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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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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你罩子放亮点,得罪我你是会倒大楣的!”说完便大摇大摆的径自离去。

    留下水灵悲悲惨惨的倚在门边拭泪。

    从小到大,她倒的楣还不够多吗?为什么到现在老天爷还是不肯放过她?

    全身像虚脱了似的,她呆立良久后才将房门关上,闩紧。桌上的烛火烧得只剩寸许长,明灭幽暗中,她拉过一张木板凳作势欲坐下旋踵都大叫一声“啊!”整个人跳上桌子,往床边张望。

    不知什么时候,她屋里闯进了一只又黑又大的看仔细点,那应该是一只猫,还是不对,猫没那么大只,再凑近点看赫?﹗是豹哇,无缘无故地,这只黑豹为什么窜到她家里来?而且浑身上下沾满鲜血。

    它不会是要来吃我吧?刚刚才送走一批恶狼,现在又跑来这只猛兽,今天她是犯了什么冲?

    水灵蹲在桌上考虑了很久,决定对它晓以大义。

    “我说黑豹老大,我晏水灵与你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实在不该三更半夜跑来吓我,而且还赖着不走。王法明文规定,不得私闯民宅,否则是要判刑的;我念你是初犯,就先饶你这一次,你”奇怪,它怎么丝毫不为所动?还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不是我不同情你,也不是我小气不让你借宿一晚,实在是因为这屋子太小,床只有一张”她不提床倒还罢了,一提到床,那黑豹竟然不请自上,老实不客气地一跃上床,舒舒服服窝在软垫上。“喂!你太过分了,全身脏兮兮的,怎么可以跑到上面去呢?”水灵勃然大怒,跳下桌面,卷起袖子想跟它理论,但想想又觉不妥,还是不要以卵击石比较好,旋即又爬上桌面,跟它怒目对峙。

    那黑豹倒是很具灵性,被她一骂,马上跃回地面,端着炯炯的目光,仰着脸凝向水灵,仿佛在说:既然嫌我脏,就帮我洗洗干净呀!

    什么跟什么嘛!水灵真恨自己,居然好死不死正好体会出它的意思。

    “你”她心里一急,舌头都打结了。“你不会乘机咬我一口吧?”看它一身血渍,说不定才刚吃掉一个比她更倒霉的人呢。

    那黑豹挪动着身子,眼神变得好柔和。天哪!它不会是在笑吧?它充其量不过是只野兽,怎么会学人“笑”呢?

    水灵被它弄得快神志不清了。怎么办?总不能一个晚上都蹲在这儿,跟它大眼瞪小眼呀!

    “喂,黑豹老大!”

    它似乎不太喜欢这个称呼,马上把脸撇向一边。

    水灵蹙着秀眉,受不了它鸠占鹊巢还耍性子。

    “那黑豹老爷可以吧?”她已经很委屈了,叫只黑豹做老爷,传出去不让人家笑掉大牙才怪。

    岂知,它虽不撇头,但竟然拿屁股对着她!什么样子?!

    “你太要不得了,老大也不好,老爷也不高兴,难不成要我叫你相呃,大哥?”好险,差一点冲口说出相公,那她这辈子真的不要做人了。

    咦?!它转过头来了,这家伙存心占她便宜嘛。

    叫它大哥不如去撞墙还比较有面子。水灵料想今晚是逃不过这只猛兽的肆虐了,即便躲得过今晚,也避不了明儿个那些恶棍,思而想后,唯有自尽一途。

    对,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谁都休想再来欺压她。她转身向右,相中墙上一块较硬的木板,飞身跃下,一头撞过去

    木墙怎么变得软软的?她猛一抬头,登时吓得三魂七魄全散了。是它?

    “黑豹大大哥,”有够没骨气,死都不怕了,还怕它咬?水灵不能原谅自己,怎么才一下子,就变得跟她哥哥一样的没出息。“我答应帮你把身上的血渍清洗干净,这样你可不可以不要吃我?”

    为避免被他一口接一口咬得嘎吱嘎吱响,甚至亲眼目睹自己缺手断脚、肚破肠流,水灵强打起精神,继续鼓动如簧之舌“你看我瘦弱得浑身上下没几两肉,塞你的牙酚诩不够,何必呢?不如去找个比较壮、比较肥笨的,例如刚刚那几名大汉,你混进来的时候应该有看到吧?”

    这样讲好像有点黑心肝呢,那些人纵然坏,但罪不至死呀,那唉!没辙了,考虑半天,活得最没意思的,大概就是她了。

    “你吃我吧,不过要大口一点,则让我挣扎太久、太痛苦喔。”水灵闭起眼睛,努力想一些悲哀的往事,好让自己死得稍微心甘情愿,了无遗憾些。

    唉!如此伟大的情操,不晓得能不能留芳万世?

