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他看曦西修改他写的作品说明,欣赏着她严肃专注的模样。
她说:“这样写没重点喔,我帮你改成”
你怎么改都好!他啃着饼干,饼屑掉得到处是,望着她失神。彷佛时光倒流,回到年少时,英文老师又回来给他上课。唉,真希望时间能暂停。
“你看,这样是不是更清楚?”她抬头,怔住,哈哈笑。“你小朋友啊,饼干掉得到处是?糟了!”曦西掩住嘴,失笑了。“唉,好像一直在念你,像不像一个啰唆的大姊?”
呜他拉长了脸,眸色暗下,小她四岁,心中很介意了,又听她说什么大姊,更心灰。
曦西看看手表。“啊,四点多了,我还有事,你看看我改的跟你的意思有没有一样,bye喽”她风也似地走了。
张摩尔还舍不得离开,把她没喝完的可乐拿来喝,可乐不冰,仍喝得陶醉,回味曦西的一瞥一笑
“张摩尔?”冷不防有人喊。
张摩尔僵住,抬头,顿时脸红耳热。曦西站在桌前,眼神奇怪地看他喝她喝过的可乐。
张摩尔放下可乐解释:“我很渴。”
“噢”曦西尴尬笑了笑,拿了挂在椅背的袋子。“bye”闪先,张摩尔怪怪喔!
她是不是以为我是变态!但我不是!张摩尔气恼,发现桌沿挂着洋伞,她把伞忘了。
稍后,太阳下山,天色暗蓝,有个好高的男人,竟撑着把小花伞,昂首阔步,走在大街。
张摩尔特立独行,引人注目,他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懒得理会别人眼神,这一路,都要赖在曦西伞下,太迷恋,变傻瓜。没关系,他情愿当傻瓜。
曦西赶着去见闵智投顾公司总裁,罗闵睿。
六十几岁的罗闵睿,留小平头,身材矮胖,爱抽雪茄,喜欢收藏艺术品,长期赞助国内各大艺术展。他常约曦西和艺术家们喝茶聊天,办公厅内,处处摆设艺术收藏。有奇石琉璃,陶器西洋画,品味非凡,喜热闹,更爱欣赏美女。
一见美丽的曦西来了,罗闵睿笑容满面。
“曦西啊,我想起来欢迎你,可是我喔,懒得站起来啦,哈哈哈哈哈哈。”罗闵睿歪在沙发,拍拍肥肚。“你看看我这个肚子,就要爆炸了,哈哈哈哈哈。”
曦西笑咪咪说:“所以你不能再喝酒啦,谁叫你老是跑酒店。”
“你来得正好上次跟陈桑谈赞助,你的时尚考忘在这里了。”他向秘书使个眼色,秘书赶紧拿来给曦西。
曦西失而复得,高兴得摸了又摸。“原来是在你这里,难怪找都找不到。”
“手机也掉在这里好几次喽,你健忘的毛病也太严重了吧?哈哈哈哈哈。”
“没办法,要记的事太多,脑子越用越不灵光咧!罗董最近好吗?”
“要是有像你这么漂亮的员工,就好啦,就开心喽,哈哈哈哈哈哈。”
“那可不好,你工作会分心。”
“曦西啊,等一下我跟李董要去红苑抽雪茄,一起来,我介绍朋友给你认识。”
“我拿了好几张优待券,是夫人最爱看的昆曲表演喔!”打开皮包,曦西拿票给罗董。
“唉呀!”罗董低笑咳嗽。“我心情正好,干么提我老婆?”
