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芳认命了。
从抚顺城下努尔哈赤射入招降书,李永芳做出不抵抗决定的那一刻起,命运之神便被李永芳赋予掌控一生的权利。此时李永芳双眼一闭,戎马一生的经历总算在这毙命前的一刻展现出几分壮烈来,甚至这一刻他居然想到了儿时第一次骑马时的情景,但也就是一闪,随即切换到其它乱七八糟的回忆,按后世的说法,那就叫意识流。不过,那刀却始终没有砍下来。拖的时间越长,李永芳的意识流便越混乱,直到他被两双大手拖走,他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在郝老六看来,李永芳已经陷入昏迷。
苏翎所部的骑兵们仔细地打扫战场,每一支羽箭都被回收,缴获的敌人铠甲器械被分类归置,这五百多人的粮草辎重完好无损地运回千山堡,算上去,还是可以弥补这次战斗的消耗。只是苏翎等人并不这么算帐,比如炮队的那几个学员,此时正在一寸寸地查看炮击的杀伤面,在敌人尸首上统计伤口的数量,损伤程度。甚至那一片的死尸都还没有挪动,要等学员们检查过最远的炮击杀伤以及弹孔深度之后才能收拾。灭虏炮的远程轰击与虎蹲炮的近程拦截面被详细丈量、记录,这种数据将使火炮在今后的战斗中发挥最有效的杀伤。而对于如何集中配置火炮,此次的战斗试验将带来最初步的印象。
被羽箭射杀的后金尸首被完整地码在一起,这些还有它用。不过郝老六所部的战果便不那么好收拾,苏翎努力不去责怪这些骁勇的战士,但赵毅成却没那么耐心,很是抱怨了几句。郝老六只管自己偷笑,却全然不在意说的什么。这些收集完整尸首的作用,是赵毅成执行所谓惊慑战略的一部。这个策略在许久以前的一次闲聊中便被提了出来,随后不断被增添补充新的内容,只要能影响到对方的士气,便都纳入这种战略之中。而对于这些尸首,是最直接,最简单的一种威慑。既然这后金已经动手,便不必再想什么隐藏形迹。大可公开在所有后金可能途经之路口张挂敌人尸首首级,上书“越境者死”几个血淋淋的大字,先不管是否敌人士兵认得,仅这种气氛就足以让其中胆力稍弱者夜夜噩梦,而类似的手段正不断花样翻新地集中实施。
最后美中不足的是,最先的那十名游骑本在计划中是理所当然被全歼,苏翎事先便命令不必留有活口。游骑尖兵都是精锐之士,苏翎不想为此十人徒增己方伤亡。或许正是这未尽全力的谨慎,十名游骑有两人脱逃,不知所踪。汤虎是率队伏击的队长,对此面有惭色,回报时便请求率队追剿。那逃脱的两人倒不是因骁勇异常而杀出血路,那二人在最初的箭袭中便已中箭,不过都未伤到要害处,但二人身手敏捷,见势头不对不是拨马拼杀,而是立即弃马钻入山林。这反倒让埋伏的汤虎措手不及,等消灭了剩余的八人,再去寻找,这山林反过来倒成了汤虎所部的障碍,始终未寻见二人踪迹。
苏翎略作考虑,便命汤虎率队绞杀,但最多给他三天时间。这三天若是还找不到,那二人定然已经逃出,再追无用。苏翎因此次逃脱事件影响,让以后类似的战斗中都在羽箭上沾满毒葯,只要中箭,伤者也活不过三天。
返回千山堡之后,骑兵们脸上胜利笑容未散尽,苏翎等人已聚集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
“赵毅成,”苏翎说道“你的哨探人马不得松懈。这次的消息定然瞒不住,努尔哈赤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哨探的功劳不小,你要好好嘉奖他们,不过这不得有任何放松,小心留意消息。”
“是。”赵毅成回道。
“大哥,你说这努尔哈赤还会再来?”郝老六的笑容表明这不是担心的询问。
“难说。”苏翎皱着眉头说道。“这次虽然咱们胜了,但还是比我估计的要早了。”
“咱们不是早就料到敌人要来地么?”郝老六问。
“来是要来地。只要努尔哈赤有空。随时都能兵发千山堡。只是你们看。”苏翎指着地图说道。“这西面叶赫。南面辽东。哪个不是努尔哈赤地眼中钉?威胁都比咱们要大得多。眼下辽东正调集兵马。叶赫也必然随着辽东一起捡便宜。他努尔哈赤不防着这些。却这个时候来寻咱们。不是有些奇怪么?”
“大哥是说”赵毅成似乎有些想法。
苏翎点点头。说道:“咱们千山堡地实力。努尔哈赤不会太清楚。一直以来咱们都是暗地里行动。也没有大规模向努尔哈赤挑战。按说他要来。咱们最初在浑江渡口北岸行动时就该出手了。那时不动。这会儿两面临敌却派人前来。不是有些欠妥么?”
“难道是术虎那边有什么危险?”赵毅成问。
“我也是担心这个。你立刻加派人手与术虎联系。有任何消息都立即回报。”苏翎说道。
“是。”赵毅成转身出去安排,不多时便又返回,向苏翎点点头,便是已经派出。
“已经派人去了,另外,还加派人手到浑江渡口一带,要预防下一次努尔哈赤换个方向进犯。”
苏翎满意地点头,这些兄弟都在不断地成长,昔日的夜不收,不过是成千上万辽东军马中微不足道的一员,现在,已经能独挡一面,担负起维护千山堡安危的工作。尽管浑江渡口一带不利大军行进,但苏翎所部行得,自然后金兵也能行得。努尔哈赤不是辽东的老爷兵。
“术虎会有麻烦么?”郝老六这时是真的担心了。
“术虎的近一千人马,自保有余。打不过便会回来,这点还是放心。”苏翎说道。海西、东海一带是一步暗棋,并不关全局,即便是丢了,也大可重新来过。相信以术虎本身熟悉地利的便利,在那一带游刃有余。并且,苏翎并不相信努尔哈赤会在此时对那一带有什么大动作。即将进入冬季,并非用兵的好时机。
“我始终对努尔哈赤此时派人前来感到蹊跷。”苏翎疑惑不解。对形势的分析不该得出这个结论,那努尔哈赤并非随意行事之人,若没有点真功夫,焉能打下这片天地?何况努尔哈赤也是由少到多,以弱敌强起家的,这胜算优劣可不是如辽东那般文官,坐在官署之内便可以指挥若定。
“或许只是派人前来试探的。”郝老六说道。试探虚实也是一种手段。
这个或许,也有几分可能,尤其是李永芳的出现。他当然是来劝降的,若按这个思路,苏翎未免多虑。
随即,李永芳被带入厅内,跪在地上。按苏翎的交待,并未将其捆绑,此人面如死灰,眼睛里丝毫没有半点生气。
苏翎盯着李永芳,半响才说道:“给他安把椅子。”
一把椅子被安放在李永芳身后,按说这算是一种待遇,但护卫们将这椅子放在李永芳身后,却仍是一副被审问的架势。李永芳一双灰色眼珠转了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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