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动的型态也有所改变?近日愈趋和暖,他愈爱往外跑,常是月夜降临时,才见那孤独的影踪缓缓由远处而来。
小腿肚的拉伤已近痊愈,她起身走出洞外,辨明著周围,不太确定当时那个恶汉欲擒杀她的地点是在何处,至于那把随身的匕首,怕是寻不回来了。
踱出几步,阳光淡洒于身的感觉其好,她忍不住牵唇,来到那处具遮蔽功用的草木丛旁,敛裙弯下,将几枝枯木拾起,左手轻托夹在腋下。
唉,她野外求生的能力薄弱,唯一可做的就是捡拾枯枝干草,用来维持洞中的温暖,若没有那匹大狼,除了死路,还是死路。
怀中的干枝渐渐成束,她伸长手想勾出草木丛中的一根,指尖无意间触及到毛茸茸的柔软,心一怔,耳边听到细微的响声,窸窸窣窣的,放下手中的干木,她伏低身子,缓缓地探入丛中。
是一窝子野兔,五、六只灰黑白三色相间的小兔缩在灰毛母兔的肚腹,像在取暖,又好像受到突来的惊吓,正寻求母亲的保护。
“别怕,我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们的。”她语调轻缓。
几日与大兽相处,她已习惯将动物瞧成人,有时还会羡慕著,觉得它们的世界真简单,没有人的昏乱纷争,又哪里知道伴在身边的大狼,与自己所遇雷同。
“来啊到我这儿来,别怕”她诱哄,摊开掌心,身子挪得更深。
兔子性情虽然温驯,但一只略略冰冷的小手触著它们的身体,小兔自然是挨向母亲温暖的腹毛中,丝毫不去理会外者。
这一带常有狠只出没,夜里,不时有狼嚎传来,更何况她身后不远处的洞穴中,便住著一匹雄健的野狼,这只母兔也太不小心,怎将小兔儿带到这里来!若教大狼嗅出,全都得成为它的腹中物了。
她咬著唇,不禁想起那名恶汉和断颈、躺在血泊中的那只小鹿。
不再多说,她强迫性地捧起一只小兔,放在兜起的裙角,再抓来第二只、第三只,一连将兔仔全部抱起,她移出草木丛,见那只母兔跟著跃出,心中欢快,知道它定会跟著来,然后她直起身子转身要走.没来由的,一阵晕眩袭来。
这不适的感觉她并不陌生,近日,她常有头重脚轻的症候出现,变得嗜睡,气息也虚弱许多。晓书将这些归咎于心魂未定,食量减少又合得无比清淡,因而反应出病恙。
她步伐踉跄,眼前一片玄黑,兜著的小兔全落了地,无力看顾。
想日下身来稍息,也以为自己按著意念蹲下身来,岂知是整个人往前栽倒。
她的脚没支力,虚浮著,顿边暖洋洋、毛茸茸的,有一股熟悉的气味
何时伏在大浪的背背上?它呀,要驮著她住哪里去?
下意识,她脸颊蹭了蹭,轻叹著气,然后,那突来的昏天暗地缓缓转为模糊的清明,神智虽回,却觉得一人一狼彷佛在梦中烧过千里万里的雪原,茫茫的白雪、漠漠的天地、渺渺的前方,好累真的好累
细碎地喘着气,她稍稍膛开眼皮,如预期地见著黑色的绒毛,熟悉中却有些儿怪异。
自己并不是跨著的姿势,也没有伏趴,而是倾靠著,贴着脸颊的那份厚实规律地起伏,腰身教一股力劲提抱,足不沾尘。
是人!有人抱住她!
那个恶汉没死,又来欺她了吗?