曦西顽皮地眨了眨眼睛。“前几天夫人还找我喝下午茶喔。”
他露出个懊恼的笑容。“我知道知道啦,你这丫头是秀蕙派的奸细嘛。不想跟我们几个老人出去玩,就拿我老婆出来挡。”
卓曦西甜甜一笑。“我来又不是为了玩,有事拜托董事长哩。”
“每个来找我的都有事拜托我,不是借钱就是想问内线消息,没一个是来关心我这老头子。曦西,你跟我借钱的话,三百万还ok,多了就不行噢,哈哈哈哈哈。”
“不借钱,是要卖东西给你。”
“噢?最近有什么好货吗?”曦西是他参加艺品拍卖的专业顾问,每次竞标,他都会先问曦西的意见。可是曦西一向只会给意见,不曾仲介艺品买卖啊。
“是啊。”
“好好的策展人不做,跑去卖什么东西?”他忽然面色一变,生疏起来。“如果你是要跟我推销直销产品,你可以回去了,我从不买那种”
“我卖你这幅画”曦西拿翻拍的照片给他看。
罗董戴起老花眼镜,仔细端详,画中是夜晚在墙顶睡觉的花猫。
曦西解释道:“这是新锐画家张摩尔的画作猫梦,他也会参加我十月策划的诡异三角恋。怎么样?罗董很喜欢吧?”
爱呵呵笑的罗董,忽变得异常严肃,摘掉眼镜,坐直身子,看着曦西。“卓曦西,我罗闵睿赞助过多少展览,看我的收藏也应该知道我的品味,拿学生程度的画作呼咙我?还想卖我?如果是跟我开玩笑,我原谅你。如果不是,就是存心坑我。”
罗闵睿一向都将曦西当好友,没生意往来,曦西从未见过他势利的这一面。她微怔,低头想想,抬头,仍笑,笑得甜美可人,口气好温柔地说:“这画,就卖罗董五百万吧。”
“五百万”罗董眸色骤暗,看着曦西,拍桌吼:“他马的,滚,混蛋!”
下午三点开会,白御飞大方借出信义路的工作室,这里的会议室宽敞,设备齐全。
张摩尔准时报到,曦西看见他,暗暗惊讶。他穿橄榄绿线衫,洗到褪色泛白的破牛仔裤。这家伙,唉,和顶尖艺术家们开会,竟没有特地打点一下穿着。
白御飞的女助理们忙招待大家,巴熙、萧禾、墨霓陆续到来,大家入座后,会议开始。
曦西先报告“诡异三角恋”的主题发想,以及将挑选出大家的哪些作品参展
那边,烫大鬈发的前卫艺术家巴熙,懒洋洋地托着脸听,涂着蔻丹的指甲,不时拨弄头发,慵懒地笑,对曦西的发言没意见。
另一旁,始终抬高下巴,斜眼看曦西的短樊子,是瘦到胸凹,苍白冷傲的墨霓。
柄画大师萧禾,戴古董圆眼镜,穿蓝袍,始终皱眉,忧国忧民样。
曦西报告五分钟后,墨霓忍不住了,不顾大家在场撇开资料,对曦西说:“我反对让张摩尔加入,”她朝张摩尔看一眼。“有得罪的地方很抱歉,但我就事论事。”又回看着曦西。“凭什么他可以临时加入我们?”
曦西说:“让新人参加,可以让展览更多元,各位也能从中得到收获。”
“也可能降低我们的水平。”墨霓翻看张摩尔的作品照片。“如果他的作品很棒就算了,但是这也能算画家吗?白御飞,你觉得呢?”
白御飞说:“曦西是策展人,我尊重她的决定。”
墨霓脸一沈,目光一凛。“好。”又问萧禾:“你觉得呢?”
萧禾捻着胡须,愁道:“本人是不明白卓小姐邀请艺术家的标准何在,然而张先生的作品实在是实在需要大家平心静气,好好研究,琢磨琢磨”
“意思是你不也同意他加入。巴熙呢?”
巴熙侧身,瞟墨霓一眼。“这是曦西的展览,她爱请谁就请谁,干你屁事。”
“巴小姐,请你讲话有水准一点!我们在讨论事情,不是在吵架。我问你意见,你干么骂人?”
“因为你很机x。”
“你说什么!”
“你很机x。”
“听着,我没办法跟这么低级的人开会。”萧禾抗议。
巴熙呵呵笑。“还有更低级的想不想听?”
因为张摩尔的事,大家吵起来了。张摩尔呢?他置身事外,瞅着白御飞,忙着研究情敌长相
哼,丑男人,四十几岁的丑男人,胖方脸,眼角有皱纹,身材又不好,厚,就算穿着昂贵的白西装,还是被他看出来了,白御飞有啤酒肚!他长得像演全民大闷锅的谐星白云!
