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
才披好单衣,屏风外的女婢就自动捧着新衣过来,动作俐落地为她更衣、梳头,打理好一切之后,她的房门再次打开,之前那批男仆踏入屋内,先是恭敬地朝水煝颔首,而后合力将木桶抬了出去。
成群男仆离去的同时女婢进入,这回她们手上端的是餐盘,热汤、小菜、点心一应俱全,很快地就将她面前的小圆桌给摆满了,将各式餐点放置妥当后,其中两名女婢还负责将刚才遮蔽用的屏风归位,而后再次恭敬退下。
“水煝姑娘,这些是单爷吩咐厨房准备的餐点,请您慢用。”银绣再次尽责地介绍。
“银绣等等!”眼看银绣又要退出房间,水煝忍不住喊住她。
“还有什么吩咐吗?水煝姑娘。”银绣一听到吩咐,马上停下脚步。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喊住了银绣,水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提问题。想问对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殷勤?这种询问方法似乎有点奇怪,也有点失礼,但她确实不明白单无魂为什么这么做。
“水煝姑娘有什么问题等会儿再说,大夫吩咐过,您好几天都没吃东西,这热粥是厨娘用慢火炖熬的,您多少先喝点,暖暖肚子也好。”银绣体贴地加上一句。
“谢谢你。”水煝一愣,只能直觉地开口道谢,眼睁睁地看着银绣再次关上房门离去。
就像是早已算计好她需要多少时间用膳似的,当水煝才放下汤匙不久,敲门声准时地响起,果然,银绣又领着同样一群女婢出现,以最快的速度将桌上的一切全都收干净了。
“银绣。”对于这群仆役的敏捷动作,水煝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里的人,做事都是这么勤快,一点时间都不浪费吗?”收拾东西像是秋风扫落叶似的,动作果断迅速地让她傻了眼。
“回水煝姑娘,军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银绣以带着骄傲的语气回答水煝的问题。“单府里不养无用之人,这句话是单爷的名言,也是单府每个人谨记在心的话,我们既然身为单府的仆役,自当好好尽自己的本分。”
“是吗?”不养无用之人。水煝微微一呆,被这句强势的话给吓了一跳,果然像是那个男人才会说的话。
“水煝姑娘,现在觉得舒坦些了吗?”银绣问道。
“嗯,谢谢你,我现在觉得非常好。”水煝点点头,诚心道谢。
“那就好。”银绣脸上的微笑不变,报告道。“既然水煝姑娘现在有精神了,那么请您在此稍候,我去请单爷过来。”
“啊?”水煝眨眨眼,身子瞬间变得僵硬。“等等一下!”那个叫单无魂的男人要过来?不要啊!她一点也不想看到他!
“这是单爷的吩咐,一旦水煝姑娘恢复了精神,就得通知单爷。”银绣朝水煝颔首,不等她有任何的回应又退了出去。
当两扇门“卡”一声关上的时候,水煝整个人几乎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美丽的小脸皱成一团,只能无助地在房里走来走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想见他!自己一点也不想看到那个叫单无魂的男人啊!就算他是这里的主人,就算他刚才吩咐仆役准备了热水、美食,但她就是不想见到那个人啊!扁想到在画舫初次见面时,他不但用手抓痛了自己,还用那种好像要吃人的眼光凝视她,真是太可怕了!
“怎么办?怎么办?”水煝无意识地在房里绕圈圈,一张小脸完全挤成忧虑的模样,非但没有注意到门上传来的几声敲响,甚至当单无魂推开房门的时候,她都依然没有察觉,完全沈浸在自己的忧虑之中。
单无魂挑高一道眉,完全没有想到会看到眼前这种情景。水煝看起来恢复了不少精神,或许该说,精神变得太好了。
“水煝,停止!你绕得我头都晕了。”
“吓!”单无魂低沈的嗓音让水煝吓了一跳,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单单无魂?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水煝瞪圆一双眼,再次被他无声无息出现的方式吓了一跳,心中对他的惧怕更是添加了几分。
水煝脸上毫不隐藏的不安与恐惧让单无魂十分不舒服,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长相是否真的很吓人,不然没道理她一看到自己,就是这副充满不安、明眸随时要眨下眼泪的恐惧模样。
单无魂轻叹一口气,关上门、走向圆桌坐定,缓声开口道:“水煝,坐下。”
水煝依然站得老远,以一双充满警戒与不安的黑瞳望着他。
“坐下,我不会吃人。”单无魂低嗄地再次下达命令。
水煝选了圆桌旁离他最远的位子坐下,依然不愿意直视单无魂,只好低垂着头,僵硬地注视着圆桌中心的某一点。
鳖异的沈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水煝无语,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个让自己害怕的男人想做什么,所以安静地选择沈默。单无魂无语,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说话,水煝才不会露出恐惧的表情。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脑海里闪过了至少上百句话,最后单无魂终于选了一句听起来安全的话题。虽然水煝依然充满了不安,但显然大夫开的藥、泡澡与食物发挥了功效,玉色的肌肤恢复了光泽,双颊也增添了些许红润。
“没有,我很好。”水煝眼观鼻、鼻观心,依然直视着前方的某一点,就是不敢往单无魂的方向看去。“谢谢谢你。”
水煝过于简短的回答,让单无魂眉头不由得皱起,再次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和恶鬼一样,让她吓得宁愿望着空无一物的圆桌,也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道谢至少得看着对方的双眼,这样才显得出诚意,不是吗?”从来,女人不敢直视他的脸,都是因为害羞或是故作姿态,但他清楚地知道水煝不是,她不敢看他全然是因为恐惧!懊死!他真的长得这么让人害怕吗?
