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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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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中,早就嘱咐欧一峰依计行事。

    半空中那声金铁狂鸣乍起,欧一峰左手早就凝聚了天雷指功力,奋力一指朝大怪李空点去。指风乍发,但听“轰”然雷鸣,大怪一个人如遭雷击,一个筋斗,往下跌去。

    他这一跌,快要落到紫云真人三圈剑光之际,右手断剑连劈两剑,又是“当”、“当”两声金铁狂鸣,他居然藉着这两记剑剑交击,又腾空仆起,但在这两声金铁交鸣声中,他两尺长的断剑,又被紫云真人的玄武剑削断了两截,剩了尺许长一截断剑。

    李云龙看他从北首腾空跃起,似有突围之意,也立即振腕发指,也使了一记惊雷指,期他胸腹击去。李云龙修为虽浅,但木能生火,这一招惊雷指,同样威力奇猛,又是“轰”的一声,大怪又被打了一个筋斗,一个人乘机朝西掠去。

    商子畏大笑道:“此路不通,阁下快回头吧。”左手一记穿云指迎面点出。

    大怪怒吼一声,举起手中仅存一尺长的短剑,朝商子畏就刺。商子畏紫光剑半空挑出,又是“叮”的一声,一尺断剑又被截去了一半,手中断剑仅存下五寸长了。但他身子一直在空中打转,无法落下,心头更是怒不可遏,暗道:“就凭我申屠天—身修为,还怕了姓李的小子不成?”

    口中大喝一声,五寸断剑扬处,一转头,纵身朝李云龙扑到,但听又是一阵“当”“当”轻震,他凭手中五寸断剑,几乎把李云龙这招飞讪一剑交织如电的剑光撞散。李云龙见状大惊,赶紧奋起全力,又是一记惊雷指,朝他后心击去。

    “轰。”指风如雷,这—指,直打得大怪眼冒金星,一个人往下直落,正好跌落在李云龙一幢青蒙蒙的剑光之中,口发出一声闷哼,就被剑光转过,身上少说也中了十七八剑,往下倒去。

    这虽然只说了大怪一个人,但二怪、三怪的情形,亦复相同,在阔剑和诛神剑交击,发出—声金铁交鸣之后,欧一峰连续点出了三记天雷指,把二怪、三怪,同样震飞出去。这时李云龙在东,欧一峰在南,商子畏在西,紫云真人在北,舒秋霜虽然和李云龙站在一起,但祭起的诛神剑,却在正中间,正好合了五行之势。

    二怪、三怪,却和大怪一样,他们平日自恃功力,很少联手合击,因此一旦遇上强敌,他们就没联手合击的想法,仍然是各自应战,现在长剑被截,形势不利,也各自寻求突围。这一来三人就成了各自为政,也很容易被各个击破了。

    三人阔剑一截截的被削断,就像冻窗苍蝇一样,到处乱钻,二怪被欧一峰连续两记天雷指,打得昏头转向,跌落在商子畏的如涛剑光之中,刹那就被剑光淹没。三怪则被紫云真人一记太极掌,连人带剑摔到欧一峰的五根暗红的剑柱之中,也瞬时毕命。

    天山三怪被当年立下的重誓,再入中原,当五剑分尸,如今正好丧在由五支名闻武林的利剑所组成的剑阵之中,岂非道长魔消,天网恢恢?天山三怪受诛,舒秋霜收了诛神剑,其他四人也各自收剑,腾霄剑气,如山剑影,霎时尽敛。

    斗姆眼看三怪伏诛,心头由惊而怒,由怒生厌,口中尖喝一声:“你们欺人太甚了。”纵身朝场中扑落,目中光芒闪动,指着贾太公厉声喝道:“贾竹坡,你还说封剑五十年了,这场屠杀明明是你安排好的,你们自认为名门正派,却专门和江湖同道作对,好,今天咱们就在这里作一次彻底了断,大家作一个总结,你自己下场来,老身要向你讨教几招。”贾太公暗暗攒了下眉,心中暗道:疯和尚至今未至,这女魔头难缠得很,这倒是棘手之事。

    东棚之中,魔手天尊陈明达一见师父向对方叫阵,也不觉霍地站起,回头朝黑衣魔女贾淑娴道:“三师妹,咱们出去。”话声一落,右手大袖一挥,当先朝场中走去。

    他这一挥手,仙人庙八大护法术龙车如海、大头鬼王冷伦、黑扇秀才韦三元、过天星汪照廷、过关刀刘有禄、白虎煞王进士等黑道煞星,也纷纷跟着走了出去。黑衣魔女贾淑娴眼看师父、大师兄都出去了,她自然不好留下,也只好跟着来人身后,走出棚去。

