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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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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古诗云: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岁去人头白,秋来树叶黄,搔头向黄叶,与尔共悲伤。”

    “春风解绿江南树,不与人间染白须。”

    千百年来,多少文人智者吟诗作赋,感叹生命短暂,惋惜人生易老。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如同日月西沉,江河入海一样,人的衰老是谁也无法抗拒的。

    人,在经历了幼稚之童年,妙龄之青年,成熟之壮年后,便会两鬓染霜,耳聋眼花,慢慢老态龙钟起来;还每每罹染疾患,甚至卧病在床。虽说如此,那是人人都要历经,怨不得天地父母的事情。幸有儿女膝下孝敬,床前侍奉,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因而心中宽慰,病体与日渐好起来。即便瞻前顾后,亦能无忧无虑了。

    晚清刘鹗在他的老残游记自叙开篇即云:“婴儿堕地,其泣也呱呱;及其老死,家人环绕,其哭也嚎啕。然则哭泣也者,固人之所以成始成终也。”

    然而,命运却常常残酷地冷遇有的老人,使他们本应安享儿孙绕膝天伦之乐的垂暮之年,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仅晚景凄凉,甚至老死之后,竟无家人环绕的其哭也嚎啕,留下所谓成始而未成终的千古遗恨。于是,这些老人们便忧思入梦,梦想着能飘来一位孝顺贤淑的女儿

    好梦回春,一觉醒来,女儿果然笑吟吟地坐在了床前。

    是做梦吧?切切肌肤,怎么生疼生疼;是神话吧?有说有笑,分明就在眼前。嘿嘿,女儿是真的。莫不是长河的女儿到了人间?

    长河,源于巍峨秀丽的香山之中。不知从何时起,她就汇集了无数条清冽的涧水,奔腾的小溪,日夜歌唱着向前而去。据老辈人传说,长河有一个女儿。有时,她化作美丽的姑娘,为穷苦人家挑水浇地;有时,她化作勤快的少妇,为孤寡老人做饭缝衣可是,谁也没有见过她是什么模样。也有痴心人在那风晨雨夕伫立在长河之滨偷偷等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却但见绿水滚滚,白浪滔滔。

    传说,只是人们对那些帮助了别人而又不愿留名的善良好心女人的一种神化。今天,坐在长河两岸孤寡老人们床前的却真是长河的女儿---一位雷锋式的女共产党员---段旭耐,三万多人口的下村乡家喻户晓的名字。

    段旭耐,1940年出生,现在算是年过半百的奶奶了,她配称“长河的女儿”吗?告诉你,三十多年前,她在如花似玉的妙龄年华之时,就创出了令香山生色,给长河增辉的业绩,一如村西河边那口神奇的石井。

    清清源头水

    四十里长河人,都知道长河的源头万里村有一口神井。此井位于村西河边,水面高出河面一人还多,井壁井台全用条石砌成。春夏秋冬,年年岁岁,不管天旱天涝;红白大事,百户千口,不管饮多饮少;那如镜水面从不下降,弯腰伸手摆桶即得。饮之甘冽纯美,煮饭清香可口,沐浴润滑凉爽。不知“万里”这个村名由何而来,大概是缘此井泉千年万载奔涌不息,汇入长河万里长流吧。1958年阴历十月初三,喜庆的锣鼓把段旭耐送到万里村给史永根做了新媳妇。她用那清凉的泉水沐浴全身,秀发披肩,珠喷玉溅,分不清脸颊上滚落的是陶醉新婚的酒滴,还是初浴甘泉的水珠;是眷恋父母的涟洏,还是告别少女的泪花

    爹娘教诲十八载,点点刻在女儿心。

    忘不了拔草锄禾日当午

    忘不了犁地赶车戴月归;

    忘不了河边洗衣星高照

    忘不了灯下缝补日东升;

    忘不了团旗飘飘发誓言

    忘不了忠心耿耿做新人;

    忘不了帮老帮小解危困

    左邻右舍夸连声;

    忘不了灭蝗救火跑在前

    学校红榜书姓名;

    忘不了老师哺育恩

    忘不了同学友爱情

    洞房花烛红,心底清泉香。段旭耐带着新婚甜蜜的喜悦,带着党和人民的殷切希望,全身心地加入了改造万里村山河面貌的队伍中,就像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中的孔淑贞。

