人分享,我很寂寞。”
“萧雅雯呢?我记得她喜欢你。”敏希希望他有健康的伴侣,但他执着,不肯放弃。
他坚定道:“如果是她,我会更寂寞,与其和没感觉的人交往,我宁愿一个人。”
讲到这里,他的手背湿了。因为敏希哭了,泪滴在他的皮肤上。他研究她的表情,看她垂着眼,抿着唇,默默流泪。唉!她又皱眉了,他想间她为什么忧郁?
迸骏逸感觉敏希还爱他,若放她走,他会恨自己一辈子。好不容易才相遇,这次要紧紧抓住她。
敏希抹着泪,缩着肩膀,低声啜泣。看她伤心,他不禁猜想,在她心里是否也有一条思念的小鱼?从分手那天起养到现在。她不诚恳,是否因为赌气?或是想考验他的耐性?他愿意捱骂,他是来跟她投降的。他已经受够思念的苦,受够表面若无其事,心底却在暴动的感觉,尤其夜深人静,尤其孤枕难眠时。
他轻声问:“敏希,好不好?”
敏希视线模糊,嘴唇微颤。她输了吗?是啊,她输了。她听见自己说:“我家电话22436785,手机09xx867543,地址是新店市安和路庆宜大厦五号十一楼,是间十五坪的小套房。”
迸骏逸吁了口气,微笑了。“十五坪真小,来我家住吧。”
“虽然只有十五坪,租金要一万五。”敏希也笑了,抹抹泪。
“太贵了,来我家住吧。”
“去拿面纸给我。”
迸骏逸起身去拿,然后将面纸盒塞到她怀里。敏希抽了面纸,蒙住脸哭。
迸骏逸看着她哭,他想她爱他,这才是她的真心话。不管敏希有没有说,他都听见了。
**
童敏希睡不着。古骏逸躺在身旁,他睡了,右手握着她的左手,像怕她重施故技,在他睡着后逃走。
睡前,他提议:“明天醒来,买了早报,一起去吃早餐,吃完我载你回家换衣服,送你去上班。”她知道他在跟她确定,明朝醒来她还在。
她说:“我早上固定要吃一颗橙。”
“旁边有市场,我们买了到咖啡厅,请服务生切。”
“哪有这样的。”敏希瞅着他笑。“会遭白眼的。”在人家的咖啡厅吃柳丁?
“口气卑微点,人家就乐于服务。”
“多卑微?”
“如果是女服务生,我就说小姐,能不能请你帮我切柳丁,麻烦你,不好意思。”
敏希翻身,趴在他胸前问:“如果是男生呢?”
“我就说先生,帮个忙,我的女朋友爱吃柳丁,帮我切,行吗?””
“真是,你变好多。”敏希骇笑。以前的他很骄傲,岂可能这么低声下气?
“是,生活教会我很多事。”这几年,很吃苦。
“接送我,会不会耽误公事?”
“不会。”
“那”敏希笑咪咪的。“明天我要喝热奶茶,吃鲔鱼三明治,你帮我调闹钟,要吃早餐的话,六点就要起床。”
“好。”他闭上眼,蹙着眉,念念有词。
“你干么?”
迸骏逸睁开眼,对她说:“我对自己说五次六点,明天六点,就会醒来。”
“哪有这样的?”敏希笑了。“调闹钟啦,别害我迟到。”
“放心,”抓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他说:“我保证,六点喊你起床。”
“你体内有安闹钟啊?”
“念大学时,我住在校舍,逼自己每天四点起床念书,但拨闹钟会吵到室友,我听教授说,人脑很厉害,控制得宜,可以影响身体机能。”
“有这种事?”
迸骏逸将她揽得更近。“就是说,假如你想变漂亮,就闭眼,给大脑暗示,天天默念变漂亮、变漂亮,不断给大脑暗示,持续下去,容貌真的会改变。
“人脑是身体最复杂的器官,心理系同学也说过类似的理论,我亲身试验,每晚默念四点起床,慢慢养成习惯,现在可以控制起床时间。”
敏希傻眼,是他毅力惊人?还是理论真有效?