心一惊,神魂顿时清灵,她小手猛地推拒,那男人身长高大、不动如山,她挣扎著又踢又挡,双手不住拍打对方,连声喊著:“放开我,你放开!放开、放开”
她声音忽然截断,因为长发让他粗鲁地往后拉扯,逼得小脸非抬不可。她瞪大眼,错愕的神情好似四周的雪在瞬间全成了绿草如茵。
印象中,那个恶汉不是长这个模样,没有这么惊人的气势、没有教人由心发颤的肃杀气息!晓书瞧着,竟觉得他比那个恶汉更像坏人。
峻厉的轮廓如刀凿出来一般,这柄力是无情了,塑造出冷酷森严的线条,没有一丝曲弯的男性面容。
但是那一对眼那一对眼呵“你在干什么!”他粗声打断她的冥思。
“啊!”晓书眼眸又膛,雇微微张著。他、他识得她吗?为何用这种口气同她说话?
“我问你,你到底在做什么!”他不悦地拧眉,将她小小身躯提得更高,鼻尖几要相抵了。他高大、她娇小;他肤色黝黑、她肤白如雪,两人成强烈的对比,在他拿下,她真像只落入狼爪的小鹿。
“我、我想把小、小兔儿抱到远一点的地方藏起来。”稳住声音,她乖乖回答,心中虽惊疑,眸光却敢且规著他,好近好近,近到她几要跌入他瞳中的深渊。
他眉一挑,瞥了瞥四散在地上的兔仔,他们畏冷,身躯全可怜地缩成球状。
“为什么?”视线再次调回,倒是放下了她。
身高仅及对方的胸口,晓书让他上身的绒毛背心吸引了注意,方才神智恍惚,竟将它当成大狼那光泽闪亮的黑毛。
“这是野兽的毛皮吗?”她不自觉轻问出口,伸出右手去触摸,没思及自己的动作多么怪异。“好软跟大狠背脊上的黑毛一般柔软,你”她仰首瞧他,忽又噤声,脸一热,赶紧收回手。“对不起,我只是想确定一下。”晓书嗫嚅,咽了咽喉咙。
他似乎无谓,淡淡又问:“为什么将小兔迁离?”这窝兔在草木丛下待过一季冬,他没赶它们,却换成她来赶!
“附近有狼的巢穴。狼会吃了它们。”奇怪,她做什么这么听话!他问什么,自己就跟著答什么。他们两个又不相识。
“狼在哪里?”眸中精光闪烁。
“在”她骞地住口,上下地打量他,毛皮背心、皮制的护腕,健壮的腿肚上交叉绑著麻丝撮成的绳给,鞋底露出厚实的乌拉草,颈顶上竟然还挂著一颗猛兽的尖牙。
“你是长白山地的猎户?”瞧他的装束,已猜出八、九成。
他忽而咧嘴笑开,双手好整以暇地交抱在胸。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告诉我狼的所在,少不了你好处的。”
“你、你想怎样?”有些儿懊恼,她起了戒心。
经过这么多日,能在这荒山雪地遇上一个生人,晓书心中大为振作,依托此人,他定可带她走出这片雪原山地,而自己这段奇缘,与一头大狼的相遇,会成为往后岁月中不忘的记忆。但他,这个浑身散发野性的猎户,她不能让他伤害于她有恩的大狼。
“猎户遇上狼,还能怎样!”他微眯著眼,刷地一声由腰后拔出利刃,张扬而俐落地挥动,刀光晃晃。“当然是要剥它的毛皮、抽它的筋骨,狼的价值可高了,一头狼由里到外、由上至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值钱的,尤其是黑狼,传说它们的血可医百病,狼牙是辟邪的圣物,一颗可叫价到黄金万两。”扬地一声,手中的利器回鞘,动作行云流水。
晓书微愕,因他的话,更因那把利器,是她的匕首,一个俄罗斯人送给她的。刀身略宽,柄为铁银色,快速舞动时闪耀冷氲,她不会错认的。
“你”不能说、不能问,晓书又是一顿。
内心隐隐猜测,匕首和那恶汉的尸身应该在一起,他拾获匕首,可能也瞧见了尸体,若说明匕首是她的,不知要引起什么风波,而自己与他尚称陌生,贸然告之身分与遭遇,实是危险。
经历这次的劫难,原就早熟的她彷佛被推得更远了,一下子拥有成人的心机。
“我只是猜的,因为听到狼嚎,也不知他们是否集结在这儿。”
短暂的沉默,他忽然嘿地怪笑一声。
“瞧你面黄肌瘦、一身破损,肯定是在山里迷了方向。”他绕著她旋了一圈,慢条斯理地打量“哟!手还残了,呵呵这时节陆陆续续有采参队上山,你是那些采参人的家眷,跟出来玩的吧。前些日子,京城沈家的队伍一团人全死在山拗,传说是遇狼了,尸身被咬得支离破碎,没一个活口你迷了路,最好跟著我走,我可以送你回到亲人身边,只要你肯告诉我,哪里有狼窝?”