    欧一峰眼看东棚中人纷纷向场中围来,人数不少,自己这边金罗汉大通大师、贾太公、木吾道人三位早已封剑,不会和他们动手,太极、华山两位掌教,是贾太公请来对付天山三怪的,也不好叫人家出手,真正能动手的只有自己和李云龙c秋霜、白秋云、沈若华几人,可以应敌。司马琼身怀六甲,自然不好出手,秦畹凤武功平平,也绝非这些凶神恶煞的对手。这一来,人手就嫌不足,心中正感为难。

    贾太公含笑朝场中斗姆拱拱手道:“斗姆,你这话就不对了,兄弟一向从未和江湖作过对,而且今日兄弟应邀而来,纯是为白血帮之事,替你们双方排解来的,当日你斗姆也是因为白血帮,才邀兄弟来的,但今日此会却在咱们到达之后变了质,成为正邪之争,兄弟如何事先安排了?”

    斗姆怒声道:“你们方才排出来的阵势,难道还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么?若非五柄宝剑,占了五行方位,天山三老岂会中你的埋伏,送命于此?”

    “哈哈。”贾太公大笑一声道:“天山三怪,三十年前曾立下誓言,重入中原,便当五剑分尸,他们在三十年后的今天,重入中原,不过应了他们昔日的誓言而已。”

    “五剑分尸,不是你预先作的安排么?”斗姆厉声道:“你要李云龙这小子去静光、太极、华山,就是你出的主意了。”

    “斗姆,你又错了。”贾太公微微摇头道。斗姆冷冷一哼道:“老婆子不舒这些,反正今日之事,是你贾竹坡领的头,老婆子向你讨教几招,也是应该的了。”

    贾太公大笑道:“斗姆,你这就找错了人,兄弟五十年前已经不再和人动手,五十年后,岂会和你斗姆动手?”

    斗姆凶睛一转,忽然落到李云龙的身上,厉笑道:“那好,天山三怪,是老婆子约来的,他们死在王西神的传人剑下,是应昔年誓言,老婆子的徒儿文慧芸杀了李云龙朋友的老子,是替夫报仇,李云龙杀死文慧芸是替父报仇,老婆子总也可以为徒儿报仇,为朋友报仇吧?”说到这里,长剑一指李云龙,呷呷尖笑道:“姓李的小子,老婆子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吧?来,在你剑下已经死了四人,你赔上命,也应该够本了,让老婆子伸量伸量你的飞讪一剑,究竟厉害到如何程度,你可以亮剑了。”

    舒秋霜应声道:“杀文慧芸有我一份,杀天山三怪也有我一份,你把我也算上了。”斗姆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很好,就算你一份。”“且慢。”欧一峰道:“斗姆,你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凡事总得有一个理了。”

    斗姆道:“我那里没理了?”

    欧一峰道:“李老弟c姑娘父仇不共戴天,自然非手刃亲仇不可,欧某却没有听说过徒弟之仇,也不共戴天,何况你是武林前辈,你找李老弟c姑娘报仇,以大欺小未免有失公允,此其一”

    斗姆道:“你还有第二?”

    “有。”欧一峰道:“天山三怪不遵誓言,李老弟为了先师未完心愿,他一个后生晚辈,独力无法对付天山三怪,邀约助拳,这也是人情之常,但诛杀三怪,究非李老弟一人之力,你与替朋友报仇,就不应该只找李老弟一个,此其二。”

    斗姆道:“你好像还有第三个理由?”

