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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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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嗯。"她酡红着脸颊,果然又一下子就被转移心思了,"我今天手脚开始暖暖的,胸口和胃里也比较没有冰冷冷的难受滋味了。"

    她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看得落花又是窘然又是窝心,只得轻咳了一声,微笑搀扶着她起身。

    "可是我还没有看到牠们生小促织出来呀!"她轻声抗议。

    "相信我,牠们不可能这幺快就'生'出小促织的,你得给牠们些许时间。"他忍着笑,硬是将她扶到了一边的椅子坐下。

    "半个时辰够吗?"她热切地仰望他。

    呃基本上

    落花有种抹冷汗的感觉,微笑道:"齐姑娘,你是不是觉得闷?我让人帮你买了两只兔子回来,以后你养着兔子就不怕闷了。"

    苗苗眼睛倏然亮了起来,热烈又不可思议地道:"兔兔子?是给我的吗?真真的吗?"

    他点头,小竹自动把兔子抱了过来。

    苗苗惊喜万分又不敢署信地捂着小嘴,低呼道:"兔兔子耶!"

    她崇敬的口吻逗笑了落花,他抓过两只小兔子,陆续放进了她的怀里,"从今以后牠们就是你的宠物了。"

    "我我的?"她颤抖着小手,爱怜又怯怯地抚摩着两只兔子,那手底柔软若絮的触感让她心底深深悸动,眼眶红了起来。

    除了壮壮以外,从来没有人对她这幺好过,还送她这幺棒的束西

    向大夫为什幺对她这幺好呢?她不过是个普通平凡的病人,为什幺他会对她这幺温柔、这幺体贴莫非

    她陡然惊觉,该不会是她活不久了,向大夫怕她会有遗憾,所以千方百计满足她的需求,好让她无牵无挂地走?

    苗苗将睑蛋深深埋进了柔若滑丝的兔毛里,神情突然愀然不乐了。

    奇怪,她为什幺要觉得心酸舍不得呢?打从小时候到现在,她不是早将生死看得极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吗?

    怎幺这两天向大夫对她这幺好,就让她有了一种莫名的纠缠牵念和舍不得?

    还有壮壮她以前从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她真的发病走了,壮壮该会有多幺孤单寂寞?

    落花紧盯着她,看着她的小睑从原先的光芒绽放到蓦然黯淡,心头也跟着重重一沉。

    "你为什幺闷闷不乐?"他屏息着,胸口隐约刺痛。

    小竹早就识相地溜出去了,因此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

    "我心里觉得怪怪的。"她郁闷地咕哝,脸蛋完全埋进兔毛里。

    "告诉我,怎幺个怪法?"他看不见她的小睑蛋了,连忙弯腰蹲了下来,与她平视,努力想在那撮毛茸茸里找到她的眼睛。

    苗苗忧郁地道:'我不想走,可这是不对的。'

    他被她越说越胡涂了,小心谨慎地询问:'走去哪里?'

    '就是死翘翘啊!'她倏然抬起头来,大眼睛泪雾隐隐,'我突然舍不得了,可是这种念头是不对的,我不能这幺自私。'

    '自私?'他完全被搞混了,只能被动地发问。

    这到底是什幺跟什幺?

    兔子跟她走不走有什幺关系?难道她不喜欢兔子?还是

    落花想到快神经错乱了,连忙定下心神专心瞅着她。

    '你对我这幺好,我想我一定是没救了!'她伤心地道:'可是我舍不得离开壮壮和你,为什幺这幺刚好?就在我第一次觉得日子可以不无聊、可以很好玩的时候,偏偏再也活不下去了呢?'

    落花精通三种夷语及四面八方近百种村县的地方土语,但是他现在就完全听不懂苗苗说的究竟是什幺意思。

    颠颠倒倒、乱七八糟,每一字他都听得清清楚楚,可为什幺前一句和后一句拼凑起来他就完全弄不懂呢?

    他小心翼翼地求证,'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你没救了?'

    她点头,泪眼汪汪。

    '然后,你觉得日子变好玩了,可你偏偏活不下去了?'

    她再点点头。

    他晃晃脑袋,努力拼凑她的意思,最后惊愕地问:'谁告诉你你没救了?'

    '你啊!'

    落花错愕。他几时说过这种混帐话?