    怎么等那么久,还是没动静?她不耐烦地睁开一只眼睛

    “嘿!你在干嘛?”

    那黑豹非但没咬她的意思,还拼命往她臂弯里钻。

    想钻“臂”取暖?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邋遢?喂,停下来!”水灵被他挤压得仰倒在地。它似乎觉得这“游戏”蛮好玩的,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添她。

    完了,碰上一只“色豹”不用检查,水灵用膝盖都能猜出,它十之八九是只公的。

    “哎呀!不要这样,不要嘛!”

    简直岂有此理,它居然哈她痒痒。

    “你再不安分,我就不要帮你洗澡了!”水灵板起面孔,给他脸色看。

    嘿!它可真会察言观色,马上乖乖的坐在原地,等着水灵带它去洗澡。

    望着它乞怜的眼神,水灵想硬下心肠都不容易。

    “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待回儿帮你洗完澡之后,如果你敢恩将仇报把我咬成稀巴拦,嗯哼!我纵使变成厉鬼,也会回来找你算帐。”

    对于她声色俱厉的恐吓,那只黑豹只以呆呆的目光响应她,今水灵十分气馁。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到后头去吧。”

    这间木屋后边有座水井,供应附近五、六户人家的用水。

    好在现在已过了亥时,大伙都睡了,根本没人会注意到她正在做一件极其愚蠢的事。

    “坐到这边来。”水灵丢下木桶,扯住绳索,准备用力往上垃,那黑豹却抢先替她把装满井水的木桶给拉上来。“嘿!你挺勤劳的嘛。”

    它博得水灵的赞赏,高兴得以口代手,把木桶重新拋入井中,一桶接一桶,一共提上来七、八桶水,其动作之纯熟,此起水灵毫不逊色。

    “你”水灵傻眼了,从它一出现,每个举动都令她错愕不止。“够了够了,除非你要泡澡,否则提那么多水做什么?”她蹲下身子,轻轻抚向它的背脊。

    它的确与众不同,庞大的身躯,高耸的个子,黑得发亮的眸子,实在很难想象它会这么温驯听话。

    水灵拿了一条干净的布,为它把身上的水珠擦拭掉。

    “好啦,现在你可以回家了,至于我对你的大恩大德喂!”该死的东西,一溜烟又跑进屋子去。

    她是要它回高原上、山洞里,或随便哪个荒郊野外,总之,除了她的屋子以外的任何地方都可以。

    哼!看我不把它扫地出门,我就不姓晏。

    水灵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旋踵走了进来,登时又愣住了。

    这家伙不但赖着不肯离去,而且脸不红气不喘的占了她的床位。

    欺人太甚!她抓了一枝扫帚,看看觉得不够粗硬,赶紧又跑到屋外,把平常用来挑豆腐脑的扁担扛进来。

    我数到三,再不下来,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谁叫它丁点分寸也不懂,先是把她吓得半死,接着又逼她充当丫环,现在更是得寸进尺,连她的床都敢霸占。是可忍、孰不可忍,水灵非要争回一些当主人的尊严不可。

    黑豹浑然没将她和那根扁担放在眼里。它站起身,看着那张略微嫌小的软床,客气地把身子往里头挪了挪,空出半个床位给水灵。

    天要亡我吗?水灵睁着她那晶灿的大眼睛,作梦都不敢相信今晚所见到的这一切,手里的扁担随着她的双臂不停地抖动着。她承认,她确实没那胆子打它,她甚至连骂它都禁不住提心吊胆。

    可,夜已经很深了,她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银两可以去住客栈,这要如何是好?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很可怜了!你什么人不好去欺负,偏偏挑上我,你实在是”她平常很少骂人,况且它还是只豹,一时之间找不到适当的词汇,干脆用瞪的。

    这招颇有效哦,黑豹登时站了起来。

    “这才对嘛,天色已晚,你”它直挺挺地朝她走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水灵一个踉跄跌在木板凳上。

    黑豹低下头,咬住她的袖子,拖着她走向床边,并推她上床去。

    原来如此,水灵心中宽慰不少。“其实你只管回去就好了,用不着这么有礼,我自己会上来睡的。”

    谁知她才躺下,黑豹也跟着躺在她身旁,还紧挨着她,嘴里依然咬着她的衣袖不放。

    吾命休矣!水灵动都不敢动,全身僵直地斜睨着它。

    嘿!它睡得可香甜了,头枕着她的玉臂,身子凑近她的腰际,呼吸十分均匀,偶尔还夹着一、两下鼾声。

    水灵快吐血了。她自认心地善良,三不五时地做点好事,怎会得到这么惨无人道的报应呢?