    奔涌飞浪花

    收秋打夏,送粪运粮,段旭耐肩头的扁担沉甸甸,弯溜溜,分量足在一百二十斤以上。

    开会学习,宣传发动,段旭耐第一个报到,第一个发言,又第一个剪头发。全村妇女老老少少,大脚小脚,都紧紧跟在她后头往前跑,她身上有一股无形的磁力。

    她不忍衣衫褴褛的乡亲们裸皮露肉,自己掏钱买了一台缝纫机,早起晚睡为他们缝补。对孤寡老人和衣不蔽体的穷人,她竟然像对待亲人一样,买下布料做成衣裤鞋袜送上门去。看着他们感激的泪珠滚落胸襟,她心潮难平:一定要改变万里村的旧貌,给它换上漂亮的新装。

    春耕快到了,可满山的梯田依然一片光秃秃。她知道:庄稼一枝花,全凭粪当家。于是,她身着新婚红装,肩挎扁担斧头,不顾冷风刺骨,冰凌扎脚,带领大家十冬腊月天上山爬塄,砍削松枝柏叶,铲割灌木荒蒿,沤出一堆堆上好的熏肥。看着满山遍野袅袅轻烟,她思绪万千:一定要把党的春风吹到群众的心坎里,让它冒烟起火,熊熊燃烧,燎原“万里”

    由于段旭耐出色的表现,1958年12月12日,她被村党支部接收为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一年后按期转为正式党员。从此,她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眼前有干不完的事情,心中有哼不完的小调

    她急步走在万里村的街道胡同穷院陋室内,群众说旭耐走进了他们的心中;

    她热汗洒在万里村的沟沟梁梁坡坡岭岭上,群众说旭耐流的汗水几斤几两他们称得清。

    1964年4月,段旭耐被群众推荐被党员选举被上级任命为万里村的党支部书记。晋城县的领导也知道出神泉的万里村又出了一个二十二岁的女支书。

    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万里”热烘烘。

    柿树、梨树、红果树,是万里村祖先留下来的摇钱树,可七、八年来年年因为闹虫害竟未挂过果。打药吧,怕影响蜜蜂采蜜,不打吧,看着这满山银钱白白丢了。女支书苦口婆心做通了其它支委和村干的工作,高瞻远瞩狠下决心:“打!”从春天到秋天,地头嘴巴说,树下眼睛盯。只等装了筐,过了秤,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好家伙,二十四万斤。打从老辈起,谁见过今年这么好的收成!”

    口粮人均只有一百来斤,吃不饱肚子,谁跟你走?女支书拜老支书为师,向老党员学习,向老经验求教,领头干在先,牙关咬得紧,五谷杂粮似有情意,秋后粮食分配来了个大翻番,按人头上到了三百六十斤至五百斤。孩子肚皮圆了,男人腰板硬了,妇女面颊红了,神泉的水喝着更甜了。

    山里人过去谁吃过大米?村干部在河边种了三亩水稻,全村一人分不到半斤米。女支书派人细打听,委人勤耕耘,请人传技术,三亩水稻竟创出了奇迹,人均分米七十斤。山里人也能三天两头吃大米了“还是俺耐行!”“俺耐”是万里村的人们对段旭耐亲切的昵称,也是群众对这个女支书最高的奖赏。

    因为有了这奖赏,惊动了当时挂职在晋城当县委副书记的著名作家赵树理,他二十天内七次采访以万里村的女帅才为题,写了一篇长篇通讯发表在山西日报上。报纸还加了编者按语,号召全省妇女都来学习。

    因为有了这奖赏,文革中红卫兵开她的批斗会硬是没开成。

    因为有了这奖赏,这村党支部书记她干了十年正职,十年副职。整整连续二十年,直到她1984年调入敬老院。

    二十年,春夏秋冬,坡塄沟坎,婚丧嫁娶,柴米油盐。事情大大小小,评说方方圆圆。就像纷纷雨滴落水中,激起涟漪一圈圈。

    二十年,是非曲直,酸辣苦甜,喜笑怒骂,离合悲欢。播种豆麦瓜果,收获红绿黄蓝。就像潺潺流水卷浪花,奔涌不息直向前。

    润物细无声

    1984年,下村乡党委乡政府为了解决土地承包后孤寡老人残疾人无人赡养照顾养老送终的社会问题,决定成立了乡敬老院。敬老院资金好筹,地方好找,院长谁来干?