    '我?'他茫然。

    她很认真地说,'要不你为什幺对我这幺好呢?一定是我没救了,所以你想让我不带着任何遗憾'

    '停!'他紧急叫停,揉着眉心,突然觉得头好痛。

    她怔怔地看着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我不是说过,你的病绝对治得好,我有信心。'

    '我想你是安慰我的吧,'她一副很能理解的表情,谨慎地点点头。

    '安慰'个乌龟!他差点失控,不过总算勉强记起了自己的身分,再深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出在哪里吗?'

    '病入膏盲?'她猜测。

    他摇头,无奈地笑笑,'出在你想太多了。'

    '你是说我自己吓自已?'她呆了一下。

    '没错。'他温柔又郑重地凝视着她的双眸,低沉有力地道:'有我在,我不准你病入膏盲,更不准你的病不好,你信我吗?'

    苗苗被他燃烧着坚定意志的眸光给震撼住了,想要说点什幺,喉头却是一阵哽咽。

    她信、她信只是她不明白,他为什幺要对自己这幺好呢?

    除了壮壮以外,她几乎没有和旁人相处过,自然也不知道这样的关心算不算得上是正常。

    就算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答案呀!

    苗苗低垂粉颈,搔抚着兔子长长的耳朵,两只小兔子舒服地更往她怀里钻。

    好半天,她才小小声地道:'我把兔子起名叫河诠、绿豆好不好?'

    他正紧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没想到她突然冒出这幺一句问话,倒让落花呆了好半晌,'河诠、绿豆?你确定?'

    '不然叫大萝卜、小萝卜好不好?'她露齿微笑,央求道。

    落花极力忍住笑,脸色憋得好生古怪,'你决定就好,如果和大小萝卜相比,我倒宁可你叫牠们河诠、绿豆。'

    河诠又名相思豆,怎幺说都比萝卜雅了一点吧?

    她笑眼盈盈,'就河诠、绿豆了,谢谢你。'

    他深深盯着她,若有所思地道:'齐姑娘,你不必对我这幺客气生疏,或者有一天,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比你想象的还要亲密。'

    '人家说医者父母心,你对我这幺好,又是我的大夫,简直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想不通有什幺关系比这个还要亲密的。'她满睑尊敬,突然眼睛一亮,'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把所有的病人都当作是自己的子女对不对?这就可以解释你为什幺对我这幺好了一定是的!你把我当作是自己的女儿,向大夫,你真是个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好人!'

    啥?

    落花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错愕惊吓到了极点,以至于完全丧失了说话的本能。

    女女儿?

    这个小笨蛋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幺鬼东西啊?

    他开始觉得或许成亲之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遥远、崎岖了

    唉!

    日子一天天过去,苗苗的身子在落花费尽心思的诊治调养下,慢慢地,小脸由平素的雪白、憔悴增添了一丝丝血色,原本寒毒发作就无力动弹的四肢也慢慢恢复了行走的能力,但是她身上的寒毒积累已久,虽然落花已研制出了特效藥,可是藥性依然只能慢慢地将她的寒毒砝除,没有办法一下子就拔去病谤。

    但是她的性命是确定无碍了。

    胡大夫以前开的藥方子只是固本培元,对于她的寒毒只有压制,没有疏导和治疗,所以苗苗的身子就是这幺不好不坏的拖着,没想到一进了一江春水堂,她的旧疾重病居然慢慢好了起来,就连几日才来探望一次的壮壮,都咋舌于她痊愈的速度。

    对于落花,壮壮更是充满了感谢。

    这一天,壮壮怀里搋着这些日子以来打猎所得的银子,兴奋又不忘礼仪地轻轻敲了敲兰草堂的门,紧张地等待在外头。

    '请进。'落花的声音轻扬而出。

    壮壮开了门进去,汗湿的双手在身侧擦了擦,紧张地道:'向神医'

    落花搁下狼毫,温和地打量他,'齐公子,请坐,去看过苗呃,齐姑娘了吗?'

    壮壮浓眉大眼,神情却青涩腼腆得像个孩子,迟疑地在一旁太师椅上坐下,'我等会儿再去,现在来找你是为了诊金的事向神医'

    '叫我向大哥。'落花蓦然笑了,粗犷睑庞上的男子气概更炽,'我约莫大你十一、二岁,你叫我一声大哥不为过。'

    壮壮受宠若惊,他望着面前这个出色挺拔的京师第一名医,更惶然不安了。'可是我怎幺能'

    要抱得老婆归,首要之务就是笼络她家里人跟自己的关系,只要关系一打好,自然可以顺水推舟、水到渠成了。

    落花昨晚连夜打好算盘了,所以他努力在很严肃的脸上绽放出满满笑容。

    何况壮壮的确是个好男儿,虽然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就能够独力照拂生病姊姊的吃穿用度,兼之是个谦和善良的敦厚少年,无论从上下左右前后来看,落花都无法不喜欢他。

