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纵使不是笑得像天官赐福,但依然是有来有往的对答如流,可她偏就是感到怪怪的,老觉得周遭起了唇枪舌战的火气,仿佛有什么她不清楚的事情在发展着。“噢就是代表询问,代表确定一下你应该会附议我所说的话呀!”
“什么话?”
轻吁,祈寒哭得有点无奈。
“我说,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呀。”这傻大妹子,竟然到现在还没进入情况“你不这么认为吗?”
微挑眉,李竟窻的脑袋上下微点了点“这倒也是真的。”依她跟祈寒的交情,的确可以用“非比寻常”这四个字。
可这句耐人寻味的解释让瞿北皇挑了挑略显不悦的浓眉,而对方潜意识里散发出来的护卫意味更让他体内的战斗细胞倏然横生;当然,他更不会忽略他们彼此间对对方的那份熟稔程度。
“你是她的谁?”他口吻里饱含了质问。
能这么大剌剌地用“非比寻常”这四个字来阐述他们之间的关系,大抵除了亲、就是戚,如此罢了吧?
“我呀,我是小癛的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闻言,瞿北皇的眉心勾出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痕“哪种青梅竹马?”他又开始咬起牙根来了。
“青梅竹马还有分种类?”
“当然!”
“噢,这种呀?那,能不能请你举例说明?”
“朋友或是情人!”瞿北皇开始讨厌听到任何人发出“噢”的声音了。尤其是眼前这个掂掂分量也没几斤肉的小白脸。
“这个分界点还真是模糊。”祈寒确定自己挺喜欢这叫瞿北皇的家伙,因为他的各项情绪反应虽然完全跟礼貌是两回事,却是教人欣赏的直截了当,祈寒喜欢凡事都明着来的磊落汉子。
“前者还是后者?”他逼问。
“好吧,如果你真要找下定论的话,我跟小癛的青梅竹马关系是属于那种介于朋友跟情人之间的情谊。”祈寒的笑靥更贼眉贼眼了。
这么耐人寻味的解释铁定会气恼了这位瞿先生,绝对。介于朋友跟情人之间?狗屁!这家伙的解释说了等于没说嘛!
丙不其然,瞿北皇的脸色更难看了。
“喂喂喂,你们别当我是死人好不好?”真是的,有没有搞错呀?在他们口中的青梅竹马里,她可是位要角耶!
“怎么会呢?在我眼中,你绝对跟死人沾不上边,我的小妹妹。”祈寒不但话中有话,嘴里含着戏谑,促狭的眼神还飞快的瞟了神情郁沉的瞿北皇,略一暗忖,他又道:“待会儿你有没有空呀?”
“你想干么?”今天的祈寒太奇怪了,干么老笑得这么阴阳怪气的?
“请你吃顿饭呀。”
“喝!”她眼睛一亮“真的?”因为实在是穷毙了,所以刻薄了自己的肚皮好几天,若今儿个真能捞到一顿好吃的啧啧,刚刚打瞌睡时没流完的口水又快淌下来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来着?这样吧,如果瞿先生不反对的话”
“不可能!”
“啥?”这三个字像记响雷,硬生生的就将她的满腔喜悦劈成两半。
“我们可以走了吧?”瞿北皇冷眉冷眼的粗声催促。
“啊?”
“别忘了,你是来接机的,不是来找亲戚的!”蓦然挫牙,他忍着胸口的忿忿不悦,恶声提醒她她的职责未尽“现在,你接到我了,可以离开了吧?”明明是询问语句,但打从瞿北皇那张微怒的唇中逸出,却只闻威逼不闻要求“我累得很,想早点休息。”
“你想早点休息?”不会吧!现在都还没到午餐时间呢,他这么大一个男人,竟然就口口声声说想休息了?
瞪着他不容分说的坚定神色,李竟窻虚弱的肚皮开始哀号了。她那顿即将到嘴的大餐哪
“也是啦,飞了一整天了,平常人是会觉得累了。要不这样吧,小癛,我看你还是先将瞿先生安顿好再说。”
“那你呢?”她想也不想地追问。
“我?”祈寒歪着脖子考虑了一下“我当然先回家喽。”
“你确定?”
“被你给逮到了,我哪还敢不回去一趟呀。”祈寒笑得有点埋怨。
他早就有所顿悟,现下是可以轻轻松松的用一顿饭就将她招降,可万一她哪根筋突然扭到了,有意无意间在大伙儿面前脱口说出他曾过门而不入的大罪,那他就等着被剥皮抽筋好了。
在他老爸心里有条不二准则,只要是犯了错,可是会追溯过往的陈年老档案哩!
“真的没骗我?”她还是有些不信“既然要回去,记得要找小?噢,她挺挂记着你的。”
“我会的。”
“干么应得这么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她又不是蜘蛛女,你需要为难成这样吗?”瞧他那模样,明摆着就是视与小?见面为畏途嘛!“只是见个面、叙叙旧什么的,你那么多心做什么?”
“呵。”祈寒暗吁道“希望是如此,既然没时间一块儿吃饭,那我先走了。”再轻搂了搂她,揣着愁绪,他没忘了始终青着脸杵在一旁不吭一声听他们讨论家务事的瞿北皇“瞿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改天有机会再一块儿吃个饭。”
“嗯。”瞿北皇应得漫不经心。
“我走喽。”祈寒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你自个儿要保重。”
“会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种事还要你叮咛。”忽地,她想到了一件事情,不假思索地扯住他欲抽开的袖子“等一等。”
差点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有什么事?”
