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鱼

    　　前阵子侄儿住在我家。有一天，他去小菜场买了两条不到一托（手掌伸开，大拇指尖到小指尖的距离）长的小鱼，长圆身，黑花皮，很是灵活矫健。

    我看了看，说，这是黑鱼，学名“鳢”（音同鲤），温州人叫“乌鳢”台州人称“乌皮鳢”；很凶的，号称“水中老虎”养鱼池里若有了它，那一池的鱼就全要遭秧了。侄儿说，才这么泥鳅大的鱼就吃别的鱼吗？我说，三分之一这么大就吃别的鱼了。

    天太热，我怕鱼搁在薄膜袋里死了，就将它们养在一只头号搪瓷碗里。一连三天，我都在食堂吃饭，回到家就问我家先生：那乌皮鳢死了么？先生高声回答：还健康得很呢！继而朗诵道：“身体健康，永远健康！”仿佛因为鱼的健康，我先生的身体都变得更加硬朗起来。

    我终于对那口搪瓷碗不耐烦起来，我对侄儿道：鱼是你买来的，又不吃，什么意思？

    第二天下班回家，就发现搪瓷碗里只剩下一条鱼了，我问：那一条死了么？侄儿说，中饭时杀了烧吃了。

    待到我打开冰箱时，却发现那条煮熟的黑鱼没动几筷子。我问怎么回事，侄儿说，这家伙太厉害了，破开膛，挖了五脏六腑，还一个劲的活蹦乱跳；正反面都片了许多刀，滑到水里还游得挺欢；下油锅炸了好一会，还一下子蹦出锅去！叫人不敢相信它是鱼，倒像什么妖怪了。

    那烧熟的黑鱼在冰箱里呆了几天，还是让我给倒掉了。活着的那条，仍然悠闲地生活在搪瓷碗里。我嫌占着碗，又腥。就问，谁愿意吃它？我把它杀了！一家人异口同声地说，不要吃！我先生说：既然它的生命力这么顽强，就放生了吧。我说，行行，把它倒在前边的那条河里去。侄儿说：你不是说它是水中老虎，放生了它，不是害了一河的鱼吗？

    是啊是啊，我怎么倒忘了这个了。岂能放了强盗，害了善良的鱼们？

    “扔了算了。”儿子说。

    “大太阳的，一扔准发臭，污染环境。”我反对说。

    “活埋了它吧？”我先生说。我说：“你去埋吧，我没有意见。”可是先生又说“我一个大男人，林妹妹葬花般去埋这么条小鱼，算什么事呢？”

    一条小小的恶鱼叫我们束手无策。

    既然杀也不是，弃也不是，那么就只好养着了。

    这条乌鳢至今还让我们给供养着。先生给它改善了生活条件：把它从搪瓷碗里乔迁到了宽敞的塑料桶里，而且过几天就给它一撮米，也算是姑息养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