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皇凌尘因盗贼们越打越远,不知不觉间已打到了镇外。
段虹片刻不敢耽搁跟在他们后头拚命地跑,一心只想挽救这个小镇。该死的盗贼也不会一次只抢一点点,留得青山在不咱没柴烧嘛!硬要杀鸡取卵,笨死了。
匆匆跟到镇外,却发现皇凌尘突然神力大发,一招摆平八名盗贼,叫她看傻了眼。
直过了盏茶时间,她拉回神智,怒火随即上涌。“混蛋,有这么好的武功,不在一开头使,反跟这群盗贼胡混了大半个时辰,他在玩什么把戏?”
皇凌尘才收拾完毕,这群凶恶的盗贼,猛一转身,却看见段虹双手插腰瞪著他。“你怎么来了?”
她一手指著他的鼻子,凤目里窜燃着两簇怒火。“你给我说清楚,明明可以很快收拾那群盗贼的,为什么要与他们缠斗过整条街?你自己看”她让开步让他瞧见满目疮痍的街道。“砸光整条街很好玩吗?”
他被骂得怔忡了下。“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捣乱的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她口气可凶了。
皇凌尘却彷佛没听见她的话,悠远的目光投注在饱经劫难的街道上。“我只是想,东西坏了还可以修理,人命却不同,那是没办法重来的。”
“什么?”她眨巴著一双迷糊的大眼。
皇凌尘扬唇一笑,好似春风拂过大地般,和暖的气息迅速抚平了她心底的懊恼。
段虹双颊不禁一红,原以为这枝大扫把生得人见人厌,不意仔细瞧来,五官还挺端正的,剑眉星目,胆鼻朱唇,虽够不上俊美无俦之流,却越瞧越觉得舒服。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也是说不出心底盘根错节的纠葛。淡然地转过身,轻轻挥动袍袖,颀长的身子宛如大鹏飞掠过天际,将那些在一开头被他送上屋顶避难的人们一一抱下了地面。
逃过一劫的人们纷纷向皇凌尘道谢,他温和地回应,并指导他们收拾残局。
她看着看着,突然自己找到了答案!刚刚皇凌尘若在大街上开打,难保不会伤及无辜,为了避免伤亡,他才以救人为先,确定街上所有人的安全后,他遂将盗贼引至无人的镇外一举成擒。
这是他的善良,也是他的智慧。
不过段虹觉得很惊讶,像这样凡事以人命为优先,将逮捕犯人置于最后的捕快,他办案的时候不会绑手绑脚的吗?
尤其她发现他居然连对歹徒都手下留惰,那群为他所制服的盗贼,除了被点住穴道动弹不得外,浑身无伤,比谁都健康。
皇凌尘解完所有人的危机后,重新回到段虹身边。
她秋水也似的明眸里闪烁著锐利的光芒。“你办案的时候也是这样?绝不伤人?”
她的话像是一粒石子,投入他原本平静无波的双瞳里,激起阵阵涟漪。“我想尽量保住自己、部属、匪徒,还有无辜百姓的命。”
“从无例外?”她敬佩他的善良,但做到这种地步不嫌偏颇吗?
“只有一次。”
“哪一次?”
“追捕花老大那次。”皇凌尘眼底的波涛转剧。
段虹心头猛一震,那场劫难犹深印于脑海,花老大给她的伤害至今仍留在她心底,伤痕虽已消失,怛伤痛没有一年半载怕是遗忘不了的。
他看着她,温和的嗓音倏地一变而为粗嘎。“当我看见他伤了你时,我真想一掌打死他。”
“唔!”她讷讷无法成言,有一种奇怪而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四肢百骸里漫流;最近她常常这样,尤其是在面对他的时候。为什么会这样?搞不清楚。
他握紧双拳,颀长结实的身躯泛著轻颤。“你别怕,我会控制自已,不会随便伤人的。”就算他体内流的是魔鬼的血,但只要理智还在,他此绝不允许自己的双手染上血腥。
她眨了眨眼。“你在说什么?我为何要怕你?”
“我我一拳就可以打死一个人,倘若我发火失控,那种可怕你能想像吗?”
“但事实证明你没有失控过啊!”“花老大那次我就失控啦!”至今每当他回忆起当时被怒火操控的感觉,心头还是忍不住一阵惊骇。“我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一拳就打去了花老大半条命耶!”
“那是例外嘛!况且你终究没有打死他啊!这不就表示你在最后关头找回了自制力?”她弯起嘴角,明媚的笑意染上眉眼,清灵、慧黠像是人世间最亮的一点光。
迷失在血腥浓雾中的皇凌尘循著光亮,失措的灵魂乍然得到了救赎。“你真的这样想?我不会失控变成杀人魔?”
“杀人魔?”她愣然一笑。“凭你这块料想杀人是不可能的。?连打伤一名采花大盗都要自责半天的人,拿什么本事去杀人?杀猪宰羊或许还可以。”
他紧崩的肩头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有人相信他不会变成像啸天王爷那样残忍无情的魔鬼真好!
