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华丽的忧伤

    　　当人们被暗淡的忧伤烫疼自己的手指时，是否也会有一种曾经的失重之感。

    谁都有过，当一声呼唤、一场电影、一句问候、甚至一个人、一件事情，一下子把你从今天的平静，硬性地拉入过去的回忆时，你一定会被一丝缠绵的细流，透彻地狠狠扣响感情的一枪。

    我们只能在物质的消费中，用金钱的财富报复我们的忧伤。一杯咖啡、一瓶酒、一场音乐会、一次联欢会，一次倾诉，甚至于疯狂地飙车、拳击或来一次对动物的残酷猎杀。当我们面对比自己弱小的生命时，我们才会找到一个自我依靠的墙壁，在减轻心灵的负重后，茫茫然的城市让深深的黑夜，又以柔软的方式打开了一个感情的舞台之灯。

    我曾见过一个年轻的小伙了，以农村的形式表达着自己的忧伤：他坐在一个远离村庄的土坡上，一个人仰望着被夕阳燃烧的天空，伸出的脖子直挺挺的，像在大声喊叫着什么。

    当我们走近他时，他站了起来，向着他的羊群走过去，他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入自己独有的感情世界，去扰乱让他快乐或痛苦的事情和人。

    接近着羊群，他在躲避我们窥视般的走近。

    这是一种简单而纯粹的忧伤，就像一条小小的溪流。我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溪流，让自己的忧伤、自己的快乐、自己的幸福、自己的痛苦如雨珠般，一滴滴地融入水流之中，汇成一条感情的流动。

    有时候，我也曾这样想过，忧伤是一件私有的事情，真诚的为一个人或一件事去忧伤，却是一件非常奢侈的富有；就如同幸福的灼烫，让他发出的真实尖叫，就如同惊悸之中，少女手指与灵魂的某种轻轻触摸。

    这是一个独自占据每个人心灵，属于自己感情殿堂里，那个最让人隐蔽的位置。

    我喜欢这些简单而纯洁的忧伤，那怕这些忧伤曾经伤害过我，那怕这些忧伤致使仍一次次地让我痛苦着。然而，我仍旧坚持着自己的仰望，那是神圣的色彩所包裹着的喜悦，那是用真实与充实交替着让我走向饱满的雨季，是面对收获时节，所必须面对的痉孪般的刈割。

    忧伤是来自于民间的故事，它的泥土气息，它的纯朴的伤痛，它的真实的哭泣，它的不加掩饰的等待，它的坚守中的希望，永远是让我感动的一种热情。在我们的身边，有许多这样的人，他们被人伤害过后，又继续地拿着劳动的工具，以健康的形象走向田野深处。

    很多时候，我不喜欢到公共的场所去凑热闹，因为，我不喜欢那些庞大的场面。在这些轰轰烈烈之中，许多前来参加的人们是极其寂寞的，许多表达的主题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思想倾销。因为就在这些场面所表达的热情和壮观之下，很多是一种没有内容的苍白，是一些早已干枯的死亡和空虚，是反复作用多次的丰富多彩的形式，又一次对干瘪和蹩脚的内容，完成了重新注解。

    当科学技术、现代文明和文明的手段，越来越影响着我们的生活方式时，当无限的虚拟网络空间、昂贵的电影电视和雪花般的报刊杂志，一层层如堵塞墓穴的砖瓦，渐渐充满着我们的空间时，渺小的人类如同一块块橡胶泥团，被挤入电脑闪耀的屏幕中，从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面对着丰富的世界而满眼的沧桑。

    我们都曾目睹过许多巨大活动的开幕式，鼓乐喧天，红旗招展，万众欢腾，整齐划一，火树银花，在庞大的场面和人潮之中，热烈奔跑的人群、激情腾飞的跳跃，甚至是高声的歌唱，无不在轰响的音乐之中，以热烈的形式的壮观的场面，展示着人类世界华丽的忧伤和人性之中巨大的苍白。场面中出现亢奋和虚假的幻觉，就是一场被纳税人的税收和科学的灯光，包装出来的视觉盛宴，是一个表层华丽、富丽堂皇的精神垃圾场。

    人类世界因为生存而去实现的形式，远远地超过了人类生存需要的内容。

    当一代代生活的人，从这个世界出生，从这个世界消费，从这个世界消失之后，我们并不会因为参加过他们的葬礼而觉得出，这个世界真的让我们失去过什么。是我们没有了真实的忧伤还是已经没有了忧伤，抑或是我们忘记了忧伤的本能？

    这时，我突然想起那个放羊的小伙子，是否还带着他的忧伤，正走在乡村的小路上？

    我真的喜欢他，也想着，能有一次和他一样的忧伤。

    二〇〇八年十二月二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