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元缃现在不上不下,什么都谈不上的身份对她有什么伤害,最大的大概只有喜悦被揍的事。
当进荣找到喜悦时,可怜的喜悦已经奄奄一息,整个人被架起,一个老嬷嬷拿着木板子掴打喜悦的脸颊,喜悦整张脸肿得有平时三倍大,意识迷离地任老嬷嬷乱打一气,却无力抵抗。
进荣将喜悦抬回锦绣宫,喜悦只剩半条命不到,叫人人不应,摇她也不醒,元缃急得眼泪不停的掉,死守在喜悦床边,而进荣则快速命人通报绕且初,也立即去请太医。
这会儿太医正替喜悦把脉,许久过后,太医将喜悦的手放回棉被里。
“太医,怎么样?喜悦有没有事?”元缃拉住太医的衣袖,太医见元缃什么身份也不是,似乎有些鄙夷地悄悄扯回衣袖。
元缃不是不知道太医的反应,她也知道这宫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将她看在眼底,每个人都想她什么身份都不是,只是一介平民女子,能进宫还不是端赖绕且初看上她,她才有幸进宫一瞧,所以没有人将她当一回事。
就像现在,喜悦受了伤,也是因她而起,若今日她的身份不是这样的,那么所有人还敢动喜悦吗?
元缃忽然替自己感到可悲。
“她只是太虚弱,除了脸部有红肿现象外,全身上下没什么大碍。”
“但是她昏迷不醒”
“她只是太疲累。”太医不耐烦的回答。这女孩是什么身份,还得劳驾他这御用太医来诊疗!
进荣也发现太医老脸上那抹不耐烦,他暗自在心里眸骂:狗眼看人低的奴才!
“太医,皇上特别吩咐要你医好喜悦,她身子虚弱就开帖补身的葯给她吃,还有,皇上要喜悦在三天之内能开口说话,太医做得到吧?”
“是是是,臣当然做得到,这就去开帖补葯单。”太医一听是绕且初吩咐的,立即陪笑脸,慌慌张张地下去办事。
“他知道喜悦的事?”绕且初知道喜悦在宫里被人欺负的事?“他为什么不来?”
“皇上什么事都不知道,皇上正在正殿与大臣们商讨国事,是我自作主张让太医急一下。”
元缃跌坐床沿,握紧喜悦的手,深深看着她那已变形的憔悴样。
“如果今日受到伤害的是我,他还会忙着和大臣们商讨国事吗?”
“元姑娘,那是两码子事,而且皇上也绝不容许有人欺负你。”
所以才会转移目标,拿喜悦下手,一解积怨?
“这是怎么回事?”
绕且初刚和大臣们开完会,急着见元缃,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才问出她在这儿,一进屋便看到眼前这幅景象。“进荣,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
喜悦的脸肿成这样,肯定是被打的,元缃呢?元缃
“你没事吧?”他急忙握住元缃的手,关心地问道。
元缃轻轻地抽回手,低头看着地上。
绕且初终于察觉元缃反常的举止。
“进荣。”
“奴才是在教事房老嬷嬷那儿找到喜悦,不过那时喜悦已是这模样,至今还未醒过,不过奴才已经先请太医来替喜悦诊视,现正在熬葯汤。”
“教事房?喜悦并不是宫内奴婢,那老嬷嬷管什么事?”
“这”“说!”教他怎么面对一心想离开的元缃?
如今她的贴身丫环在宫内遭人教训,甚至打成这样,他真怕她会更想离开。不!说什么他都不会准的!她要离开这儿,离开他的范围,除非他先死,不过就算死他也要拉着她殉葬,他忍受不了没有她陪伴的日子,就算进地府也一样。
“奴才在经过教事房时,曾看见铃神色匆忙地由教事房出来。”任何事与有主子的奴婢扯上关系,都会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
“铃?”宁妃!
绕且初愤怒地捶击床柱,床柱猛烈地摇晃了几下。
“皇上”糟了,皇上似乎非常生气。
“给朕传宁妃!”
