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从市里到乌鲁木齐的长途夜班车上,一个完成了对星空的仰望。
卧铺床位的前面,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哈萨克族年约妈妈。她一直耐心地通着手机,好象是和她的孩子说话。妈妈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在路上了,对,是出差。是呀,妈妈在做什么?妈妈在看天上的星星呀。对,好多的星星呀,你从家里的窗口能看到吗?没有,不要紧,一会就有了。半路上的星星可多了,星星都跑到我这里来了,追着我们的班车跑呀。所以,你就看不到呀,孩子。星星真美丽,像你的班级里的小红花,你的小朋友一样多。行呀,妈妈给你带回去。行,一定带回去,好好睡觉吧。
我就在这位母亲和孩子的一问一答中,在戈壁滩半夜三更的清凉里,感受着仰望星空时一点点流淌而过的美丽时光。
随着年龄的长大,成人们在追求所谓事业之中,往往最先忘记仰望星空的乐趣,我就是这样。记得小时候,我每次被爸爸用力暴揍过之后,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连队的草堆上过夜。那个时候,兵团的基层连队有很多收割后的麦草,像一座座团圆的碉堡,带着神秘色彩,被一堆堆地垛放在田野里。这个时候,一个人咬着草棍,埋在干燥的草丛中,独自地仰望星空,那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那些怒放的星辰,那些流动的星光,那些洒落在银河边透着热闹气息的小星们,构成了天体空间中一片热闹的集市景象。直到后来我看了凡高的作品,才突然意识到,拥有凡高那样一颗童年的灵魂,那是一件多么富有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秋天的星空非常干净,那些近我很近的星星,就像一个个用清水洗过脸的农村男孩一样;它们同时又密密麻麻、显得紧挤簇拥、非常密集,就像胆子小不敢走夜路的女孩子一样。而此时,夜色中的人很少出门了,整个田野一片寂静。不远的连队里,有几声狗的吠声,有力无气地,像是现在舞台上懒洋洋唱歌的流行歌手一样;田边的水渠里,哗拉哗拉地响着水的声音,水渠边上的几株清秀的小白杨树,叶子随风而动,像讨好水渠一样,轻声曼语地伴随着水的旋律。
我在竦竦响着的干草里仰卧着,身下的草堆里,不时地响起老鼠们的声音。它们一定是感到草堆上的我,所以走动起来,一收往日的放肆而蹑手蹑脚不敢使劲。到是草堆里的昆虫们,感受着生命的临近,为储备过冬的物质和交配,抓紧时间不知疲倦地来回奔波忙碌着。
四野安静,大地入眠;虫鸟归巢,树叶飘落。而天空的街市上,或远或近,或紧或疏,遍地是星,满目灿烂。银河两岸,集会结束,星光如人,早已是三三二二、成堆成群,一一散去。或是数人一簇,谈天说地;或是三人一排,散步闲庭;或是二人相对,情境至极,把酒无声;或是一人独处,思考人生。天庭之中犹如人生。
我曾经在成年后,跟着一批批热爱徒步的队伍,多次出行于野外露宿草丛之上、溪流之滨。每到此时,仰卧于帐篷之中,打开篷门,与星空对语。那些星光,若灿烂的山花,或成片成堆、或单独单枝,或细长如路,或簇拥如团,怒放如火,情真如阳,既感到青光无限烂漫,人生幸福感受,又显得花海的憨态可爱,体验着寂静之中那份人生的宁静。
那些站在宇宙深处的星辰,以或明亮或黯淡的闪烁,向地球上的人类一遍遍地打着或尖啸或低沉的唿哨,就像大街小巷中年轻的男孩子们,向一个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打着口哨一样。突然之间,我想起一些可能失真的报道,它们说,有一些宇航员因各种原因,不慎失落于宇宙之中的事情。我不知道,这些人在离开地球的控制、飘向无垠的宇宙之后,带着什么样的感情,有什么样的想法,或是能看到些什么样的奇观。
但是,带着幸福的终结离开,可能是他们最好的选择了。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的心里有了一个灿烂的世界,你就会有一个带着灿烂的人生。
就是在这些被父亲揍打、不敢回家过夜的时光里,我完成了一个男孩子对大地的感受,完成了对星空和天体宇宙的人生思索。同样,在笼罩于暮色之中的仰望中,我们于徒步的过程里,又一次感受大地的久远和人生的短促,当我们纠结于个人内心的沉闷,沉溺于自我的狭窄缝隙而不能自拔时。首先要让自己学会仰望,以仰望的方式把思想放开。让郁闷的事情离去,让好的过程开始。这是一种由坏转好,由个人转向世界的结果,能把痛苦的事情做成一件带着快乐的事情时,相对而言,绝对是一份没有意料到的巨大收获。
当我们匆忙于追求物质生活的享受、忙碌于灯红酒绿的人际交往,而忽视头顶上那一片美丽的星辰时,是否能让自己回过头来,静下心情,仰望那繁若海洋似的天空?
仰望星空,让我们学会在广阔之中,摆脱狭隘,感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