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感官,他没有真的碰触她,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拥抱住。
他的唇轻轻碰她的耳垂。“你现在放的是什么音乐?”
“是马友友的大提琴。”
大提琴雄厚的乐声,如陈年美酒般,在静谧的黑夜中,品来格外不同,一种浓稠、独特的氛围缓缓环绕着他俩,躁动不安的心也因此静了下来;他轻轻把下巴搁在她肩头,带来尖锐的触感,他力道拿捏得很好,既没弄痛她,也无法让她忽略他的存在。
她不敢动,身后是未关阖的门,身前则是这男人,往后跌可能会受伤加上脑震荡,往前跌,受伤的则是心。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会痛,所以别动吧!就这样动也不动、动也不动的。
她不动,他却动了,一声叹息钻进她的耳朵,还来不及意会,他已缓缓抬起头,鼻尖沿着她的脖子缓缓嗅闻上来,嘴唇轻轻触碰她的耳垂,她闭上眼,全身轻轻颤抖。
耳畔如羽毛般的轻碰消失了,他的手捧起了她的脸,她睁开眼睛,直望进他的,他的黑眸幽深如海,教人沈溺。
她为什么能有这样直率的眼眸?每每令他觉得自己被看透了、无所遁形。他手指在她脸颊上轻滑,她脸上的表情亦变了,被挑起的欲望和需要隐隐在她眼底闪烁,她是那样单纯直接,不像那些擅于玩恋爱游戏的女人一样玩着欲擒故纵,而这份直接是有磁力的,能与他的强烈呼应
有个声音叫他停止,但他仍情不自禁地低下头,与她的鼻尖娑摩、轻抚。
记不得自己何时也懂得如此率真地表达过自己的需要?和过去常玩诱惑的把戏不同,玩家的信念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大胆显露意图,比任何藥物都来得催情,但那都是技巧,享受追求所带来的乐趣与刺激,比进点得分还来得有意思。
过程不需像此刻这般不自觉地敞开自己,也不用不断地探询第n个为什么?为什么会与她?为什么会有这样奇特而强烈的感受?数不清这几天他下了多少决定,一碰到她,什么都失灵,他深吸一口气,鼻息中尽是她的气味,想拉开距离,可却又不自禁地啄吻着她柔软的红唇,轻啄已满足不了他的渴求,深深探进她的芳唇,品尝她的味道。
他诱人的吻令她不自觉地放开了身后握住门把的手,膝盖发软,她晕眩地想着,她就要往后倒了可她没倒,他的手掌早已稳稳扶住她的,掌中的热力穿透她的肌肤,直到她的心中,她该不该抬起手环住他那结实的身躯?毕竟往前跌,总还是有个肉体挡着,不怕会摔疼,不是吗!
有些东西已是不可避免的了,既逃不了,那就让它沈沦吧当她举起手想环住他时,他却突然抽身了,若非及时扶住了门栏,她大概已瘫倒在地。
出了什么事?她一时仍回不了神,全身肌肉像失去了力量,她虚弱地倚靠着门栏,迷蒙地望向他。
他背对着她,双手紧紧撑着护栏,胸膛用力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气。
懊感激他吗?在她决定陷下去前,他及时抽开,好阻止她犯下愚行吗?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吧!理智踩了煞车,可情感却不能说停就停,早在她自欺欺人,说一切都很好的同时,她就已经在期待一种比分享激情更永恒的关系了
这几天的分别,只加深了这份认知,虽然她还是选择了忽略。
无来由地感到鼻酸,深吸口气,她直起了身子,不管是否已经太迟,今晚,都必须把牌摊开,她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
“你为什么要退开?”她不相信,他对方才那一刻会没有感觉,在那一刹那,她可以确信彼此之间产生了“什么”要不他不会抽身。
他拿出烟,若非看见他点火的手在微微颤抖,无法顺利点着烟,她还真以为只有自己在唱独角戏。
他深深吐出一口烟,才转过身。“你想要有更进一步的关系了吗?”
她瞪着他,该承认吗?让他知道自己有多口是心非、让他可以得意自己的魅力无限“是的!”终究抑不住地脱日而出。
他又吸了一口烟。“可是我没有。”
好奇怪,为什么他的拒绝竟没有想象中那样难受?她本以为自己会心痛,可是没有!她反而冷静下来。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适合。”
“为什么?”
“因为”他瞪着她,为什么她不能就此打住?“你不是我想要永久在一起的女人!”他强迫自己吐出残忍的话语,即使后果是结束!
她静了一下,然后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没有任何的歇斯底里,只有一份不放弃的坚持,这就是“维他命女人”的特质吗?他突然恨起她这份无与伦比的自信,不是每个人都同她一样,可以那么清楚自己的人生想要什么;他与她不同,他从没弄懂过!
他冷笑。“我知道,因为我清楚自己想要的女人是什么。你或许想‘要’我,但我却不是非你不可。”这是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谎言。
她脸色惨白的往后退了几步,他清楚知道,这回真的伤到她了彻底的,而他对自己所为没有任何庆幸和欢欣,有的只是对自己更深的厌恶和鄙弃。
教人窒息的沉默罩住他俩,屈辱的泪水已占据了她的眼眶,挣扎着要掉出来,这回心真的痛了,很痛、很痛呀!
啊!现在该做什么?从已空白的脑袋找到条理,在哪?对了!应该洒脱地、笑笑地,对他说:“既然这样,就算了,拜拜!”
可当她照做时,她笑了,泪水也同时流下来,止都止不住,这些时日所累积的情绪和感情全在此时爆开,再也无法压抑,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使她可以不用看到他的脸。“我知道了。”喉咙像是有一块石头梗着,每一个字都得费力挤出来。“谢谢你这么坦白,晚、晚安!”
她转过身,挺直身躯,试图有尊严地走回自己屋子去,关上门,然后疗伤。
可走没几步,便被一双铁臂紧紧箝住,下一秒则被粗暴地拥进他怀中。
“该死!你为什么要挑在今天问我?我自己都弄不清你非得要我承认吗?好!我告诉你!苞你在一起时的感觉太恐怖了!我不知道方向在哪,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你把我弄得乱七八糟!”
她被他勒抱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脑袋则开始昏沈了起来,可让她晕眩的原因不是因为缺氧,而是他的话。
他并非对她无动于衷呀!
这份领悟,令方才被他刺的千疮百孔的心,愈合了一大半。
她吸吸鼻子。“我对你也有相同的感受,可是我不想逃开,我真的想试试看。”
他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如果这种感觉只是一时的怎么办?我对长久关系一点都不在行。”他从她脑后闷闷地说道,过去的记忆深深困扰着他,他可以信任她吗?
他的不安亦是她的不安。“如果真会如此,我只希望分手时,你别像刚才一样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我们不恶言相向,我们可以送彼此十七朵玫瑰。”
[十七朵玫瑰?”
“对!花语是好聚好散。”她低声说道。
他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然后低头看看怀中的女子,他该松手的,可不知怎地,他的手像是有自己的意志一样,一点都不听他使唤。
他本来已经决定摆脱这个泥沼,可一看到她的泪水,他就睁眼陷了进去与她一道。可此刻,他却没有产生想象中的溺毙感或喘不过气。
或许沈下去的感觉不会太糟!
此时大提琴的cd播放完毕,自动换成下一片,流泻的是与方才低沈醇厚的大提琴声完全相反的小提琴乐声,带来一种温柔、明亮的感觉。
“这是什么乐曲?”他打破沉默问道。
“是柴可夫斯基的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两人静静倾听一会儿。
“给我时间考虑。”他说。
“好。”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