    “不错。”欧一峰道:“欧某妻子,落到仙人庙手中,欧某该不该找你要人?欧某的女儿,该不该向你要娘?我欧一峰父女,找你斗姆,是不是名正言顺?”他说话之时,沈若华也站了出来。

    斗姆凶睛连转,点点头,厉笑道:“很好,都是你们有理由。”她目光一瞥太极紫云真人、华山商子畏两人,色厉内荏,尖笑道:“你们两个既然参加了围杀天山三老,大概是不会置身事外了这样也好,咱们今天也不用讲什么理了,大家各展所长,各显神通,在这里作个了断,也是好事。”说到这里突然抬腕掣剑,只听“呛”的一声,余音不绝,她手中已经多了一柄四尺长的细长长剑,剑锋色呈纯白,使人看了有不安的感觉。

    贾太公暗暗攒了下眉,忖道:“魔道的天魔剑会在这女魔头手中。”

    她这一亮剑,欧一峰父女、李云龙c秋霜四人自然也很快的拔出来剑来。斗姆目光狠毒,朝太极紫云真人、华山商子畏投来,冷冷的道:“你们二位怎的还不拔剑?老婆子—经出手,就不会客气的了。”

    紫云真人和商子畏还没开口,陈明达、木龙车如海、大头鬼王冷伦等一干人看斗姆已经亮了兵刃,也纷纷各自掣出了随身兵器。这一阵“锵”“锵”剑鸣,当真声势惊人,场中登时平添了无限杀气,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太极紫云真人和商子畏二人虽未拔剑,但太极门下八个蓝袍弟子已经散了开来,一手紧按剑柄,作出了戒备之状。

    就在此时,但听有人大叫一声:“莺儿,你这是做什么?”声音入耳,但见—道灰影从远处电射而来,朝场中泻落。人好快的身法,简直如天马行空,划空飞坠,声音堪堪入耳,人已端端正正的站在斗姆面前。

    贾太公听到这声“莺儿”不禁脸上有了笑容,暗道:“他终于来了。”金罗汉大通大师也低低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时双方都准备出手之际,突见有人泻落,还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数十道眼光同时急忙朝那人投去,才看清这泻落场中的竟是一个身穿灰布僧袍蓬头垢面,胡子如同刺猥的和尚。他一袭灰布僧袍,虽然没破,但已经很久没有洗涤,油光光的,又皱又脏。和尚本是光头,但他除了脑门烙了戒疤,头发长得像芭草一般,脸也好久没洗了,有着泥垢,但他脸上肌肤却可以看出长得甚是白净,白的地方红润如婴儿。

    这和尚居然使人看不出他的年纪来,既似三十出头,也像四五十岁,总之看去怪怪的。只有李云龙认识,他就是自己远上少林,去请来的疯和尚当今静光寺方丈的师叔天风大师。斗姆森冷的目光逼注在疯和尚的脸上,冷冷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疯和尚一呆,用的指着自己鼻尖,楞楞的道:“你不认识我了?”斗姆喝道:“我不认识你,你快走开。”

    疯和尚忽然双手乱拍,双脚乱跳,一屁股朝地上坐了下去,像小孩赖皮一般,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双脚乱踢,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记得我的,原来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在这杀气弥漫的战场之上,忽然来了这么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举动又和小孩子一般,大家不觉忍俊不禁,脸上都有了笑意。

    斗姆看着他,忍不住问道:“你究竟是谁?”“阿干。”疯和尚手背擦着眼泪,大声道:“你记不记得阿干?我就是阿干呀。”“阿干?”斗姆脸上飞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两眼盯着疯和尚,问道:“你真是阿干?”

    “是啊。”疯和尚坐着的人,也没见他脚下用劲,一个人忽然跳将起来,笑逐颜开的道:“你终于想起来了,莺儿,我们有多少年不见了,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才坐在小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你取出包在衣衫里的一个豆沙包,悄悄塞在我手里,叫我快些吃后来给你娘知道了,还痛骂了你一顿,你哭着回去,我心里好难过,所以从那时起,我就一直要吃豆沙包,我吃豆沙包,就会想到你,我当了和尚,也一直爱吃豆沙包,天底下,只有豆沙包最了解我的心了”他好像遇上了亲人,也忘了他是和尚,他把小时候真挚的爱,天真的说了出来。

    斗姆被他当着敌我双方这许多人,当着她徒子徒孙的面前,说出来小时候的情景,不禁脸上一红,说道:“阿干,这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还提他作甚?”

    “我要说。”疯和尚道:“我时常一个人说给自己听,有时也悄悄告诉我佛如来,只是他是和尚,说了也没用,我又去和庙前面的树说,和山上的石头说,如今见到了你,自然要说了。”他咽了一口口水,接着道:“方才,我一直躲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你,又不敢叫你,你虽然和从前的莺儿不大一样了,但经过很多时间,才认出来,你真的是莺儿,你怎么又叫斗姆了呢?”