“谢谢你。”他用柔得像要滴出水来的语气说著。
她粉色的双颊不禁又染上了一抹更加璀璨的红艳。“谢什么?我又没做啥事需要你道谢的。”噢,不妙、不妙!那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了
“你信任我,这就够了。”长久以来,连他自己都无法信任自己可以维持洁净的灵魂到几时?无论他的忍耐力有多强,总有耗尽的一天。他好怕,在未来不可知的某一日里,他会变得跟父王一样冷血残酷、活脱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人魔王。
“什么啊!”她羞怯地低下头。
他缓缓靠近她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肩,视线一与她黑玉也似的瞳眸相交,便再也移不开了。“虹儿,我真高兴有你做我的娘子,这是我这辈子遇过最幸运的一件事。”说著,他的唇带著极端崇敬的心情印上她的额。
她浑身一颤,再度慌得不知所措。“我那个”身体好热,有一点火苗自额头被地碰触到的地方窜燃了起来,一点一滴烧进她的皮肤、肌肉,最终深焰进骨髓里。
“虹儿!”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看见湿润的、带著欲火的唇瓣不停地朝她靠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她的心变得好乱、好乱。“不,不要!”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从不示弱的段虹怎么会用这种爱桥的口吻说话?
他的唇硬生生停在她的樱唇上方,近得可以感觉到她紊乱的喘息喷在他脸上。“对不起。”他吓到她了,他感到一陈心疼,急忙放开她。
她的心无端端地从缥缈虚无的云端坠落结实冷硬的深谷。“不,没关系。”太奇怪了,为什么在摆脱慌乱后,她所得回的却只有空虚?
他退离她一大步,勉强忍住想要再碰触她的渴望。
她觉得心失落了,只能无措地望着他。
沈默悄憔地降临隔离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才建构起来的亲密。
“虹儿”该死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个”对于奇怪的感觉,她同感无力,只得没话找话说。“我看想在镇上买鸡是不可能了,不如我们去捉些山鸡带回庙里,圈在庙后养吧!”
尴尬终于被驱逐,他忙不迭地顺著她的话道:“好啊!你说哪里有山鸡,我们去捉。”
“乌山上有,我带你去。”
“你想捉几只?五十只够不够?”
“太多了,嫣娘吃不了那么多的。”
“可是我听说女子生产就像到鬼门关前走上一回,很危险的,不好好补补怎行?”
“也对,可是一次捉足五十只,我恰带不回去,不如分几次捉。”
“好啊!我明天陪你来捉、后天也陪你来捉、大后天”他说得兴起,惹得她不由自主笑弯了腰。
在笑声中,那分隔两边的手不知不觉牵上了,在夕阳馀晖的映照下,拖出两条长长的人影,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像煞一对浓情蜜意的爱侣。
“头儿,大事不好了。”晚膳时分,官良一脸慌张来到土地庙。
某种野兽般的直觉敲响皇凌尘体内的警钟,他马上推开椅子站起来。“对不起,你们先吃,我出去一下。”话落,他一把揪住爆良的衣领,拖著他往外走。
“喂,你”段虹想问他发生什么事了,谁知他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肃气息,竟逼得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直到皇凌尘和宫良离开半晌后,她梗在胸口的闷气才一泄千里地吐出。
“可恶,神秘兮兮的,在搞什么鬼啊?”她也跟著推开椅子,追了出去,口中喃喃念道:“在我的地盘上,休想有事瞒著我。”
皇凌尘拖著宫良直避入后山树林里才开口。“我父王又想干什么?”
“这回嗷天王爷就算有心想干什么,也做不成了。”宫艮递上一封信函。
皇凌尘拆开一看,向来舒朗的五官登时冷硬如石。
“头儿,现在该怎么办?殿下交代下来的任务好不容易才查出一点儿眉目,皇上却以王爷病危为理由硬要将您调回京城,您要走吗?”
“哼!”皇凌尘冷冷一笑。“不走成吗?”当今圣上的亲笔信函效力形同圣旨,除非他不想要脑袋了,那就不妨抗旨。
“可是您走了,光凭我们对付不了南宫疯子啊!”“我会尽快赶回来的。”他不信啸天王爷真的病危,八成是使计想逼他返家,再将他控制于股掌间。不过父王未免太小看他了,十二岁离家,他四处拜师学艺,习得一身好武功后,化名进入“六扇门”由一名普通捕快做起,直至统领整个“六扇门”他凭的是实力,并非皇亲国威的身分。
如今的他有本事、有能力,啸天王爷凭什么再想操纵他?不可能了,已习惯广阔天地的飞鹰是绝不会再回到牢笼里、受人豢养的。
“可以吗?”宫良不信啸天王爷肯放人。
“放心吧,没人困得住我的。”基于君臣之谊,皇凌尘自愿回京,他并不担心皇上和啸天王爷联手的逼迫,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但他不放心一个人。
“宫良我回京后,你要帮我看着虹儿,千万别让她出事,知道吗?”
“我当然会保护夫人。”自从知道皇凌尘爱惨了段虹后,宫良就已认命,他会有一个性子古怪的上司夫人,可是“夫人要问起您的行踪,我该怎么说?”
“就说我查案去了。”
“要对夫人隐瞒啸天王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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