张摩尔拿放大镜检视情敌,殊不知在曦西眼中,白御飞帅得像周润发咧!
正当众人吵得不可开交之际,曦西说话了,顿时大伙怔住。
“各位,你们大概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就在刚刚,闵智投顾公司总裁罗闵睿,以五百万价码,买下张摩尔的作品猫梦,明天的报纸应该就会报导出这笔交易。”
五百万?墨霓哑口,萧禾震惊,白御飞为之一愣,巴熙骇得咖啡都溅出来了,连一直忙着研究情敌的张摩尔也震住。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曦西笑咪咪道:“罗董的品味一向受艺术界人士肯定,肯花五百万买一个新锐画家的作品,可以想见,张摩尔的画作有其独到之处,是不是?”
接下来,没人再提出抗议,会议得以顺利进行。
中午休息一小时,白御飞请大家移至交谊厅用餐,助理们已备好餐点。曦西向张摩尔使个眼色,要他跟她走。两人到走廊底的楼梯间讲话。
“是不是觉得很惊讶?之前保密,所以没跟你说。明天把猫梦送到我工作室,我让助理转交给罗董。”
“五百万?”
她眨着慧黠的眼睛,瞄瞄他。“你不信?”
他深思道:“怎么卖出去的?”
她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这个你别管,对了,”她目光闪动,玩笑道:“不如五百万,就当是你参加我展览的费用,好吗?”嘿嘿,他要哇哇叫了。
但并没有她预期中的大叫抗议,张摩尔只是淡淡地说:“随便。”
“五百万,是五百万欸!”
“我知道,随便你拿去干么。”
曦西怔住,气馁道:“你的反应实在是实在是让人很挫折,以为你听见五百万会高兴得大叫,那么多钱啊!”张摩尔盯着她,表情沈静。“其实没有五百万,对吧?”再怎么样也经营玩具公司两年多,对买卖交易很有经验,他知道自己的作品不可能值那个价,他有自知之明。
他机智的反应,令她刮目相看,笑道:“你还满聪明的。喏、钱给你。”从口袋掏出铜板,一枚五块钱给他。又问他:“你信任我吗?”见他点头,她接着说:“你的画,总共卖五块钱,为什么会从五百万变五块钱,这个改天解释给你听,等一下还要开会,你先去吃东西。”
他用一种很温柔的表情对她说:“不用解释,反正我信你。”
曦西怔住,被他那一股信任的模样骇住了,在他顽固的眼神底,彷佛有什么藏着
白御飞走过来对曦西说:“你来一下,有东西给你。”
看见白御飞,曦西眼睛一亮,开心地迎上去。“是什么啊?我也有事想跟你说喔!”她高高兴兴地跟白御飞走了。
张摩尔看白御飞很亲密地揽曦西离开,心情荡到谷底,讨厌她看见白御飞时,灿亮的眼睛。
在办公室,白御飞取来预先买好的法芙娜aratuani巧克力给曦西。
“来,特地买来给你吃的。”
“哇,这很贵欸。”曦西受宠若惊,心头小鹿乱撞送巧克力,对我这么好,呜,果然是喜欢我的。
白御飞揉揉她的头,疼爱道:“aratuani是委内瑞拉级的criollos豆制成,目前公认最顶级的巧克力原料,虽然贵,但是钱不是问题,你觉得好吃最重要,是不是?”
