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的丁香

bsp;丁若济转过身子，走到桌子边，打开柜子，取出一包药，用水稀释，然后又取出一瓶药，倒出几粒来。

    叶香儿哭腔着：丁医生，丁医生，你一定要救我儿子。

    丁若济走了过来：这几粒药先吃着，这一包，我已调好了，是外敷，每天二次。记住，二天后，来我这里。

    聂胜文端着杯子喝水，一扬脖子把药吃了下去。

    聂胜文：妈，我没事，谢谢爷爷。

    叶香儿：谢谢丁医生，谢谢。

    丁若济：幸亏你们来的及时，若再晚来二天，这腿可真难保住了。

    叶香儿：丁医生，这钱？

    丁若济：这药，二十五块。

    叶香儿面带难色：丁医生，我只有二十块，能不能先欠着五块？

    丁若济一楞，忙说：不碍事，行，先欠着，把孩子的腿治好了，一起还也行。

    叶香儿欲下跪：丁医生，恩人。

    丁若济忙扶着叶香儿：这可不行，孩子有病，谁不急？记住，这是药，二天后，再来。

    12、农村小路，日，外。

    叶香儿背着聂胜文向村庄走着，身后，是明亮的太阳，路边的庄稼碧绿一片。

    聂胜文在母亲的背上轻声唱着：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叶香儿面带笑容，随着儿子的节奏轻吟着。