    窗外月已西斜,虫鸣逐渐隐去,星星眨着倦眼。漫漫夜空中,唯独水灵犹自嘀咕,咒骂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不知是北山的三清宫,还是南山的净慈寺。水灵担惊受怕了一个晚上,到了此时方才迷迷蒙蒙地睡去。

    nunun

    当远山的晨钟再度响起时,她才自睡梦中惊醒。

    “糟了,卯时都过了,再不出门,市集的人都要散了。”她匆匆忙忙梳洗完毕,才想到黄豆忘了先泡水,也还没磨好,哪有豆腐脑可以卖?

    沮丧地,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屋后,心想早市赶不及,就改到黄昏的市集去卖好了。横竖是做生意,只要能赚钱填饱肚子,到哪儿卖不都一样。

    站在屋檐下,她马上被眼前的景象给弄胡涂了。记得她昨晚和那只黑豹闹得筋疲力竭,根本没力气一早起来怎么这儿会有两桶已经做好的豆腐脑呢?

    对了,那只黑豹呢?

    她仓促走入屋内,见床上空空荡荡的,哪里有黑豹的影子。

    这些豆腐脑不会是它做的吧?黑豹也会做豆腐脑?太离谱了。她宁可相信,这些豆腐脑是邻村某个不知名的少年郎,因为暗恋她,而主动过来帮忙做的。

    嗯,既然有豆腐脑可以卖了,就该先吃点东西,然后准备到大街上干活去。

    幸好昨儿个炒了糯米饭,现在刚好可以拿来当早膳。咦?她的糯米饭呢?昨晚她明明放在橱柜里的呀!

    一定是那只可恶兼厚脸皮的黑豹,哼!偷吃人家的东西,连声谢谢也没说,就拍拍屁股走掉,没礼貌的家伙。

    “下回别再让我撞见,否则定要它好看。”水灵叨叨絮絮地骂个不停。“不行,我再也不要见到它,它走得越远越好,丑东西、坏东西、好吃鬼”

    转到屋后,把豆腐脑挑了出来。她原就娇小的身子,叫那两桶豆腐脑一压,益发显得弱不禁风。

    这位不知名的好心人也真是的,一口气做那么多干嘛?害她扛得好吃力。

    从她家到大街上,约莫一里远,水灵通常要花半个时辰才到得了,而现在挑着这两大桶,恐怕得耗上一、二个时辰了。

    穿过小巷,再走进柬圳桥,远远望见她的手帕交筱君朝她飞奔过来。

    “水灵”她慌张地唤着“水灵,你坑阢起来,有一群恶棍要来寻你的晦气。”

    她的晦气已经满满一屋子了,还不够多吗?

    “都是些什么人啊?”她把豆腐脑担子放在路旁,看看若苗头不对,便以最快的速度开溜。

    “就是上口村周员外他儿子嘛。”筱君拉着水灵仓促躲进左边的一排废弃的瓦合内。“你还记得吧?上个月十五,他们曾请了一个媒婆到你家里去的。”

    水灵当然记得,那个周永富神气叭啦的,一个劲的吹嘘他家是如何的有钱有势,自己又是如何的受城里姑娘们的青睐,临了还不忘提醒她,他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要她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当时幸亏筱君她娘过来帮忙解围,才把他给赶走,没想到他今儿个又跑来了。

    “那怎么办?他不会来硬的吧?”水灵一张已嫌苍白的脸蛋,道会儿更是一丝血色都没了。

    “不碍事。”筱君所然道:“你先从这儿绕道到大街去,我在这儿等他们走远了,再帮你把豆腐脑挑过去。”

    她真是够朋友,可是“不行啊,那里满满两大桶,你恐怕挑不动。”

    筱君一愕,她素知水灵向来每天只做两小半桶的豆腐脑,怎么今逃卩出了一倍?

    “做那么多,你想给自己办嫁妆啊?”她说就说了,还用手肘碰一下水灵,露出好暧昧的笑容。

    “不是我做的,是”怎么跟她解释呢?“我一早起来,不晓得什么人,已经帮我弄好了。”

    “哇!神秘爱慕者。”她想嫁人想疯了,这样也能感动得手舞足蹈。“从实招来,你真的不知道他是谁吗?”

    “骗你又没有钱赚。”水灵瞟见周永富和他的狐群狗党们已越过桥头,就要往她们这儿走来了,忙道:“我先走了,那两桶豆腐脑就交给你啦。”

    “喔,好。”筱君慷慨应允之后,才猛然想起要把那两桶豆腐脑扛到大街上,包准会把她累个半死。

    可惜太迟了,水灵脚底抹油,跑得跟飞的一样,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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