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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少女和三个男人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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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现在她的身价是200斤谷子,黄金般救命的谷子。她同意出卖自己,像一切贫病交迫人家的孝顺女儿一样,但即使是卖一条牛犊,也总得找个好点的主顾啊。

    男的迟迟不来。她都坐得不耐烦了。没有喜悦,没有脸红,只不过心悬悬着。她的脚在椅子横档上来回搓着,布鞋千层底下的泥粉搓下一大片。

    他终于来了,不是自个儿进来的,是让“一支花”推进来的。媒人一转身带上了门。

    他的脸跟他的背心那么红,脑门上的汗亮晃晃的。他别着身子扭着脸,看也不敢看她一眼。她的心忽然一半儿落了地。他不敢瞅她,正好让她瞅他啊。哎呀,这个阿四,不正是那个领奖状、摸肥皂的“红背心”么?

    “你——”她又惊又喜,暗暗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阿四”越发低下头去,额上那绺软软的秀发,直垂到膝盖头了。

    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第二天是清明,她跑到娘的坟头,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

    她没有料到,她上当了,这个“红背心”根本不是什么阿四,而是代人相亲、为虎作伥的阿雄。

    翠屏山秃得光光的,像害了一场可怕的热病。它支撑着瘦骨嶙峋的身子,俯视着山下那四五个村落,像一个无暇自顾的女人,无可奈何地望着自己那几个衣衫褴褛的孩子。

    它本来是异常美丽的,终年郁郁葱葱,终年散发出叫人说不清的香气。可就在三四年前,红松啦,龙柏呀,香樟啦,一古脑儿全填进小高炉的血盆大口,那一群群只会拉些又丑又硬铁屎块块的老饕们,连三尺高的幼树苗苗也不放过。

    阿兰挑着一对畚箕,随着打柴的人群,一步步挪上山来。所谓打柴,既不用带绳子,又不用带柴刀,因为没有什么冒出地面的柴可砍了。男人们合伙着,用各种各样的家什,撼那些牢不可拔的树根,女人和孩子们则用鹤嘴锄,挖些杜鹃、山楂的小根根子。

    阿歧独个儿在整一个山毛榉的根。一个刚刚扒开、很大很深的土坑里,露出半人多高的大树根来,他站在坑沿上,举着斧头高声嚷嚷:

    “共产主义?‘根铲’主义!看看,树根柴根全都铲光了。”他狠狠地吸了口气,把肚子吸得凹了进去,就势用破网衣把腰身束得一圈儿,那身子越发显得瘦长了。他往手心吐了口唾沫,猛搓了几下,哧溜一声溜下坑,抡起利斧一阵子猛砍,只见白光飞舞,木屑片片四处飞溅开来。孩子们一哄而上,吵吵嚷嚷地你抢我夺

    “我日你们娘的共产共到老子头上来了?再抢,拖下坑统统活埋!”他嘴里只管骂,手里却不停地砍。两片又粗又大、湿漉漉的木片飞到阿兰身边,她迟疑了一下,放下自己那挖了半天也没挖出来的山楂根根,伸手去捡

    “阿兰,回家去,你爸喊你!”二叔挑了担空畚箕从她面前走过。

    一阵山风吹过,挖出一半的山楂根根似乎抖动了一下。她呆了呆,很快地挥动鹤嘴锄,挖出的土块纷纷向下边滚去,末了,她抓住那根子奋力一拔,一支七杈八桠的树根根终于被拔了出来。

    她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挑起没装几个柴根根的畚箕,踏着坎坷的山路回家。

    阿爸躺在床上。这阵子他没有起来过。“一支花”坐在他身边。

    “你爸又咯血了。几档子病夹着呢,得请个郎中瞧瞧呀。”

    请郎中有什么用?他这病,该吃什么药,该打什么针,她早就成了半个医生了。没有钱;有钱也买不到药。这年头!

    “你女婿家有药,我晓得的。——阿兰,你去要吧,怕阿四那小子不给?”

    阿四家有药,卖私价。他很能囤起俏货卖私价,这年头就有人发国难财——这个,阿兰还不懂,她只以为家境好的人该什么都有,她愿意走这一趟,她想看看那“红背心”她忽然脸红了,阿爸病得那么重,她为自己还有心思想这个而难为情。

    她洗净身上的泥巴,换上件素素净净的褂子,按着“一支花”讲的地点,出门了。她没有料到,那边已做好了一个圈套,等着她去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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