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救命恩人的情谊,所以不好意思推却他吧?
如果是这样,那幺他和街头的采花贼、恶霸有什幺不同呢?
"唉!"落花坐在清哉绿豆楼的雅座上,对着一杯浓茶叹息。
浓茶伤胃,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昨夜他辗转了一整夜都不得入眠,今天再不用浓茶提神的话,恐怕堂衣还未来,他就先挂在绿豆楼里了。
堂衣英俊潇洒穿花度柳而来,翩翩一袭红衣衬得他分外俊朗出色,颇有东方曼倩之风。
他笑咪咪来到落花面前,微撩衣襬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们的大神医,今儿怎幺一脸苦瓜相?不是听说你最近有佳人在抱了,干嘛还一副如丧考妣状?"
"你不会明白的。"
"咱们三虎公子里,除了君约外,就属我最了解你了,今天君约虽然因公不能来,我就是你最亲的知己,来来来,有什幺事告诉小堂衣我,保证帮你解决得一清二楚无忧无虑。"
落花没精打彩地道:"我只是想喝杯茶。"
"少来了,如果只是想喝杯茶,你一江春水堂里什幺死人骨头的茶都有,无论是虎鞭茶、牛鞭茶、鹿鞭茶你到这儿来找茶就不对了。"堂衣偷观着他,诧异地道:"莫非是情事不顺,所以来藉茶浇忧愁的?"
落花微微一震,自顾自凝视着杯中浓涩的茶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幺办了,原来讨老婆是件这幺麻烦的事,跟咱们之前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堂衣一怔,"麻烦?不麻烦吧,不过就是谈谈情诉诉爱,时候到了就大聘小聘八人大花轿将老婆抬回来,如此而已。"
落花突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万分同情地道:"如果你还是这样以为的话,那幺就是把事情给看得太简单了,哼哼,我等着看你为情所困。"
堂衣闻言,一阵毛骨悚然,"不要吓人好不好?想我乃京师第一状师,聪明绝顶自然不在话下,随随便便娶老婆的事怎能难得倒我!不要拿你的智能跟我相比,太侮辱我了。"
落花笑得更开心,"我就等着看你这聪明绝顶的第一状师如何轻轻松松娶老婆进门。"
不知死活的家伙,一旦感情的事砸到自家头上来,看谁还有那个心绪耍嘴皮子,在那儿自吹自擂,只怕是哑口无言兼呆头呆脑地嗟叹度日吧!
"你的笑容有点恐怖,干嘛,半夜想起来做稻草人诅咒我呀?"
"我不会诅咒你,要做也要做那种没有嘴巴的稻草人,好让你这张刁钻的嘴暂时休息一下。"他又恢复了昔日精神,好整以暇地道。
堂衣好看的眼珠一转,翩然笑了,邀功地道:"你瞧,我还是有功劳的,不是吗?若不是我来跟你斗斗嘴,你能恢复往日风采吗?:"
落花微微一笑,感激地看着生死至交,"堂衣,说真格的,我现在非常的困扰。"
"是为了苗苗姑娘的事?"堂衣不愧是京师消息灵通人士,原来事情早就知道个七、八成了。
"是。"只是他心里头的转折,还有苗苗真正的心思,恐怕消息再灵通的人也打探不出吧!
堂衣微蹙眉头,困惑地道:"我就想不通你因何还不向她表白提亲,人人都知道你喜欢她喜欢到极点了,可连半点动静也无,大家都等着看你娶人家进门呢!"
"事情没有这幺简单。"他忧郁地道:"要顾虑的事实在太多了,首先苗苗不接受我,就是一大难题。"
"她不接受你?"堂衣愣了一下,"这倒是稀奇了,谁会不喜欢你这位向神医呢?据我所知,至少有两三条街的大婶想把女儿嫁给你,就连慎王爷那天上我家来喝酒,在醉意醺醺之时也提到想要你做他的东床快婿。"
"我没有兴趣。"
"我当然知道你没兴趣,我也没兴趣,我的兴趣是小鲍主。"堂衣咧嘴一笑。
"无论王公贵族、贩夫走卒,只有谁爱上了谁的关系,没有身分不身分的问题。"他越想越忧郁,"或许我对苗苗来说,真的太老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苗苗曾经天真的说,他是把她当女儿那般对待。
如果在苗苗心中他只是个"爹",那做爹的意图染指女儿,岂不是太龌龊了吗?
他打了个寒颤,觉得头好痛。
"老?"这个名词对堂衣来讲好陌生,他笑了出来,"咱们这年纪叫老?我说你呀,不要想娶老婆想疯了,自己吓自己,你问过苗苗姑娘了吗?说不定都是你自己的揣测呢!"
"她真的觉得我像她爹。'落花好不沮丧。
堂衣怔了怔,'那就其的问题大了。'
不过如果这个'理论'成立的话,他们三个的年纪都是二十八,如果落花被指为'爹'字辈,那他和君约还有脸皮再说自己是年轻有为的'郎'字辈吗?
堂衣心底的警钤大作。
'不成、不成,我非得搞清楚这件事不可,'他摇头,'我想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反正我从头到尾就不觉得我们老,所以苗苗姑娘说的可能不是那个意思,你确定你把所有的话统统转述出来了吗?她真的直接说你很老,像她爹?'
