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不是要带我去吃午餐?”
谁知他不肯放弃,穷追猛打“到底是不是?”
已经不想讨论,被逼急的她很冲的回道:“是或不是有那么重要吗?”她是受害者的身分永远也不会改变。
他看住她,深刻的凝视“是很重要。”
怀慈哑口无言的呆愣住,和他难解的眼神交会。
太难懂了,对方的心理是个谜,她一遇上他,就注定要当个输家,她不想辩解。
沈家近几年来添增了不少建筑物,尤其是所费不赀的温室花园。
有别于一般花室,一进门,一股香甜的热气便迎面扑来,耳边彷佛听见猿呜鸟叫声,以及非洲土著的吆喝声,让怀慈有置身于亚热带丛林里的感觉。
在装饰华丽的玻璃屋中,种植了许多种艳丽的热带植物。温室玻璃收集了白天的热气,供给花朵适当温度,使每一朵都尽情开放,散发出独特的花香,迷惑人驻足观赏。
或许温度太过燥热,怀慈微微的沁出香汗,脸庞酡红,她解开胸口的钮扣,仍不放弃机会的仔细观察每一朵花,像个专心的好学生,孜孜不倦的念著木牌上的介绍内容。
她那种欢快的神情很蛊惑人,五官鲜明亮丽,让人有一亲芳泽的冲动,尤其是她因为流汗而敞开的雪白胸口,被香汗浸湿而显得十分性感,很引人遐思。
“那种花的种子是我从荷兰寄回来的。”沈青岚冷不防的又从她身后冒出一句话来。
怀慈被吓了一跳,她轻抚胸口“你每次都这样,无声无息如鬼魅一样,看我被你吓倒你就得意了是不是?”
“是你太专注,刚才开门时发出声响,你还不是不屑一顾,整个心思全集中在花儿身上。”
这倒是,她太喜爱这里,况且没有一个女生不爱花。
直到现在她还是不敢面对他,今天中午的谈话尚未结束,她就弃械潜逃,翘班回家偷懒,她不休息一下,会被紊乱的心情压垮。
“你你下班没地方去吗?丽婷很想你,你不跟她见面?”
沈青岚扯开衣领,露出刚健的古铜色肌肤,话气有丝不耐“扯上丽婷做什么?你还不如多关心你的男朋友吧。”
哪里来的男朋友?每天忙著打工赚钱,都没时间休息了!偏偏他老是言语暧昧的套她话,硬是栽赃她有,她都懒得解释,真不知他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我孤家寡人一个,别破坏我的名誉,我可不像你。”她踱至另一边花圃。
沈青岚跟过去,贴在她背后“你不承认?”
“没有就没有,别道听途说。”
“男主角亲口跟我说的。”
“谁啊?”她也想知道,谁这么无聊开她玩笑?
“力行啊,他说你们交往很久了。”他竟碎嘴的讨论别人的风花雪月,心头还夹杂不可理解的怒意。
谁?她困惑的望着他。宋力行!他做什么编谎言骗他?想破头也不知道。该不会又是他们要捉弄她才想出来的诡计吧?对于他的话,她半信半疑。
好,看看你们耍什么计谋,她以不变应万变,沉著以对。
她的不语让沈青岚以为她默认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关你大少爷什么事?”怀慈拨了拨濡湿的刘海,不小心露出疤痕。
提起力行,投射在他眼里的怀慈一改平时的淡漠,竟有著含羞带怯的娇态。那个对他怀有些许敌意的怀慈,不管他如何降低身段示好,她总是吝于给他好脸色看;想不到力行对她的影响如此之大。
“力行不适合你,放弃他吧!”他在说什么?快停止诋毁好友。
怀慈不甚明白他的挣扎,口头上毫不让步“我不需要你教我如何做。”
“你配不上他的家世,他的父母断不可能让你们结婚。”
愈说愈扑朔迷离,但语气中的轻蔑重重的伤害了她。怀慈却挺直背脊,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懦弱的小女孩,经过严苛训练,她抵得过他任何的讽刺。她瞪大眼直视他的黑眸,丝毫不为所动。
“放弃他!”沈青岚猛然抓住她的肩头摇晃,恐吓她。
“不要。”他好奇怪,明明没有的事,竟让他那么激动。“为什么”
他谨慎的说道:“你欠我太多。”
换言之,他威逼不成,想用恩德要胁。偏偏她什么都能忍,唯独这一点无法忽视。策略家沈青岚第一次犯大错,这句话无疑在她身上投掷原子弹。
她浑身颤动的靠近他“你再说一次,我欠你?我欠你?”可恨的是,这的确是不容改变的事实。从小到大她已经听够母亲、外婆把沈家当成再造父母的话,那种一辈子还不完的恩情,不仅是重担,更是她生命中永远也抬不起头来的根源,彷佛噩梦般不停的累积,直至把她压垮。
沈伯伯的好意变成一种压力,母亲好像把自己的人生卖给了沈家,沈家的人说什么,她就要求女儿做什么,让她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小慈,去陪青岚哥哥玩。小慈,去念沈伯伯介绍的学校。小慈,去沈伯伯的公司上班。小慈,你一定要报答沈伯伯的大恩大德。沈伯伯说的话一定是对的,小慈,你要如何如何
她真的烦了、厌了,从小他们的话就是圣旨,她绝对不能有相左的意见。
她忍无可忍的怒吼:“是啊,我是欠你,你想怎么还?说啊,不跟宋力行来往?还是不跟宋丽婷断交?你说,你说我都听,反正是我们余家犯贱欠你们沈家的嘛,还有什么要求快说啊,我一定照办。”
“不要这样。”
“不要这样、不要那样,我做哪件事有真正依照自己的心意?”
