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余两解运户部,三十四万余两用为收余仓谷,以为明年备荒之用。以使上下两便。”
另一份是饷司杨嗣昌于泰昌元年八月二十三日的奏书抄本,上面说:“淮北及镇江、苏州、松江等府大饥。闻听淮北居民食尽草根树皮,甚或数家村舍,合门妇子,并命于豆箕菱秆。此渡江后,灶户在抢食稻,饥民在抢漕粮,所在纷纭。一入镇江,斗米百钱,渐至苏、松,增长至百三四十而犹未已。商船盼不到关米,店铺几于罢市,小民思图一逞为快。”
这两份有什么关联?
赵毅成抬头看了看苏翎,又低头重新读了两遍,细细琢磨。苏翎则喝着茶,略带笑意地瞧着赵毅成思索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赵毅成摇摇头,示意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你再看这一份。”苏翎又拿出一份,递给赵毅成。
这次纸上只有一行字:泰昌元年(1620)八月二十二日,飓风损坏山东登州、莱州二处运粮漕船一百多艘,沉溺大米三万九千余石。
赵毅成睁大了双眼,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望向苏翎。
苏翎微微摇头,说道:“这回咱们既是冒了凶险,却也是捡了个便宜。”
“大哥,你细细说说。”赵毅成催促道。
“山东登州水师的那个符宝正,还有他背后的人物,可能此时正在后悔。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场飓风,恐怕就不会过海来找咱们了。”苏翎说道。
上次的跨海行动,算是苏翎一意孤行的决定。符宝正的解释并未完全说服苏翎,心中的疑虑并不比赵毅成等对此事的顾虑少。但那上万的粮食,可是诱惑极大,就算是冒险,苏翎也决定去试一试。何况,这事本身的凶险也能承受,若是损失人手,也仅仅是五百多人而已,其余的水手、船只,那是付了银子的,这关系便是另算的。再说,就算有人要对付苏翎,也不必跨海这么麻烦吧?只是这个解释,却是不能细说,以至赵毅成等人,一直没有得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苏翎接着说道:“我也是此时看到这个,才前后连起来。那符宝正虽没说背后是什么人,但肯定不止蓝参将一人。那两份你也看到了,左右不过是事关银子的事情。”
赵毅成一直望着苏翎,直到此时他也没看出到底是如何。
“若是符宝正不来这一趟,这山东的把戏是谁也猜不出的。山东的粮,这剩下的数十万石,定是被挪去谋利,而不是那上面说的那样。”
赵毅成若有所悟,低头再看。
“这么说是运到淮北及镇江、苏州、松江府去了?”赵毅成说道。
“这前后连起来,你说朝廷还能从海上继续运粮么?自然是准了前面的。”苏翎说道。
“只要不继续催运粮饷,这留下来,便可从中动手脚?”赵毅成似乎不相信自己这个说法。
苏翎一笑,说道:“你这么想,便可做一府的官儿了。”
“这么大胆?这得动用多少人手?牵连到多少人事?”赵毅成估摸到其中的难处。
“所以冯伯灵的官职一直上不去,便是胆子的缘故。”苏翎拿冯伯灵说笑。
“运到淮北、苏州,翻了两番的利,再在本地平价收粮入库,甚至再报个歉收什么的,岂不是这事便了啦?”
“做官怎么发财,你算是知道了点吧?”苏翎笑着说道。
“怪不得说官官相护,这岂不是所有的官儿都联起手来发财?”
对于赵毅成等人,这发财的路子,也只知道胡德昌的那些手段,这官场上的熊心虎胆,却是第一次见到。
“罢了,这些便不说了。”苏翎说道“不过这一回,我们这个莽撞之举,倒是真捡了个便宜。”
赵毅成则说道:“这损失的粮、船,到还算说的实话。不过,大哥,那符宝正不会因此难为咱们?”
说道符宝正,苏翎面色严肃起来。这符宝正居然能够了解到苏翎等人更多的细节,这不得不多方考虑一下。
“不过是多要些银子罢了。”苏翎已想过这个问题“让胡德昌单独给他送些银子去,不必等人家开口。这回,咱们也讲讲他们官场上的规矩,送点年例银子。”
“是。”赵毅成答道。
符宝正等人做下这等事情,虽然后来的飓风让他们白白冒了这个风险,让苏翎平白得了便宜,却也怪不到苏翎头上。此事对于符宝正等人自是不敢再兴什么风浪,这种事越少引人注意越好,不会傻到不知深浅的地步。
当然,苏翎与赵毅成不会知道,那符宝正等人本打算是用海匪的借口,这算在苏翎头上也不算冤屈。这一方面能解决粮事上的亏空,另一方面,也能让登州水师有藉口扩编人马船只,这粮饷上又是一块肥肉。若是当初倭寇横行之时,也轮不到苏翎头上,但如今这左近也只能苏翎有份做这等谋反的事情。
至于登州水师自己,一是与运粮的漕运人马始终谈不到一起,说不定便是分赃不均的结果;二来,让登州水师那些拿刀子只能吓唬人的士兵杀人,且不说愿不愿意杀自己人,真上前对杀,还不知是谁被砍落大海。而余彦泽带着的数百人,先以镇江水师巡查的名义将漕船截停,然后分头上船,将船上的人逼到一处,便是一阵短弩密集的攒射,随后每人补上一刀,扔进大海。这般一艘一艘地干下去,真没见一个人手软过。果真如符宝正要求的,寸草不留,这可比指挥自己手下的士兵们有效得多。
说完这弯弯绕绕的暗事,苏翎与赵毅成又花了半个时辰看完剩下的文书。
“术虎有什么消息?”苏翎揉着脖颈问道。
“明日就到。”赵毅成答道。
“郝老六他们呢?”
“明日午时准到。”
苏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了看天,说道:“好,明日,咱们就好好说说这夺金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