    就像白云选择蓝天,红花选择绿叶,全乡的人大代表和乡党政领导,都不约而同地把眼睛盯上了万里村的女支书段旭耐。“居高声自远,非是借秋风”大家说,旭耐既是多年的支书,又是贤妻良母,既会理发缝纫,又能吃苦耐劳,还有最重要最关键的一条,她有一颗舍己为人助人为乐的金子般的心。

    当乡民政助理员把这一决定告诉段旭耐时,她一时愣了:去还是不去?

    作为一名有二十多年党龄的共产党员来说,应该服从组织上的调动,去是毫无疑问的。

    作为一个女人来说,她也有家有口,也想过几天舒心日子。凭她多年的经验和条件,当个万元户是不成问题的,而且县妇联已让她带头搞个女子冶炼厂,地盘已花钱买好。去了敬老院万元户岂不落空?

    去还是不去,在她心中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拔河赛,她踌躇犯难了。

    八十年代中期,商品经济已开始迅猛涨潮,多少农村干部和社员似乎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万元户,那崭新的有漂亮走廊和方砖大院的二层小楼,好不气派;那嘟嘟嘟一溜烟的摩托车好不威风。脸朝黄土背朝天,看了热脸看冷脸地受了二十多年的女支书,心里何尝不想拥有它呢?

    正由于二十多年的党的农村基层干部的经历,更使她深切地理解了党的富民政策。“富民”是让人民富裕,不是让党员个人不顾群众发财啊。于是她毅然斩断了心中拔河的绳索,一边倒向了敬老院。8月7日,她出殡完公公还不到二十天,院里正摊着一大片谷子准备脱粒,她就对乡领导表态说:“行,明天我就到敬老院报到!”其响当当,掷地有声。

    所谓敬老院不过是几间五八年大跃进中修起的大水库边上的破窑洞。荒蒿没膝,水天茫茫,前不着村,后不靠店,离家十多里,大坝隔东西,旭耐面对着这个所在,哭了。是委屈,是难为情?是后悔,是难舍乡亲?反正她把泪水一抹,就蹲下拔那满院的荒蒿。

    修葺一新的敬老院迎来了第一位孤寡老人--关王柏,这是旭耐先后九次登门才请下山的老人。历史上有三顾茅庐、七擒孟获的美谈,我们四十二岁的女院长为体现社会主义制度的温暖,为履行她共产党员为人民服务的职责,竟不辞劳苦九次上山--关山。

    关山村有个关王柏,一辈子没娶过老婆没坐过锅。饿了炒吃玉茭炒吃小麦,渴了就把河水喝。火柱盐罐捣炒面,炉灰满了一拨拉。旭耐八上关山请他下敬老院,可老人次次关门怕见人。他觉得活了六十年,懒散日脏惯了,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这辈子凑乎个三天两后晌,来世再从头好好活吧。铁杵磨成针,只要心意诚。第九次,关王柏老人终于下山了,他做梦也想不到来到了一个新世界。

    旭耐像亲闺女一样伺候关王柏老人。先给他温水洗脸剃了头,又给他热水烫脚、剪指甲,再给他全身沐浴里里外外换上新衣服。一日三餐做得香喷喷、热乎乎,一碗一碗端给他吃。闲暇时就和他东拉西扯,谈古论今。高兴得老人心花怒放,晚上睡觉居然笑出了声。三个月后,老人回村转了一趟,竟有一大半人认不出他了。都说他是“过去瘦得皮包骨,如今胖成小财主了”

    一次,旭耐给老人拆洗被褥时,发现了大片血迹,一追问老人,才知道是痔疮出血多年了。唉,成年累月吃炒面,肠胃哪能受得了。血迹难洗,可旭耐不嫌难。天气暖和时,她下河里洗涮,冬天天冷时,就苦了她的一双手。痔疮天天出血,旭耐就天天洗。为了根治老人的痛苦,她跑晋城,上高平,去沁水,寻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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