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狗尾草

    一位朋友曾说我是个怀旧的人，当时我就笑着打趣，那我是不是老了？

    有话说，怀旧，意味着青春不再。我的手指尖都没有螺纹，传说这样的女子是抓不住东西的。那么，回忆呢？所以，亲爱的，请允许我怀旧。\

    青春，就像个孩子，是我把她狠心地关在门外，却又，在窗子里偷偷地看她，用一种叹息的表情。怀旧，就像思念一般，与季节同在，与生命同在。前尘旧事，我终究做不到，相忘于江湖。我经常想，如果有天我被生活扫地出门，那么，我会抱着一堆回忆找一个角落相濡以沫。

    音乐天生就带有怀旧的成分，哪怕，这不是它的本意。只是，听歌的人喜欢对号入坐。\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用充满乡音的口吻。这一句里暗藏诱惑，就像糖果对孩子的诱惑一样。我抗拒不了。心里住着一个小小的人，藏着一份小小的情，即使沧海桑田，我忆起的仍是当年那张干净的笑脸，那是不可缺少的小小永恒。

    今年的春天特别湿润，这样的湿润里带着粘稠。也许是怕自己深藏心底的记忆起了青苔，于是，我把它们一遍一遍地翻出来，点缀鸟语花香。

    把音响的音量调小一些，小到只够我一个人听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起，我也习惯了在音乐声中碎碎念想，涂抹心情。碎碎的，这里一点，那里一点，想到什么写什么。涂抹，也只是涂抹，说刻画不妥，说描绘不妥。此刻，我甚至不需要谁来懂得。

    习惯把喜欢的图来做桌面。有时候一个星期换一次，有时候，一天换一次。最是喜欢青青的狗尾草，清新的香味似乎要溢出来。我相信，这张图里，是一个春天，是一个乡村。这是一个重复过多次的梦境，是一次迟来的造访，而那最初的约定，就是在那个小小的童年。

    那个时候，春天的阳光像一把伞。

    一大丛一大丛的狗尾草，在风中点头哈腰。一只小虫在狗尾草身上荡着秋千，忘了回家的路。黑眼珠的小黄背狗，就在我们周围鞍前马后。一只母鸡带着一群毛绒绒的鸡娃，在路边逗留。一群小个子的蜜蜂飞过我们头顶，赶着去和油菜花唠嗑。豌豆花温婉多情，对春风有说不完的悄悄话。

    那个时候，我的脸上还挂着泪珠，于是你用泥巴捏一座城，对我说，长大以后我娶你进门。

    狗尾草编织成的戒指戴在我手指上，那一刻，就是永恒。

    我在找那个故事里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分。多年之后，我选择在一个春天回来，而你，却已经不在。那么多熟悉的场景，都已经不在，不再。

    我只有忍住泪水，赤脚走到草丛中。风吹起我的裙子，你看不到我新娘般的模样，你看不到，我站在这里，可以招惹蜜蜂。只有一片不幸坠落的叶子，在我脚边喋喋不休地诉说着乡村的一些旧事。云朵用眼神悄悄地告诉我，一场大雨正跋涉途中。

    下午，我一个人，听一首歌，看一幅图，想一个人。再过几十分钟，我就会行走在城市的某一个街口，看霓虹慢慢点亮，看路边的落叶沿街乞讨。

    天，有些阴冷，在这个黄昏，且让我用往事燃成一个炉子，然后，独自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