    村庄的炊烟袅袅升起。

    13、丁若济诊所，日，内。

    丁若济在为聂胜文诊治着。

    叶香儿站在一边帮忙着。聂胜文睁着大眼望着。

    丁若济面带微笑：不错，不错。香儿，我这就放心了，上次来有些危险，也没敢给你说，这次，看来孩子恢复的很好。

    叶香儿忙接话：我每天按你的话，服药，敷药，没事用温水擦拭。

    丁若济：对，就这样坚持着，过个把月，会恢复好。

    叶香儿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真不知怎么感谢你，上次来欠你五块钱药费哪。

    丁若济：不急，先不急，孩子他爸怎么不来？

    叶香儿：丁医生，他爸过世快二年了。

    丁若济：啊，你种了几亩地？种了些什么？

    叶香儿：我们嫁过来时，村里分完了地，我们是外来户，没分上地。

    丁若济：国家不是重新分地了吗？

    叶香儿：可能明年重新分地，我和胜儿这就有指望了。

    丁若济：得让孩子好好上学，这才是指望。

    叶香儿转过身子托出一包鸡蛋来：是啊，我也就指望他了。对了，丁医生，我能拿鸡蛋顶你的帐吗？

    丁若济面带笑容：行呀，我挺喜欢，这样吧，城里一个土鸡蛋最低也5毛钱一个，我给你六毛钱，因为你送上门来的。

    叶香儿：这哪成，城里多少，我算你多少，这次拿了二十个，先顶上十块钱，加上这次为胜儿看病，还欠你20块。

    丁若济笑了：哈哈，你不会算帐，我家买的还没有这个大，都6毛钱一个。你还欠我18块。

    叶香儿一楞：这不成，你连诊费都不算，你还吃亏了。

    丁若济：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把诊费算到药里了，你不知道吧。

    叶香儿默不作声：这？不成，还是5毛钱一个。

    丁若济又把一包药递到叶香儿手里，叮咛着：还是一样，二天后再来。

    14、聂胜文家小院，日，外。

    叶香儿背着聂胜文走到自家院子里。小月儿和小月妈从院门走了进来。

    小月妈：回来了？治的效果怎么样了？

    叶香儿：好多了，这丁医生真行，可惜，我欠着人家20块，真不好意思。

    聂胜文：妈，今天，我让小月到医院问了，那药丁医生没加一分钱的诊费。

    小月：就是，婶子，我专门找人问了，那个药是进价。

    叶香儿：这丁医生真是的。他图我们个什么呀？

    小月妈：这年头，好人真的不多了，香，我这里还有15块钱，你先看病用着。

    叶香儿向外推着小月妈的手：姐，这不行，这不行。

    小月妈：把姐当外人了不是？拿上吧，看病要紧，可不能亏了人家丁医生。

    叶香儿面带难色：姐。

    一只白鸡在墙角咯咯着。

    15、聂胜文家卧室，日，内。

    小月手里拿着课本，正向聂胜文说着。聂胜文用笔在本子上不停地记着。

    叶香儿在院子里，对着丁香花浇水。一朵朵丁香花簇拥着，一点点开始绽放了。

    院子里的小猪哼哼叽叽地叫着。

    叶香儿直起身体，面对着蓝天，幸福地笑了。

    16、农村小路，日，外。

    叶香儿背着聂胜文，在路上路踽踽行走着。

    17、丁若济诊所，日，内。

    丁若济带着困倦的面容，正观察着聂胜文的腿，严厉地说着：怎么晚来了一天？

    叶香儿低下了头：家里有事，才

    丁若济：是怕钱的事吧？

    叶香儿：不是的，我们都欠了你这么多，我都难为情。

    丁若济：先不想钱的事，把孩子的病治好要紧。记住了？

    叶香儿喃喃着：记住了。

    18、农村小路，日，外。

    叶香儿背着聂胜文，在路上走着。

    叶香儿：胜儿，都怪我，丁医生说的对。

    聂胜儿：妈，不怨你，是我不好，我怕爷爷不要钱，才晚来一天。

    叶香儿：我们都欠人家好多钱了。

    聂胜文：妈，我也快好了，要不，我们把猪卖了？

    叶香儿：我也想过，以后咱们还要过日子，你还要上学。

    聂胜文：那？

    叶香儿笑了：我有办法。

    19、丁若济诊所，日，内。

    丁若济：香儿，再坚持几个疗程，孩子就可以下地。

    叶香儿：谢谢丁医生，我想拿东西顶你的帐，行吗？

    丁若济：可以呀，你拿什么好东西来了？

    叶香儿从背后筐子里，拿出了一只活着的白鸡。

    丁若济：这不好，鸡没了，你家里怎么生活啦？这样吧，我把鸡让你先养着，下的蛋给我带来，好不好？

    叶香儿：也行，你爱吃，我每次给你带些过来。

    丁若济拿出了几张钞票：这是三十块钱，你先拿着。鸡你也带回去养着。

    叶香儿不接，有些生气：不，你帮我们，我们无法报答。这钱不能拿。

    丁若济假装生气：是不是不想卖给我了？

    叶香儿忙辩解：不是，不是。

    丁若济：不是就拿着，快回家吧。天晚了路不好走。

    叶香儿：丁医生！

    20、农村小路，日，外。

    叶香儿背着聂胜文，在有着落日的阳光路上走着。

    聂胜文：妈，你不该拿爷爷的钱。

    叶香儿：我也不想要。真想送回去。

    聂胜文：要不，你还给人家时，我在这里等你？

    叶香儿望着快要黑的天色，有些犯难。

    聂胜文：妈，没事的，这离家也不远了，我慢慢回。

    叶香儿：也行吧，累了，就休息，妈一会就回。

    叶香儿放下背上的聂胜文，转过身子：一定不要急，要不就等妈回来。

    聂胜文：妈，你走吧，我是男子汉。

    叶香儿欣慰地笑了。

    21、丁若济诊所，日，内。

    丁若济面色蜡黄，手里拿着几张钞票，凝思着。

    一包鸡蛋，在他的桌子下。

    22、聂胜文家小院，日，外。

    叶香儿正在浇花。那些绽开的丁香花怒放着。她深深地吸了一下，闭上了眼睛，表现出幸福的笑容。

    这时，丁若济正站在叶香儿的身边。

    叶香儿睁开眼，大惊：丁医生？你来了，快屋里坐。

    丁若济望着叶香儿，又望着丁香花。笑着说：这可好了，我可找到了。

    叶香儿：你怎么找到这里了，这几天，没去你那里，你可别生气呀。

