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履历中,有四年是担任中学教员的,但可惜的是,那四年恰在文革后期,既谈不上传到授业解惑,更谈不上桃李芬芳。只在“以学为主,兼学别样”、“斗私批修”、“批儒评法”等口号的驱使下,在张铁生、黄帅等英雄的脚步后,赶浪潮,呈风流,竟也创造出许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迹来,使我这个教师出身的往事回忆区带颇多“感光”
上课铃早响过多时了,仍有学生姗姗来迟。老师问:“到哪里去了,怎么现在才来?”“刚从侯专员那儿来。”迟到的学生大言不惭地学着样板戏智取威虎山中栾平的腔调应答。老师正讲到当紧处,不愿多和他纠缠,便令他进入教室坐下。接着提问,无人举手;点了几个名,有人报告说“不在”老师刚分配,认不得张三李四,看到座位上稀稀拉拉的,便手指某学生说:“你叫什么名字?请回答我的问题。”学生答,我叫***。不料有人举报他叫座山雕,又有人说他叫蝴蝶迷,课堂上哄堂大笑,乱了起来。老师厉声呵斥让他们出去,竟有人大叫“老九不能走!老九不能走!’
写作文了,交上来的作业本几乎篇篇不堪卒读。按奇文共欣赏的古训,凭脑细胞的残留信息,中有一篇称奇绝,奉于诸君析疑义。“轰鸣的工人川流不息,笔直的马路布满矿区,奔腾的汽车一泻千里,一条大道在阳光下巍然屹立。啊,我的心情象大海里的泥一样在放纵奔流着”这本是一篇要求歌颂矿山的作文,但胸无点墨的作者不知从何入手,便把矿工小报上的一首诗,按天下文章一大抄的格言予以大胆地“斗批改”了。而后一句大概是活学活用了魏巍同志谁是最可爱的人一文中的句子。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考数学了。问:“分数和除法是什么关系?”答曰:“分数和除法搞关系。”
考物理了。问:“列车刹车后为什么不能一下子停下来?”答曰:“社会主义的列车要不断前进,所以不能停下来。”
考政治了。问:“印度支那有哪三个国家?”答曰:“巴公、高都、大阳。”
分数要和除法搞关系,公检法该不该管一管?列车不敢停下来,到站旅客上下车怎么办?
巴公、高都、大阳是矿校所在地晋城县辖境内的三个公社,说不定考生们还到那里玩耍过,怎么就突然归属了印度支那呢?要是老挝、越南、柬埔寨知道了,交涉起来的话该让外交部作何解释呢?
我不由得想起了那首“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高第良将怯如鸡,寒素清白浊如泥”的诗。
后来,我教过的学生中,虽有考上大学或成了气候的,但那只是凤毛麟角,绝大部分都成了芸芸众生。和现今桃李满天下的师者们比起来,我深为“印度支那有巴公高都大阳“者们惋惜。
但愿那个年月不再重来,但愿“巴公、高都、大阳”不要被谁推进国际事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