现在,他睡了。
敏希望着他想他给大脑安了闹钟,开始走,待到六点,他醒来,叫醒她。真的吗?太玄了吧!但只要是他说的,她就信。
此刻,听着他的鼾声,看他沉睡的样子,敏希好感动。他坚持与她一起,令她不禁想勇敢地挑战命运。也许母亲说得对,她的病痊愈了。也许,有可能她健健康康地与他白头。
敏希笑着闭上眼,学他在心里默念:“我的病好了,永远永远好了”
清晨五点,古骏逸醒来。他们面对面躺,他揽着她的腰,她埋在他胸前,呼出的热气暖着他的胸口。于是他感到很满足,敏希柔软小,像只小鸟,熔在他怀抱里。
他想着,幸福也不过如此。
他曾误会自己不幸,怨老天残酷,在小的时候,命运撕裂他,痛凿得很深:心上有缺口。而此刻,看着怀里人儿,曾经凿深的伤口现在温柔满溢。
迸骏逸觉得,他赢了全世界。这是他人生最精彩、最满意的时候。他对上帝、对造物主再不敢抱怨什么。
往后,他不许愿,愿望都已实现。往后,他不再有梦想,想望的都拥有了,志得意满就是这种感觉吧!
他胸口涨满爱,像有朵花正在开着。只要望着他的“太阳”他便化成向日葵,向着她开。因为她,他的生命可以精彩。
到了六点,古骏逸唤醒敏希。她**着想赖床,好不容易挣扎地坐起身,一只银托盘放到她的膝上。咦?她揉了揉眼睛。
托盘里橙切好了,鲔鱼三明治热着,奶茶冒着烟,还多了她最爱的草莓吐司。
“你出门买的?”敏希诧异,抬头看钟,才刚过六点。
“是。”古骏逸摊开纸巾,塞在她的领口。
“现在才六点欸”
“对。”
“外面很冷呴?”
“是啊。”古骏逸在床边坐下。
“有睡饱吗?我们出去吃就好了嘛。”
“说实话,我怕为了一颗橙,要卑微地跟服务生商量。”
敏希笑了,在他背后,阳光懒在窗前,亮着房间,她闻到来自他身上的淡淡皂香。
她凝视早晨的古骏逸,没严肃拘谨的西服,穿著棉衫布裤,上衫在宽阔的胸膛紧绷着,他的肌肉结实,体格线条优美,浑身散发着男性魅力。敏希近乎着迷地看着他,他彷佛比她记忆中的还要英伟健壮。
她忽然惊觉到,这深爱着她的,是个多高大俊挺的男子。他对她微笑,正用一种温暖的目光子她。敏希呼吸一窒,这一幕,幸福得好不真实。
醒来就看到心爱的人,闻到食物的香气,被人用这种懒洋洋、充满关爱的眼神注目着,竟是这样快乐啊!
敏希低头,感觉脸颊微热。她问:“你几点起床?”
“五点。”
喝了一口奶茶,她笑了。“喂,你的大脑不听话喔。”不准嘛。
迸骏逸拨了拨她的发。“它很听话,昨晚,我叫它五点醒。我们在家吃,外边冷,家里温暖。”
但他却顶着寒风,外出带早餐回来给她。敏希咬一口三明治,好好吃;又吃橙,好甜;再喝奶茶,好满足。
迸骏逸躺在床上,手枕脑后,看着她吃早餐。过几秒,他问敏希:“干么又哭?”
“我感动嘛。”敏希瘪嘴。
他笑了。
她问他:“明天,明天换我,我出门买早餐给你吃,你说你要吃什么?”
哦?他乐了。这代表今晚,她还要住他家。“你不用出门,我喝麦片,配花生吐司。”
他问敏希:“三明治好吃吗?”
“嗯,很好吃。”她喂他吃一口。
“喏,分你。”敏希撕了一半给他。
**
趁着到香港谈生意,萧永兴来探望女儿。用餐时,他听女儿诉苦。
萧雅雯哭诉古骏逸的无情,看女儿掉泪,做父亲的也很心疼。
“跟爸爸回去,嗯?”
“不要,除非他也回温哥华。爸,你找个理由叫他回公司帮你!”
“他现在跟朋友合伙,做得不错,我怎么好意思?”
“爸,你明天请他吃饭。”
“也好,我想见见他。”
“你跟古骏逸吃饭时,顺便跟他说,说你有意思要他当你的女婿。你表现得很积极,古骏逸敬重你,由你来说他拒绝不了。他要是推托,你就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你不希望我伤心。”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这样啊”“嗯,你暗示他,你栽培他很多年,就只有这个小小的要求,对,你求他。爸,你都求他了,他一定会答应的,你帮过他嘛。”
“喔。”萧永兴想了想,对女儿说:“爸这样说,你就开心了?”