    丁若济：我是找丁香叶的，我那里作药，正少丁香花叶子，这不，你这里这么多。

    叶香儿惊讶：真的？我给你摘。

    丁若济：不急，咱们先讲好价格，这种叶子，新鲜的100克要3块5，晾干的可是10块钱。你能不能卖给我？

    叶香儿：真的？丁医生，你要多少？

    丁若济仔细地算了算：最少要5公斤，这些不够，这样吧，你的我可全要了。

    叶香儿：丁医生，我给你便宜一半，你帮我们那么多。

    丁若济：那可不行，别人知道了，还不骂死我。这样吧，你就不要给别人了，也不要给别人讲这事，我们拉钩。

    叶香儿笑着伸出了手。

    聂胜文也扶着墙走了出来：爷爷，我也拉。

    丁若济爽朗地笑了：哈哈，哈哈，好吧，我们一起拉。

    23、农村小路，日，外。

    叶香儿带着慢慢行走的聂胜文，在小路的两边，四处寻找着。

    聂胜文：妈，这里有一棵丁香。

    叶香儿：还是胜儿眼好，我们今天可丰收了。

    聂胜文乐了：妈，我们捡好多好多，送给爷爷。

    叶香儿：对，我们送给爷爷了，我们也不欠帐了。

    聂胜文：我们晾干了送去。让爷爷不费事就能作药。

    叶香儿：对，知恩就要图报。胜儿懂事了。

    24、丁若济诊所，日，内。

    丁若济焦黄地正在检查聂胜文的腿。

    丁若济看上去很高兴：香儿，孩子基本上痊愈。可以加大一些运动量，增加肌肉的收缩性。

    聂胜文：爷爷，我可以去上学啦？

    丁若济十分肯定：当然。但是，不能跑得太猛。

    聂胜文高兴地叫道：我能上学了，我能上学了。

    叶香儿幸福地看着叫嚷着的儿子。

    叶香儿拿起一把叶子，递过去：丁医生，我们把中药给你带来了。你看行不行？

    丁若济抓起几片叶子，放在嘴里尝了尝，又放在手指间仔细地抚摸着。过了一会，他抬起头：不错，不错。我全要了！多重？

    叶香儿：我全晾干了，一共3公斤。

    丁若济：这样，我给你300块，扣除你的欠帐，找你95块钱，你算一下，对不对？

    叶香儿：丁医生，我不拿这么多，只给我50块就行了。因为，这些叶子有些潮。

    丁若济：那不好，人家要骂我欺负你啦。好了，还是95块吧。

    说着，他从抽屉里抽出几张钞票，数了数，递给了叶香儿。

    叶香儿接过钱来：丁医生，这

    25、街道上，日，外。

    叶香儿带着慢腾腾行走的聂胜文，还有小月。在商店里购买。

    出门时，两个孩子一人身上背着一个崭新的书包。

    26、农村小路，日，外。

    三个孩子在落日下手牵着手，走在弯曲的小路上，在他们的背后，是一轮灿烂的金黄色的太阳，在他们的面前，是升起一道道炊烟的村庄。他们并排行走着，跳跃着。

    27、聂胜文家小院，日，外。

    叶香儿面貌一新地正在给丁香花浇水。

    小月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香，快去，丁医生去世了。

    叶香儿大惊：什么？

    小月妈：丁医生走了。

    叶香儿一屁股坐在地上，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流淌着。忽然她猛地站起来：胜儿，胜儿？

    聂胜儿从屋里答道：妈，你叫我？

    叶香儿冲进屋里，从床上抓起一条白色的床单，疯子般用牙一咬，两手用力一撕，随着一声“咝”白色的床单一分为二。

    小月妈惊叫：香，你怎么啦？

    叶香儿把一半往自己的腰上一系，又拉过聂胜文，从头往下一包，大声叫道：爷爷没了，走！

    叶香儿拉着半瘸的聂胜文，在乡间的小路上，疯子一样向前奔跑着。

    28、丁若济灵堂，日，内。（一）

    一群来来往往的人，一盆冒着青烟的火盆。一张丁若济微笑的大幅相片。

    叶香儿带着聂胜文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哭喊着：丁医生，爷爷！

    顿时，她们母子的哭声，引起一片啜泣声。

    叶香儿：丁医生，我们还没有报答你，你就走了。我早该来看你了。

    聂胜文：爷爷，我们拉过钩的，你不管我了。

    29、丁若济灵堂，日，内。（二）

    一位身着白色孝服的中年男子和一位中年女人走过来，把叶香儿和聂胜文分别拉起，搀扶着。

    叶香儿抽泣着：丁医生呀，丁医生。

    聂胜文：爷爷，爷爷。

    中年男子：你是叶香儿吗？

    叶香儿抽泣着点了点头，仍望着丁若济的遗像哭泣着。

    中年男子：我是丁医生的儿子，我爸临终时，还惦记着你们。

    叶香儿抱着聂胜文的头哭泣着：丁医生，大恩人哪，大恩人。

    中年男子拿起一袋子东西：这是我爸留下来的，他给你们治病时已癌症晚期，他走时特别交待我，要给你留个纪念品。

    叶香儿无意地看了一下，啊，她没想到，那是她新手晾干的一袋丁香花叶。

    叶香儿低低地泣不成声：我不能拿，这可是很贵重的中药。

    中年男子：什么？中药？唉，你不懂，这根本就不是中药。

    叶香儿一下子停止了哭泣：什么？不是中药？

    中年男子态度肯定：对，我就是中医，丁香叶没有一点药用价值。

    叶香儿顿时楞在那里，脸色变化着。忽然，她明白了什么，挣脱中年男子和中年女人的双手，冲向丁若济的遗像，凄凉地叫着：丁-----医----生-----

    30、公墓地，日，外。

    画外音：十几年过去了，全城的人都知道，在丁若济医生的坟茔边，常年绽开着洁白的丁香花。人们怀念着这位医术高明、医德高尚的医生，人们也很奇怪，是谁能这么长久地让这片丁香花不断地绽开着。任那缕缕幽幽的丁香气息，渐渐地向四处漫延。

    又是一个金色的黄昏。

    一位青年微微瘸腿来到这里，他把头紧紧贴在地面上，深深地叩拜着：爷爷，我来看你了。

    青年拿出一本书，放在墓前，跪着，他把书打开，用右手一张张撕下，撒向天空。

    书的封面上，是微笑着的丁医生。书名：幽幽的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