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我们可不可以从战争到和平?
怜香惜玉是我惟一的优点。
喂,可不可以看下你喽?
当然可以,只是别被迷上就是。他的油腔滑调我也不介意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潘安在世啊?三条腿的蛤蟆很少见,两条腿的男人随处都有。
我以为他会反唇相讥,不曾想他很爽快地答应。还抛下一句“长得丑不是我的错,希望看了别做恶梦”想不到我的激将法还挺奏效。
别卖关子了,我们来个君子协定,同时开视频,谁也不吃亏。话是这么说,我还是会耍点花招的。美女岂能随便给人看的?再说如果被不怀好意的色狼缠上,那才倒霉。
主动请求与对方视频,自上网来还是第一次。我把事先准备好的一块花手绢盖在摄像头上,如果他质疑,我就说摄像头坏了。我为自己的聪明点子而欣喜不已。
视频接通。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屏幕,期待好戏上演。彼端画面渐次慢移,床、电视机、书柜依次出现在视线里,就是不见人。这小子也蛮谨慎的。
我说快出来吧,装什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话未说完,一张戴着面具的脸赫然出现,吓得我一声尖叫。待我回过神来,那边早已逃之夭夭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捉弄我。
王八蛋。心里狠狠骂了一句。随手抓起一本书用力往墙角掷去。
妈妈听到我的尖叫声,又来敲门。
多多,是不是做恶梦了?
没呢,打老鼠。怕妈妈又是没完没了的唠叨,赶紧回话。
妈妈,不好意思惊扰了您老人家,我这就睡觉了啊。对付老妈,我可是胸有成竹的。
怪事,这家里哪来的老鼠。妈妈还在自言自语。看妈妈那么容易被蒙,我的怒气全消,又忍不住想笑。
一连几天,都没再看到那个人出现。有时在网上听歌时,居然有点想他--那个坏坏的男人。睡在床上还会胡思乱想,这个谜样的人让我着实好奇。
于是,我夜夜埋伏“守株待兔”工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来了。
有种预感,他一定是奔我而来的。为了验证自己的臆想,沉住气,静观事变。
桃花姑娘,请原谅上次对你的无礼,想必让你受了惊吓,今特来给你赔礼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字。
嘿,挺绅士的嘛。看他如此的正儿八经,其实我早不计较了。
在键盘的敲打声中,两人相谈甚欢。我知道他叫石杰,他知道我叫陈多。我们在同一个城市的不同方向。他知道我有男朋友,我知道他有女朋友。他是外科医生,我是孩子王。从天文地理到音乐文学的鉴赏,从时事经济到明星八褂,越聊越投机。特别是两人都喜欢桃花,喜欢它的妖而不娆,艳而不俗。待说"晚安"时,已是凌晨三点。
一次次的交心,越发依恋。他那么懂我,仿若另一个我。一次次等待,一次次意犹未尽。几个月来,我闲暇的大部分时间给了网络。石杰说每一次做完手术疲惫不堪时不是想去休息,而是只想听听我的声音。有时也想不明白,和云凡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没有那样心悸的狂乱,没有脸上的潮红和发烫,也没有那么急切的期盼和牵挂。因为那次接视频事件,我们再也没有要求对方视频。我想总有一天,我们会面对面站在一起,微笑握手,或拥抱。
人生充满太多的意外。
多多,近段时间我不能上网,我要结婚了。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莫名地酸楚。他要结婚了,以后陪我上网的时候少了。为什么人一定要结婚呢?
石杰,在你结婚前我们可不可以见上一面?没有别的意思,只想看一眼,哪怕是远远地看一眼。我的情绪有点激动,无法自控。
久久地沉默后,他答应了。感觉不是很爽快,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似的。
星期六下午,步行街休闲广场。还算安静的广场有搂抱的情侣在窃窃私语,有携手散步的老人缓缓行走,还有几只鸽子旁若无人大摇大摆地踱来踱去。
我心里忐忑不安。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在来来去去的人群里扫视。正东张西望时,一个穿着滑冰鞋的小男孩风似地滑到我面前,说有个大哥哥要他转交一封信。我接过信封,用手摸摸他的头,给他买了一根冰淇淋,他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姐姐又一阵风似地滑至人群中眨眼就不见人影。
在棕榈树下的石凳上,我迫不及待拆开信。
多多,请原谅我的失约。其实我们已经见过两次面了。第一次是在公车上,我不小心踩了你的脚,第二次是你在车上用“武器”攻击我
才看几句,我已是目瞪口呆。天哪!是他!这世界真的太小了,也太巧了。怪不得他有双那样的眼睛,那是看多了太多的生命无常的惯性使然。他早就知道我是那个刁蛮无理的疯丫头。我的脸倏地绯红,说不定此刻他正在某个角落看我的窘境呢。偶有路人频频侧目,疾步转身离开。
回家后,我对妈妈说身体不太舒服,想去床上躺会。妈妈一听我不舒服,马上用手在我额头上探了探,看我有没有发烧。我说没事,只是有点累。
关上门,阖上眼躺在床上,太多太多理不清的思绪。我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一遍一遍后悔自己在他面前的那些无礼。或许这就是天意,注定让我们遇见,注定我们的遇见是迟开的花。我把石杰的qq和电话号码删除了。几个月的异常,云凡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他怕惹我生气才没有究查到底。那么,就让一切成为秘密吧。趁一切还来得及。
我打电话给云凡。我想结婚了,越快越好。
不去理会云凡怎样的惊和喜,顷刻间我泪流满面,为自己,为石杰,为我们的遇见。以为自己很独立,其实内心很脆弱很没有安全感。
我的决定自然让双方家人皆大欢喜。隆重的婚礼,华丽的婚宴。王子和公主的爱情在众人的艳羡中终成正果。晚宴后,云凡的同学和朋友在一空旷处燃放烟火。这些价格不菲的烟花还是从外地托运过来的。五彩缤纷的烟花蹿上天际,刹那间半边天空被点缀得光彩夺目。耳边是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和尖叫声,我仰起头,看那些美丽的烟花,一瞬间只剩烟雾在弥散。烟花如爱情?还是爱情如烟花?