“皇上,万万不可!”进荣连忙跪下。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不可以?!傍朕个理由。”
“皇上,那只是奴才的一个猜测,在教事房外见到铃,不见得就代表与宁妃娘娘有关,请皇上三思而行。”进荣惶恐不安。他可不想因为这样而在后宫激起不必要的战事。
“喜悦被打已是事实,找出元凶就能让她的脸好起来吗?”元缃冷淡地开口道。
宁妃她会想法子替喜悦争回这口气!
她不作声不是她没种,也不见得她就会视而不见,谁欺负她,她就加倍奉还!
“元缃”
他从未见过元缃这般冷怒的表情,她不吼不闹才更让他感到忧心。
绕且初想碰碰元缃,却被元缃躲了开来,他脸上随即出现一丝不悦。
进荣也看见了这个景象,暗自替元缃捏把冷汗,甚至也开始替自己念经祈求上苍保佑,保佑他不要被扯进这团解不开的漩涡中。
“如果你为了躺在床上这奴婢就想躲着朕,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绕且初气愤地一把将她拉进怀中,牢牢地钳制着。“朕不会放开你,更不会让你躲开朕!”
她扯出一抹难堪的笑。“你依然放不开身为帝王的骄傲。”
他气结了。
懊拿她怎么办才好,从未有人能令他如此无力挫败,一向都是众人对他阿谀谄媚,尽说些奉承的话,没人敢与他的身份相抗衡。
独独她,不仅不屑他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甚至还看低他。
他该拿眼前这小女人怎么办?
“朕的身份永远都不会改变,你必须学着去适应它。”
“今日喜悦为何会被人抓去出气?完全是因为我的关系,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我和喜悦都只是一介平民,任谁都有权力拿我俩出气,只是大家碍于你的关系而不正面与我起冲突,但却苦了喜悦必须替我承担。”
她的日子原本过得非常惬意,在绣房里照顾生意、绣绣东西。
但一遇见他,她原本安顺的日子便被打乱,现在甚至被囚在这皇宫禁地之中,却是一个身份地位连奴婢都不如的民女,而被召进宫的原因只是因为眼前这位万人之上的天子想得到她。
“你在乎的是身份地位?”
“为何你还是不懂我!”她逃到角落,抱紧身子给自己一点勇气。“我想要的是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离开?”绕且初愤怒得想掐死元缃。“你永远都没有机会离开我的身边半步,如果绑住你、囚住你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你明白我是不会犹豫的。”
他转身离开之前又回过头看着躲在角落的元缃,心中那疼痛感又浮现,但如果他一心软,她就会永远离开他!
“进荣,传话下去,朕要择日纳妃!”绕且初狠下心下令。
元缃闻言全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抱着头将脸埋进双臂之中。
如果他的身份不是这么敏感而尊贵,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有太多的阻碍横隔在他们之间,这却是促使她感到心慌的原因,她并不希罕他是否纳她为妃,而是早在踏入这深宫之中,她就预期到自己会因为心门深锁,看尽爆内争夺权力的肮脏事而失去元气。
她并不是真想离开他,而是想离开这座大宫廷,远离这里的一切。
她依然爱他,却没有勇气去接受他的一切,她只能接受单单纯纯的他,那些附加的东西,她倒是不希罕。
没有人能够因为她的身份而欺负喜悦到这种田地,她不会就此就算了!
“主子,这下你可出了口气了,朝那丫环下手,果真比教训那平民来得爽快。”铃似乎在叙述着什么得意的事,不禁手舞足蹈。
宁妃优雅地倒杯茶喝。
昨天那场掴打小人的戏码,看得她开心不已。
原就想教训那贱民的,奈何还是得顾着皇上这方,总不能大咧咧地惹怒龙颜吧!不过她倒是没想过拿那丫环出气的效果会这么好,这些天皇上也没再去找那女人,而那女人也安静多了,至少在御花园里不再看见那对主仆的踪影。
哼,敢勾引皇上,她可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敢和她这未来皇后抢人!