眼角瞥见听到她又开口留住祈寒脚步的瞿北皇神情倏变、眉心微拧,她用力的将祈寒扯开几步,屈身向前,行为称得上粗里粗气的拉下他的身子,大大方方的跟他咬起耳朵。
“喂,你身上有没有钱?”
吐气、叹气,祈寒忍不住地翻起了白眼。
“干么呀你,不过是问你身上有没有带钱罢了,何必叹得像是我邀你去冒险犯难似的。”她不满的以肘撞了他的腰侧“有没有钱啦?”
“有,当然有。”小癛她问这话岂不是废话,任何在外头讨生活的人随时都会来来去去的,身上没钱怎行哪?
“那好极了。”虽略显赧然,她还是笑咪咪的朝他伸出小手“来,借我一些应应急。”
应急?“小癛,你不会是”祈寒怀疑地看了看她。“嘘,是啦、是啦,不管你的脑子怎么想,就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啦,反正先借我一些些就是了啦,可是先说好,我得等过年时才能还给你噢!”顿了顿,她忙补上一句。“还有,别跟我爸他们提噢,否则我会恨死你的。”不但会恨,说不定还一气之下就不还他钱了。
“唉,小癛。”
“别唉了,我也知道自己得好好的反省了,可是,你先借我钱再说嘛。”至于反省?哈,等钱到手后,就一并将它给丢到垃圾桶去喽!
“你唷!”
“别你呀我的,钱啦、钱啦,我只要你的钱啦!”
数声无奈叹了又叹,祈寒将身上的现金掏了大半给她。“不用那么多啦,我只要一、两千块应应急就好。”噘起嘴,她不顾他的反对将那一小叠的钞票又塞回他手上“又不是借了不用还的,现在向你拿太多,你要我过年时拿什么还呀!”
“还不出来就当给你的压岁钱呀。”
“什么?那怎么可以呢,毕竟我们非亲非故的。”若真收了下来,她绝对会良心不安的。
“怎么不可以呢?你忘了,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呀。”说着,他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神情愈见沉肃的瞿北皇。他虽然离他们有两步远,可眼不离、气冷凛,那对丰腴且颇具福相的耳朵竖得笔直,毫不掩饰他虽然身为“外人”却正在监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的行径;尤其,碰巧被他瞟见,当自己递钱给小癛时,他眼中简直是风云变色了。
看得出来,累积在瞿北皇胸口的不耐与郁卒感愈来愈深、愈浓、愈教人气闷了。
“就算是非比寻常,也不是这样子说的呀。”李竟窻小心翼翼的将借来的钱收在口袋里,轻润唇,她仰首朝他笑得舒怀“谢啦,幸好遇上了你,接下来的这几天不必啃馒头了。”本来,她已经绝得要祭出自己的“压箱之计”了。
何谓压箱?就是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轻启、轻用、轻使之计。
仗着一股傻气执意出外讨生活,这才知道所谓“生活”真格儿是有诸多困窘之处,所以当她第一次面临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惨状时,已然构思妥当了,若真是穷途末路时,只好多兜几个亲朋好友到她住处“游荡兼打尖”这么一来,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当起二房东,加减坑些现金来当零用钱。“啃馒头?这么惨呀!”
低叹一声,李竟窻点点头,为自己的悲惨生活惭愧不已。有馒头吃算是幸福的了,手头若真是拮据,连有颗馒头吃都是种奢侈享受哩!
“那,你真不要再多拿一些?”
“不必了啦,这些已经挺够用的了。”就算是注定跟这份工作无缘,好歹当辞呈递出去时,她还是可以领到一部分的薪水。
“小癛”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没事啦,你别那么担心,我只是一时的生活不顺而已,再撑个一段时间就天下太平了啦。”
“你确定你撑得过去?”
“当然,又不是今天才经历这种生活。”曾经,她穷得拿王子面的调味包和着邻居妈妈端过来的稀饭填饱肚子,那段时间都没饿死她,她相信自己的未来不是梦,仍旧是有着光明灿烂的未来。“安啦,我会没事的。”
“你确定?”他仍有些不放心。
“放心,真撑不下去,我会‘包袱款款’回家认罪。”说罢,她双手一挥“老天爷若真要饿死我,我也认了。算啦,船到桥头自然直,想那么多做什么?你走吧,反正钱已经到手了。”
“现实的小表!”捏捏她的颊,纵使仍有些担忧,祈寒还是走了。
依依不舍的挥别了祈寒,一回身,只见到一大朵吓人的乌云沉甸甸的压在瞿北皇横眉竖目的脸上。
好好恐怖唷!
“呃那,那我们现在呢?”李竟窻偷润着唇,见他不发一言,她小心翼翼的低声追问“你想上哪儿呀?”
他?他想上哪儿?
就只差那么一点点,瞿北皇几乎是口吐白沫、不支倒地,若不是靠着仅存的意志力撑起一身骨架,他当真会丢脸的晕死过去。
妈的,这种事她还有脸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