    斗姆道:“我不是从前的莺儿了,你快走吧。”这句话,她口气说得很柔,和她平时的口气,完全不同。

    疯和尚道:“你是的,你是莺儿,一点也没错,你总记得我们在树林子里捉迷藏,你那时候躲到树后面去,让我捉不到你,有一次,我给树根绊了一跤,跌破了头,你用手帕给我包扎,还用手指沾着口水给我揩血迹,问我痛不痛。我说不痛,你不相信。我说:你不相信,我再摔一跤给你看,你骂我是不知痛痒的小楞子,我笑得很傻。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所以直到现在,我最喜欢捉迷藏,我也时常和街上的小孩子捉迷藏,就是找不到你,只好和他们捉迷藏了。莺儿,我们再来捉迷藏好么?”他想用手去拉她。

    这番话,听得大家都不禁暗暗觉得好笑。这是个疯和尚,但有谁知道疯和尚年岁虽大,依然不失其赤子之心。斗姆身子后退一步,她已是七老八十岁的老太婆了,但这一步后退,竟然怯生生的像个含羞的少女。她脸色一沉,喝道:“阿干,你疯了?”

    疯和尚望她,傻笑道:“他们本来都说我是疯和尚,我不发疯,谁去发疯?天底下有几个不疯的人?我佛加来,如果不发疯,会去当和尚?莺儿,你如果不发疯,会带了这许多人到山上来,要和酸秀才动武?莺儿,不要和酸秀才过不去了,我们还是捉迷藏的好,叫大家都来捉迷藏,这山顶上就没有杀气了。”他口中的酸秀才,自然是指贾太公了。

    斗姆一张脸突然沉下来了,手中长剑一指,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贾竹坡要你来的,你竟敢在老婆子面前装疯卖傻,戏耍于我,你大概嫌命长了。”这话是说贾竹坡知道她小时候有一个青梅竹马的阿干,才故意支使他假冒阿干,来劝她的了。

    疯和尚一呆道:“你怎么知道是酸秀才叫我来的?其实就是十个酸秀才来请我,我也不会来,我是听说你要来,才赶来的。”贾太公听到这里,暗道:糟了,这疯和尚胸无城府,口没遮拦,怎好说出是我请他来的呢?

    果然,斗姆听了他的话,口发出一声尖笑,说道:“你果然是贾竹坡支使出来这里来捣蛋的,说,你究竟是什么人?”疯和尚嗫嚅的道:“我在静光寺出了家,叫天风。”

    “好哇。”斗姆厉声喝道:“贾竹坡,你去请了静光、太极的人来,就能奈何得了老婆子了?我就杀了这个野和尚。”长剑突然朝疯和尚当头劈落。疯和尚楞楞的“咦”了—声道:“莺儿,你怎么要杀我了?”身形不晃不动,却已经向右移开了两尺光景,口中叫道:“我真的是阿干呀。”

    斗姆老羞成怒,脸上杀机隐现,一剑劈空,也不禁呆得一呆,她出手一剑,何等神速?也没见疯和尚动过,竟自躲了开去,心中更怒,尖哼道:“你就是真的阿干,我老婆子今天也非杀了你不可。”细长长剑一挥,漾起七八道剑光,一齐朝疯和尚当头罩落。

    这一剑,共有七八道剑光,也足足扩及七八尺宽,剑光细如银缕,直射而下,势道奇快无比。疯和尚身形一晃,大家只觉他人影忽然从剑光劈落之际消失,再定睛看去,他已到了斗姆背后。斗姆似乎尚未发觉,这使斗姆门下的陈明达、贾淑娴都大感惊凛,以斗姆的武功,别说背后站一个人,就是离她身后十丈二十丈外来了一个人,她也会及时察觉,由此可见这疯和尚轻功造诣何等深厚了。

    斗姆七八道剑光劈落之时,对方人影突然由剑下消失,这自然使斗姆暗吃一惊,人影明明是从剑光下消失,不是闪出,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昏花到如此地步。人影会从剑下突然消失,除非是鬼。她素不相信鬼神,何况青天白日之下,那来的鬼?那么只有一点可以确定,这疯和尚的武功已经到了高不可测境界。

    但这一点,她又不相信,当今之世,若论武功,若说有人比她高,譬如眼前的金罗汉大师、贾太公和木剑道人都是,但在她眼中,他们也高出自己有限得很。譬如天山三怪吧,在魔教中身份崇高,但武功也只是和她在伯仲之间而已。难道疯和尚还会高过这些人?他到底是不是阿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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