萧雅雯搂住案亲的手臂,撒娇地说:“拜托啦,你会说吧?你帮帮女儿嘛”
“好。”萧永兴拍拍女儿的手。“快吃饭。”
隔天,萧永兴约了古骏逸在日本料理店用餐。
灯光幽微,玻璃窗外,阳光流泄。古骏逸与萧永兴坐在一隅交谈,老人听力不好,不时凑身过来,好听清楚古骏逸说的话,古骏逸也不时附在老人耳边讲话。外人看来,两人真像一对父子。
他们交换对美股走势的看法,讨论欧洲基金未来的发展。谈到兴起,萧永兴打开公文包,取出经手的案子与古骏逸讨论。听到精辟的见解便扬眉,摸着下巴,唔唔不住点头。
迸骏逸圈选几处。“这几项风险太高,可以重新调整投资比例。”接着拿出随身的计算器,帮萧永兴试算财务分配。
看古骏逸认真,萧永兴感慨:“我要是有个像你这样的儿子,会轻松很多。”膝下无子一直是老人的遗憾。
“有需要,随时可以找我。”古骏逸在表上加注自己的意见,用钢笔工整地写了一行又一行。“有没有备份的资料?晚上我再帮您试算一次。”他细心地问,怕有疏漏处。
“古骏逸,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萧永兴说明来意。
迸骏逸抬起头,凝神谛听。老人对他恩重如山,不管有什么要求,他都会尽量答应。
“你知道,我欣赏你,把你当自己人。”萧永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是,我很感激,希望能报答您。”
萧永兴微笑地说:“你已经报答了,在公司帮了我很多忙,你年轻,头脑清楚。我老了,很多事要靠你。”
“伯父太客气了。”
“我现在求你一件事,希望你答应。”
“好的。”
“我疼雅雯,她母亲早死,我工作忙,对她纵容得近乎溺爱,有部分是因为内疚,老想补偿她。”这个呼风唤雨的商业巨擘,独独对爱女唯命是从。
听到这,古骏逸心情沉重。低下头,约莫猜到老人将提出的要求,他正想着该怎么拒绝,感到很有压力。
萧永兴说:“我希望你对雅雯更冷淡。”
迸骏逸猛地抬头,怔住了。他听错了吗?
萧永兴问他:“听说你和童小姐重逢了?”
“是。”
“你们情投意合?”
“对。”
“还等什么,快结婚。”
“伯父”古骏逸很震惊,萧永兴的行为出乎他意料。
萧永兴啜口酒,感慨道:“在温哥华,不管我女儿怎么讨好你,你都无动于衷,更何况是现在?”他心如明镜,将古骏逸的心事看得清清楚楚。
“过去在公司有几位女雇员心仪你,你看都不看。念大学时,也不曾跟谁交往。这位童小姐,想必对你很重要,重要到让你对其他女人视而不见,甚至是我的女儿是这丫头傻,死心眼。”
“很抱歉。”古骏逸惭愧,原来他都知道。
萧永兴说:“不用道歉,感情讲缘分,我只怕你顾念我们的交情,违背自己接受了我的女儿,这才教我担心。你不爱雅雯,就算结婚了她也不会幸福,是不是?”萧永兴娓娓道来,句句击中古骏逸的心。
迸骏逸望着萧永兴,这位长辈,目光睿智,思虑澄明。从不因为提拔他,事后便耳提面命,拿来讨人情。提携他的同时,最难得是还给他尊重。
迸骏逸感动。这世上有人帮你一次,日后便要在嘴上讲百次,像怕你忘记曾受的恩情。日后还再多,还不满足,要讲啊讲,教你心时刻压着大石,苦不堪言。人情债,是世上最难还的重担。没一定数目,凭个人心证,你觉得够,对方觉得不足,最后翻脸,还要被扣上一句忘恩负义。
但这个长辈与他非亲非故,对他是何等的慈祥,没有萧永兴的栽培,他至今仍是一介无名小卒。
“伯父,谢谢你。”他衷心地说。
萧永兴慈祥道:“你让我很有成就感。”萧永兴凑身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帮助你,是我最骄傲的事。”
迸骏逸忽然想到已故的父亲,意识到在老人身上投射的情感,他脸热,有点尴尬。
“很久没回来,陪我去阳明山逛逛。”
迸骏逸想了想,说:“我带您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