必爱的眼神,呵护的语气,曦西听着听着,目眩神迷,愉快得恍惚了。
白御飞拉她在沙发坐下,他打开巧克力盒,拿一颗给她,闲聊道:“让罗闵睿以五百万卖下张摩尔的画,曦西,你不简单。”
被梦中情人赞美,曦西晕陶陶道:“这是秘密,画是卖给罗闵睿没错,但不是五百万,是卖五块钱。”
“哦?”巧克力好好吃啊,曦西吮着手指,甜滋滋道:“我去拜托罗董收藏张摩尔的画,再对外放消息说他以五百万高价,收购新人画家作品,吸引媒体注意,对展览做了免费宣传,又可以让墨霓住嘴,一举数得,虽然有点小奸诈啦,不过很有效噢。”
“原来如此,真聪明啊”“这是秘密,不能说出去喔。对了,白先生,我还没谢谢你,每次都在你这里免费开会,免费吃东西,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要跟我客气,我在国外参加展览时,也常常要靠你帮我拟英文稿,互相帮忙嘛,我让助理准备寿司和生鱼片,还有红叶蛋糕,你吃了没?”
“还没啊,等一下就去,红叶的蛋糕最好吃了,我”
“你在这里啊!”墨霓闯了进来,睨着白御飞说:“有空吗?出来一下,我有事跟你商量。”
白御飞跟墨霓出去谈事情,曦西笑咪咪地享用一大盒的arituani巧克力,她瘫在心上人的大沙发,想到他刚刚赞美的话,便甜蜜高兴得好像快融化。
张摩尔没吃白御飞准备的餐点,他宁愿饿肚子,也不爽吃情敌准备的东西。他也不想跟那个不知道在骄傲什么的墨霓用餐,也不希罕跟其他艺术家扯淡,自己跑到工作室后面的院子抽烟。
独自抑郁地靠着石墙等开会,一株开满粉红花朵的九重葛陪着他。忽然听见脚步声,看见墨霓叼着烟,跟白御飞走来。他们面色难看,似乎在吵架。张摩尔藏身到树后。
“不要抽烟了,你身体又不好。”白御飞拿掉她嘴边的香烟,被墨霓推开。
“少来了,哼,刚刚跟卓曦西很好嘛?躲在办公室吃巧克力,真浪漫啊!很喜欢她对吧?怪不得开会的时候,我反对她,你却帮她讲话。”墨霓冷哼。“她是策展人,我尊重她。我尊重她?白御飞,真话讲话啊,我看你跟卓曦西私底下已经好过了吧?”
“你想太多了。”抢下香烟,他弹熄了,扔掉。“我讨厌我的女人抽烟。”
“呵。”墨霓忿忿瞪着他。“我的女人?喔,我听了真高兴。做了你两年的地下女友,我的女人这四个字,好像只有在没人的时候才听你说喔。”
白御飞目光一凛。“你以为隐瞒我跟你的关系我很高兴吗?你也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我说过多少次了,有个疯狂的女人一直迷恋着我,我怕她对你做出不好的事。”
墨霓冷笑。“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以为我骗你的吗?随便你怎么想我都行,小霓,不能让你有任何危险,你要是出事,我会崩溃的。虽然隐瞒我们的关系,对你不公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不能冒着公开的危险,让你受到伤害。你觉得委屈,是我的错,但是,假如你再也不想忍受了,就算很痛苦,我也愿意放你走”
墨霓瞠目,嗤笑出来,笑得凄凉。
“是啊,都是为我好嘛。愿意放我走?明知道我爱你离不开,就说得这么潇洒,你还真狠啊,我为你拿过三个小孩,你就这么轻易说要让我走?”
白御飞扯她入怀,紧搂着,感性道:“别这么说,唉,你这样说让我很难过啊,我让你受苦了,我真该死,可怜的小霓,都我不好,你为什么偏偏爱上我这个麻烦的男人?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爱你,害你要陪我受苦。”
墨霓埋在他胸前,呜咽了。
白御飞安慰道:“除了你,任何女人对我都没意义,你应该要有这个自信啊。策展人对我们艺术家来说,像鱼跟水的关系,傻子才会和策展人不愉快。是不是?对卓曦西好,也是为了工作顺利,你干么吃她的醋?”
“很多人都看得出来,卓曦西喜欢你,你还对她好!”“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爱的只有美丽又有才华的小霓”他捧起墨霓的脸,深深亲吻。两人情意缠绵,腻着抱了好一会儿,才一前一后离开。
张摩尔走出来,神情严肃,子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白御飞这种人,卓曦西还在迷恋什么?只因为他是她梦想中的大艺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