烟花燃尽,宾客散去,在那张大红的婚床上,我被动地将自己交给云凡。婚宴上的应酾让我疲累,只想快点睡去。
多多,你终于成了我的女人,终于属于我了。云凡兴奋后说的这句话让我整夜未眠。难道那个爱我惜我的云凡只是把我当成了占有品?难道我的抉择是错误的?我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身旁的云凡早已鼾身如雷。
婚后没多久,云凡不再是那个温顺的云凡了。他开始限制我的自由,追踪我的电话信息记录。为了怕引发矛盾,我每天不得不把所有他认为可疑的来电记录全部删掉。而这样做,他更是怀疑我心里有鬼。我百口莫辩,一任他无休止地纠缠。最后我索性连手机都不用了。我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喜欢笑,越来越疲惫,也越来越冷漠。我的不配合终于引发了云凡疯狂地报复。某日回家,竟然撞见一陌女生子惊慌失措夺门而过,而云凡却若无其事地靠在床头抽着烟,朝着我冷笑。有时人真的很愚蠢,做一些自以为聪明且荒谬的举动来获取心理的平衡。
我没有吵,没有闹,没有要死要活去上吊。心平气和地分手,一如婚前的波澜不惊。不到三个月的婚姻宣布解体。
终于明白生活原来是百转千回的啊,兜了个圈,我又回到了起点。走在城市的街头,想起梦靥般的婚姻,想起了石杰。他还好吗?住同一个城市,脚踏同一块土地,呼吸着同样的空气,却遥远得如隔天涯。
打开闲置已久的邮箱,意外地发现石杰发来的邮件。时间显示为一个月前。我以为我用婚姻就可以逃避无情的现实,以为悄然离开就是最好的方式。在面对有关他的音讯时,思绪如潮,起伏复起伏。他在邮件里说我淘气却可爱,刁蛮却心地善良,我的不辞而别令他心慌而无措同时也表示理解。近期院领导派他去国外进修一段时间,归期说不定。如果一切顺利,他会在来年春天桃花盛开时,与我相约赏桃花。如果再次失约,就请我原谅,并一辈子忘了他读完略有些语无伦次的邮件,我心里隐隐不安。
来年的春天。一年一度的桃花节。我如约而至,赴一场没有预期的约定。那满园的桃红远远望去,就像一片片绯红的浮云。走进桃花园中,花香满径,连空气都流动着馨香。四处可见手拿相机的游人,在游人如织的桃园,我无心看风景,四处寻觅相约的赏花人。直到游人渐离,也没见到他的身影。正当我准备离开时,一个面容哀伤的素面女子径直走到我面前,似曾相识。她开门见山地说,她是石杰的未婚妻。她叫我不要等他了,因为他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原来他说要结婚是骗我的,他说去国外进修也是谎言。在他说要结婚时他的癌症已到了晚期。他之所以不告诉我真相,是不想让我难过。
他是拯救人类的天使,可天使也有累了的时候。
那么残忍的真相令我悲痛欲绝。一阵风过,花落满地。
他是爱你的,在弥留之际,一直断断续续叫着你的名字。去看看他吧。保重。她说完这些,留给我一个忧伤的背影。
和管理处的工作人员说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征得他们的同意,我采撷了一大把桃花。
市郊某公墓。
石杰,我来看你了。我手捧大把开得正艳的桃花放到他墓前,石碑上石杰正对着我笑。
以后的每年春天,桃花开得最灿烂时,我都会捧一束桃花去看石杰,陪他坐一会,说会话。
后来,我选择了一个人生活。
后来的后来,我依然坐128路车,有时站着,有时选一个靠窗的座位。那些花样年华在旧时光里次第绽放,模糊了我的视线。在那拥挤的人群里,谁会是谁的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