“铃,那丫环怎么样了?可别整死人了,我可不想她死。”宁妃检视着修剪完美的指甲。
“主子放一万个心,那丫环的贱命还没这么脆弱,老嬷嬷只是以木板子掴打她的脸颊,又没对她动残刑,死不了的,顶多一、两个月无法说话罢了。”
“那就好,这阵子耳根倒可以清静清静。”
“一切都是那丫环自找的,没事在御花园里大喊大叫,分明是替人找机会教训她。如果有事,大可推说是那丫环在御花园里没规矩地大叫大闹,将事情推得一干二净。”铃露出好邪的嘴脸。
“算我没亏待你。”宁妃舒展一下筋骨,嘴角挂上莫测高深的笑。“铃,你看是不是得去见见那女人了?”
“主子,你要纡尊降贵地去找那平民?你可是堂堂一名妃子,而且是皇上最钟爱的妃子耶,在我朝之中,铃还没听说有谁在选秀会后第一个月就被封为妃子的,你确定要吗?”
铃的夸赞听得宁妃心花怒放。
“铃,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不过如果我当上了皇后,准少不了你的好处。”
铃笑开怀。“多谢主子提拔赏赐!”
“不过我还是得去会会她,至于是不是纡尊降贵,到时你就会知道我打的是啥主意了。”
“喜悦,你的脸颊还会不会痛?”元缃心疼地拿了杯水递给喜悦。
经过太医细心敷葯佐以补葯调养,喜悦的精神是好多了,但双颊仍旧肿得像发糕。
“大小姐,喜悦不能伺候你,还得劳你照顾我。”喜悦困难地说着话,也只有和她相处久的元缃才听得懂喜悦在说什么。
“还说这个,你会这样还不都是我害的,如果我不拉你进宫,你会受这种委屈吗?”
“但是大小姐也是想找个人作伴啊。”
“话是没错”
那时她会拉着喜悦一块进宫是想教训她,谁教她老是爱拿她的事当玩笑讲,爱嚼舌根,孰料这下喜悦可真当了她的垫背了。
“大小姐,你得小心宁妃娘娘,她似乎非常恨你。”
元缃怔忡。“为什么?我又没惹她什么。”顶多是进宫那天说的那番话,然后不对她行礼,就这些而已,难道那个宁妃真那么小心眼?
“大小姐,你们侍奉的是同一个男人,是皇上,女人只要一碰上情这种东西,很难不产生嫉妒。”哎哟,脸又开始痛了。喜悦的手停在半空中,想碰脸颊却不敢碰。
“又痛了?”元缃拿起一罐白瓷瓶。“我替你涂点葯。”
凉凉的葯膏在颊畔产生效力,疼痛感消失了些,喜悦又接着道:“喜悦看着皇上日日想着小姐,天天来找你,大概就猜得出皇上爱的其实是你,宁妃娘娘可能也料想到这点,说不定皇上前几日都来找你,冷落了宁妃娘娘,宁妃娘娘才会想找人出气,可又不敢动大小姐。”
元缃将白瓮瓶放回桌上。
“不可能,他喜欢的不可能是我!”她极力抗拒。
“怎么不可能?听说礼规不准女人在皇上的正殿寝宫过夜,大小姐,你在这过了几夜了?皇上甚至让你住下来,不喜欢你喜欢谁?”总不会是她吧?
元缃愣了愣。
她一直不敢去想绕且初的话,不敢将一切想得太好,因为她怕伤心,怕受到伤害,就像元绫与她师父御剑夫一样。
元绫个性坚强,所以她选择以逃避来抗议,她可以不见御剑夫。
但她能吗?她能因为怕受伤害而选择躲避绕且初吗?
他势力庞大,没人敢和他作对,在这个国家,所有一切都是他的,他掌握所有生杀人权,他可以因看上一个平民女子而召进宫,就像她一样。
而她却没法拒绝。
他的手段强硬,甚至想以绑缚的方式留下她
“大小姐?”喜悦皱眉睇睨她。
“喜悦,以后别再说什么绕且初喜欢我的话,我不喜欢听。”
“大小姐,你还是不能接受皇上的身份吗,如果皇上不爱你,又怎能容许你以这么不敬的方式直唤名讳,那可是大不敬的事,是能治罪砍头的。”
元缃现在是讳疾忌医,宁愿自己不去想,也不愿到头来受伤。
“别再说了。”元缃转移话题,拿起桌上盘糕点。“你的嘴能吃东西吗,要不要吃点甜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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