    虽说爱屋及乌,但壮壮本身就已经是个令人赞赏的少年了,所以落花对他的亲切也不完全只是为了拉拢讨好'未来小舅子'。

    '叫我向大哥,'见壮壮还是惶恐客气,落花立时使出绝招,微一撩起眉毛,'否则我加倍收诊金。'

    虽然乍听之下非常不合理,世上哪有大夫这样恫喝病人家属,教壮壮的脑子一下子转不过来。

    壮壮傻气地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可是向神'

    '加两倍。'他闲闲地道。

    '但是向神'

    '加三倍!'

    壮壮心儿差点吓停掉,连忙改口,'呃,向大哥'

    落花这才志得意满地点点头,和蔼地问:'你因何迫不及待要缴诊金?齐姑娘的身子还未全好,这诊金之事以后再说。'

    以后就是苗苗当了他老婆以后,他自然就有理由不收这笔诊金了,世上哪还有相公替娘子看病还要向小舅子拿诊金的道理呢?

    其实落花也从没有要他们付诊金或藥费的意思,一江春水堂对于清贫人家来看病,一向是诊金免收还附赠藥帖;以齐家家境的窘困,他更不可能会拿壮壮辛辛苦苦打猎才换来的银两了。

    但是他深知齐家姊弟极有骨气,如果一开始就表明了绝不收他们的钱,他们恐怕是不会愿意留在这儿继续看病的,甭看苗苗娇憨的模样,她也是知道壮壮绝对会来付清诊金,这才安心留下来的。

    壮壮不知落花早已替他们打算得通盘透彻了,他摸出了搋在怀中的三两银子,必恭必敬地呈递给了落花。

    '向大哥,你的医术高明,能救活我姊姊就是天大的恩惠了,我又怎幺能拖欠诊金呢?再说姊姊吃这儿住这儿,没有一样不是用到你们家的,我现在只能付少少的诊金费,就已经惭愧得不得了了,所以请你务必要收下!'

    落花温雅地看着他,不为所动,'我与齐姑娘有一面之缘,治好她,只是尽好我身为大夫和朋友的本分,如果你将我当作自己的朋友的话,诊金之事再也休提。'他差点说溜嘴。

    壮壮又是感激又是坚决,'虽然向大哥你把我们当朋友,但是该付的诊金还是得付,否则我们怎幺有睑继续待下来麻烦你呢?'

    落花微笑。'既然如此,以后再说吧!'

    壮壮一怔,'以后?可是现在'

    '以后你就会明白的。'落花的笑容有一丝神秘,站了起身,'走吧,把银子收起来,我们去看你姊姊,她今天已经能够小跑步了,方才我还见她在追河诠和绿豆呢!'

    壮壮那三两银子摊在手掌上,不知怎地,落花突然一个飞快的动作,他只觉手上一空,怀里已经卡住了某种坚硬物事。

    他伸手一摸,三两银子完好无缺地贴在怀里。单是这一手功夫就教壮壮呆住且咋舌不已。

    向大哥不是个文质彬彬的大夫吗?他怎幺

    壮壮再抬头望向他时,落花已经若无其事地举步迈出兰草堂了。

    好厉害。

    壮壮崇拜地跟在他伟岸宽阔的身后,心头陡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如果姊姊的终身可以托付给这样一个英伟丈夫那

    壮壮敲了脑袋一记,暗骂自己痴心妄想。

    向家是京城有名的世家望族,一江春水堂又是远近驰名的大藥铺,向大哥又这幺出色、这幺厉害,反观自自己齐家真正是家徒四壁,他只是个猎人,姊姊是个病美人,不说别的,光是通家上下攒不出五两银子的嫁妆,壮壮就自觉丢睑惭愧极了。

    哪还有那个睑将姊姊的终身托付给向家呢?要害向家被左邻右舍取笑至死吗?更何况向家必定会娶个有钱有势的千金小姐做媳妇儿的,而姊姊

    壮壮悚然一惊,他是太清楚姊姊苗苗的性情了,以她这幺天真又容易信赖人的死心眼,向大哥对她越好,只会让她越依赖、喜欢他。

    等到姊姊无可自拔的那一日,该怎幺办呢?

    不行,他不能给姊姊这种奢望,也不能让姊姊承担那种梦碎了的痛苦后果,他一定要快快带姊姊离开一江春水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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