落花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依然沮丧,'不是,但是她误以为我把她当女儿看待,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
堂衣咀嚼着这话的意思和前后可能来由,最后笑了出来,'她误以为你把她当女儿看待,不代表她拿你当爹看。'
'我不觉得这两句话有什幺不同。'
'你拿她当女儿看跟她拿你当爹看是不同的。'见落花还是一睑茫然,堂衣忍不住敲了下他的头,没好气地笑道:'平常见你一副聪明样,怎幺突然变笨了?难道你还分不清这其中的差别吗?'
落花被敲得脑袋隐隐作疼,可是他神情陷入了思索之中,倒也没有因此就不服气而跟他对打起来。
她'以为'我拿她当女儿看待她'拿'我当爹看待
嗯落花眸光一亮,豁然开朗,'我明白了!'
'阿弥陀佛,总算还不太笨。'
落花兴奋地想着,会不会就是苗苗误解了他的心意,所以才会抗拒、害怕、矛盾?如果她知道他对她是一片真心,那幺她心头的罣碍是不是就会全盘消散呢?
他倏然站了起来,迫不及待要回家印证。
'兄弟,谢谢你了。'落花兴匆匆地丢了一块碎银在桌上,冲堂衣感激一笑,飞奔下楼。
堂衣手握茶杯,一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呢!
'呃不客气。'
人家说谈情说爱的人像疯子,如今一看,倒有几分相像呢!不过以他这聪明绝顶的脑袋,就算遇上了爱情一样也是清澈明净、聪明过人的。
一定是的。
堂衣自信满满地再为自己斟上了一杯茶,笑尽天下为爱痴癫轻狂之人
落花兴奋地冲回家,他不若平素的沉静镇定,反而是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春罗小绑的门口。
小竹正抱着两只兔子出来,满脸困惑。
'奇怪,奇怪,真奇怪。'小竹自一一白自语,'不是一向爱不释手吗?怎幺突然不要了呢?还要我好好带回房去照顾,究竟是发生什幺事了?'
'小竹,你在自言自语什幺?'他噙着一丝笑意,'你吃饱了没有?'
小竹受宠若惊地看了少爷一眼,少爷从来很少主动跟人打招呼的呀!
怎幺今天大家都变得怪怪的?是不是天气要变了,所以每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的?
'我我吃过了,谢谢少爷。'她神秘兮兮地凑到落花身边,'少爷,我跟你说喔,苗苗姑娘今儿跟你一样奇怪呢!'
他啼笑皆非,'怎幺个奇怪法?'
'你们都像是转性一样,你突然跟我打招呼,她突然要我把兔儿抱走,再也别给她看见,你说这不奇怪吗?'
他的笑意不见了,略带恐慌地道:'为什幺?'
'我也不知道为什幺。'她忧心仲仲地道,抱着兔子就往前走去,'唉,主子做的事,我们奴婢们是很难理解的。'
他没有被小竹的话逗笑,只是急急地敲了敲房门。
'请进。'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
他急忙推开了门,心慌地看向她苍白的小脸,'苗苗,你怎幺了?身子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再帮你把把脉?'
一见是他,苗苗羞窘得不知道该往哪儿钻去才好,她坐在床沿,干脆拿缎被包住自己的头脸,闷着不敢出来。
他失笑,又担忧地来到了床畔,'你怎幺了?'
苗苗小脸红烫,闷声道:'没事,我只是累了,想睡。'
他看着苗苗躲在缎被里的模样,活像一只不愿面对现实,躲进壳里的小乌龟一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有更多的怜惜与感慨。
'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从来没有拿你当女儿看待过。'他轻轻地道。
小人儿微微一颤,依然紧包着缎被不放。
'我不知道我哪儿做错了,以至于让你误会我对你是父女之情。'他叹了口气,真挚地道:'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你在我心中、水远不会是一个女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是我的妻子。'
小人儿一震,随即轻轻颤抖起来,显示出掩不住的激动之情。
'你能了解我的心意吗?'他幽幽低语。
苗苗包在缎被之内,小手放在嘴边咬得几乎快淌出血来了。这是真的吗?她没有听错吧?
向大夫对她一片真情,还想要娶她为妻?
只是她凄然地想着,太晚了。
如果在她尚未发觉自己是煞星前,他的倾诉表白对她来说,该是多幺强烈震撼的幸福啊,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她怎幺能够在明明知道自己是不祥之人后,还答应他与之相偕终生?这是不可能的,终有一天,她会害死他的。
这样可怕的、提心吊胆的日子教她怎幺过?
一想到会害死他,失去他真是比割了她的心还要教她痛苦难受。
'我不了解你的心,'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透出来,却带着一缕伤心和坚决,'我也不想了解,我不知道你为什幺要对我说这些话,你你可不可以离我远点?我什幺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听。'
她的声音虽然听得不真切,却如同青天霹雳般震慑了他的心。
落花只觉双耳嗡嗡作响,彷佛再也听不清楚任何的声音
他狼狈的后退一步,双眸一忙然痛楚地盯着她,努力吞下涌上喉头的哽咽,努力不让自己崩溃了的意志显露出来。
'对不住。'他闭上了眼睛,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的确不应该对你说这样的话是我失礼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冒失唐突,你就把刚刚我说过的话,统统忘了吧!'
话一说完,他跌跌撞撞地离开春罗小阎。
门砰地一声关起来之际,里在缎被下的苗苗也痛哭失声。
对不起对不起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多情难沾难惹,难弃难舍。自是古来无奈何,非君独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