那些人不是遇狼,她心中万分清楚,却不愿多说。
“我不知道哪儿有狼窝。”不理会他的无礼,她倔强回答,故意走离草木丛抱回跳走的兔子,顺道引他远离洞穴,怕一不小心教他给发觉了。
罢开始,他立在原处没有跟来,双目好似在瞧着什么,晓书不放回头,担心欲盖弥彰的举动会引起他的注意。
她硬著头皮迳自走着,拾起第一只小兔、拾起第二只、第三只小兔,她动作著,眼角馀光却留意著他,若他朝洞穴方向去,她、她要怎么做才好!
终于,吁出胸口闷著的气,在自己收拢一窝兔子后,他朝她走来,高大的身影顶在她上头,将阳光全拦住了,黑压压的,她抬头,瞧不清他背光的神情。
“人杀狼,狼吃兔,也吃人,这是自然生存的循规,千万年来的定律,就凭你,嘿!澳变得了吗?”他靠著学术法练气生元,内丹成为他灵魂栖所,由自己守护,已不需任何食物供养真身,但几百年前,他同所有狼匹一样,食兔亦食人。
“我没想过要改变什么。”她困惑地反驳,感觉那股晕眩又浮起,用力眨了眨眼,有些怀疑自己真的生病了。
“那就别管一窝兔子,也别隐瞒狼的巢穴位置!”他口气古古怪怪的,有些急促,有些紧绷,像等著证明什么似的。“告诉我吧,让我猎头狼拿去买卖,好好发笔财,然后,我会安全地送你出这片无际的雪原山地,你不靠我,是怎么也走不出去,若要等到下回有人经过,恐怕是遥遥无期,不饿死你也要冻死你。”
才不会!那头大狼才不会冻著她、也不会饿著她。
想大声驳斥,她双眸瞪住他,唇蠕了蠕,还是忍了下来。
这个人,果真和那恶汉子一般坏,不救助妇孺软弱,竟还这样威胁她,这世间到底是怎么了!帮助一个人,一定要利益交换吗?
“你要带我出雪原,我也不要跟你去。”知道他心坏,她是不会与他同行的。
“你一个小姑娘留在这里,迟早挨不下去,若是遇狼嘿嘿”她早就遇上了。若没遇上,她才真的挨不下去。
“遇上就遇上,它要食我就食吧。”她小脸倔强,心中烦恶,只想他快快离开,不愿与此人多言什么。
垂著头,指尖抚摩一窝兔子,她原想将它们藏得远一些,不教大狼寻见,可这么一来,大狼岂不是要饿肚子吗?加想着、叹著,心中矛盾了起来。
他犹立在那儿,以一种难解的眸光盯著她低垂的发顶,低沉地问:“你不想回去!”
京城的荣华、万贯的家财,她真不眷恋?真是无动于心?
只要她说出来,轻轻的几个字,或是指一个方向出来,他便能带她离开这里,走出荒凉的冰天雪地,回到她本来的地方。
为什么她不说?
这个奇怪的女孩儿,她到底在想什么?为何反出他坚信的理论,狼性与人性是相同的,都是贪婪的、为一己之私、夺他人之富,她偏要作怪!
静静地,听她启口,声音无浪无波
“回去也是荒山雪原,都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