自己真的太过分,沈青岚露出难得的愧色“算我失言。”
她不领情的冷哼“不用委屈,花钱是老大,尤其我们余家又欠你们那么多,随你怎么污辱我都是应该的,不是吗?”
她一连串的自我贬损,完全否定自己的存在,自暴自弃的样子让他看不下去。
他诚心的道歉“我错了,行不行?”
“行,当然行,你怎么说,我怎么做。”赌气的话从她口中说出。
显然阻止不了她的自残,沈青岚低喝一声“够了!”
她猛然被吓一跳,心情由怒转悲,眼眶一红,不争气的泪珠就这么滴下来。
可恶,你哭什么嘛,说好再也不要在他面前流泪,小时候哭得还不够啊!她遮掩的转过身去,背对著他擦眼泪。
他的功力真的倒退了。以前把她整哭都无动于衷,现在却不忍她淌下一滴泪水。沈青岚手脚不受控制的走近她,搂抱住背对他的娇躯,抵著她的发低喃:“抱歉,我太过分了。”
听到他的歉疚,她忍不住的哭出来,委屈的心一下子就找到宣泄的出口。
“嘘,嘘,别哭,我看看。”他语气爱宠的诱导她,扳正她的身体,捧住梨花带泪的脸庞仔细端详。
用指腹沿著她的伤疤轮廓抚触,力道轻柔。
怀慈吸吸红红的鼻子,任他的手触摸她的禁忌。
一阵冰凉酥麻的感觉让她舒服的闭上眼,享受全新的肤触。
望着她悬泪的眼睫,他低喃的问:“疼吗?”疤痕凸起在她光洁的肌肤上,像是有裂缝的瓷娃娃,令人遗憾,而懊悔的是那个遗憾是他一手造成的。
她摇摇头,语气埋怨“过那么久才关心,不觉得太晚了?”
“是,诚意不够,该罚”此刻的沈青岚有著从没有过的惭愧,露出自己也不熟悉的弱势表情。
敝了,原来这人还真的有羞耻心。还以为他会大肆张扬,嘲弄她的下场。而且连日相处下来,她发现面前的沈青岚全然是个陌生的人。
生为天敌的他,不仅跟她说了好几次道歉的话,还帮她还债、主动提供住处。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竟然心平气和的交谈,像两个普通的朋友,没有尊卑之分的相处著。真是始料未及,她曾幻想过他们重逢的情况,但这么和谐的场面远远超过她的预期。
她一直没变,那么改变的一定是对方罗!还是他根本没变,只是计画著另一个更大的诡计?
不能怪她多疑,切身之痛历历在目,他绝对不会那么好心。
沈青岚由她侧著脸偷觑他的怀疑眼神,就晓得小妮子又开始防他了。以前那个不管他怎么排斥、讨厌,依然紧跟在身后的小女娃,变得世故而多疑,这会儿不知道又误会他什么了?
为免她再如此敌视他,他决定暂时抛开他们之间的恩怨,开诚布公。
“我承认小时候顽皮,经常捉弄你,现在大家都是成人了,乾脆一笑抿千仇。”
什么?她没听错吧?他要和解?她抹乾泪水,倔强的上下打量他。说得倒轻松,直到现在她仍会作噩梦,梦见被丢在无人的山上。
她绝对不是爱记恨的人,以她在公司吃多少明亏都不计较,就可以证明。唯独沈青岚造成她的童年梦魇这件事,她无法一笑置之。哼!受伤害的是她,光是额头这道伤疤,还有怕水这几件事,就可以恨他一辈子。
“看样子你是无法释怀。”瞧她由涕泗纵横转为怒目瞠视,分明是馀恨未了。
“何必如此麻烦,让我们恢复原状不是简单些?”他照样戏弄她,而她依惯例躲得远远的。
沉思的眼神一亮,他开口“任何事都有价码,开出你的条件。”
她更讶异了。她真的可以要求他任何事吗?
原来她高兴的时候是这么的神采飞扬,小时候不知错过多少她的笑靥,直到重逢,他们之间还是充满认知上的差距。
如今一个小小谎言竟能让她眉飞色舞,也好,先让让她,让她解除防范。
他们踱步回主屋吃饭。餐桌上,沈荣生关心地问道:“怀慈,身体真的全恢复,可以去上班了吗?”
怀慈腼腆的微笑,恬静的坐在一旁“很好,因为休息一阵子,有点无法上轨道,多亏青岚大哥的教导,我才不致落后,真的很感谢他。”
默不作声的沈青岚不由得抬起头来,眉毛挑得高高的,这女人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不可小觑。
“真的吗?青岚?”沈夫人欣慰的要他亲口承认。
沈荣生故意不相信的问:“那我怎么听说你们之间有过节?”
怀慈马上装出哀求小脸,愧疚的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其实全是误会,青岚大哥真的很照顾我。”末了语气还加进抖音,增加话中的可信度。
娇弱的模样彷佛再追问下去,她便会不胜败荷的晕倒,连逼问她的人都自觉残酷。
“是吗?”夫妇俩又望向儿子。
沈青岚有所保留的回望怀慈,只见她握紧拳头,恫喝的比向他。那么小的拳头实在没什么威力,不过倒大大的取悦他。
当她露出更真实的自己时,他反而一步步的被吸引,陷入无法自拔的爱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