“嗄?”水煝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直觉地抬起头,明眸与单无魂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瞳一对上,连忙又垂了下来。
好可怕好可怕的眼睛单无魂的眼睛,就像是父亲养的那只猎鹰一样,像是要把人穿透似的锐利眼睛仅是对看一眼,水煝就觉得不安,浑身紧张得像是要绷裂似的。
靳宇哥哥快来救我啊我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啊!水煝在内心祈祷着,下意识地呼唤赫连靳宇的名字,一如自己多年来的习惯。在父亲长期的薰陶、教育下,赫连靳宇这个名字不单是未婚夫这么单纯,而是宛如神人一般的存在,即使两人从未碰面,即使两人十年之间仅有书信上的往来,但水煝早已经习惯将他的名字当成一种心灵上的支柱,每当自己受了委屈、或是感到惶恐不安的时候,她总是会在心里呼唤他的名字,虽然她明白这么做有点傻气,但这就像是一种改不掉的习惯,一种能让她重新产生勇气的奇特仪式。
不能让靳宇哥哥失望不能让靳宇哥哥失望他一定会来接自己的,在等待靳宇哥哥的同时,自己不能怯懦、让人看笑话。在心中默唸好几次同样的句子后,水煝缓缓抬起头,鼓足了勇气凝视单无魂。
“嗯”水煝润了润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喉咙,鼓起勇气开口问道:“你有任何靳宇哥哥的消息吗?”
单无魂原本淡漠没表情的脸,再次因为“靳宇哥哥”这四个字而变得铁青、紧绷不已。
“靳宇哥哥不过就是欠你银两,你又何必一听到他的名字,就像听到杀父仇人一样的深恶痛绝?”由于单无魂脸上嫌恶的表情太明显,水煝一时之间也忘了恐惧,忍不住抗议道。毕竟赫连靳宇这个名字在他们凤族人心中是很崇高的,她自然无法忍受有人一听到靳宇哥哥的名字,就露出这种厌恶至极的表情。
“水煝,你也让我开了眼界。”单无魂的嗓音充满嘲讽。“至少我从来没看过像你这种女人,明明都被人当成偿债品抵押了,还傻傻地为他说话,我该说你痴心,还是愚蠢呢?”
水煝倒抽一口凉气,被单无魂语气中的讽刺给刺伤了。
“靳宇哥哥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接我的!”水煝轻声坚持。
“喔,是吗?”单无魂咧开一抹冷酷的笑。很好,光是自己一个凝视都能让她发抖半天的脆弱小女人,却为了捍卫冷靳宇而忘却了之前的恐惧,那个绣花枕头般的冷靳宇果然好本事,居然能让她痴心到这个地步!“如果他不回来呢?到时候你又能怎么办?水煝?”
“不可能!他一定会回来。”水煝十分坚持。“就算他不回来,他也一定会通知我爹,让他带银两来的。”
“水煝,他欠我的可不仅是银两这么简单。”单无魂勾起一抹淡漠的笑痕,微微倾身,直视她单纯澄澈的眼瞳,慢条斯理地说道。
水煝动也不敢动,只能被动地回望单无魂那双仿佛会吞噬人的漆黑眼瞳。
“在苏狄城,人人都知道我是个从不吃亏的生意人。”单无魂淡淡一笑,伸手轻轻拂过她温润的红唇。“除了银两,他还取走了我重要的东西,如果他无法在期限内归还,那么,我自然也得取走他最宝贵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