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么,现在呢?
她不知道,或许只有到了那一天才会知道吧?
容少白因为老夫人离世的事,心情不太好,也难怪,无论谁失去了一个从小陪伴自己长大的亲人,心情都不会好,何况在容少白心里,也许老夫人是府里唯一疼爱他的人了。
方静好曾觉得容少白是个十足的混蛋,什么也不缺,还不思上进,可渐渐的,她慢慢有些改变了,特别是当她这几日看到他一动不动地跪着,犹如石雕一般,眼底空无一物时,那种想法慢慢清晰起来。
容少白,不过是一个富裕的穷人而已。
他有所有平民眼中求而不得的锦衣玉食,却没有拥有过一个平常孩童应该享受到的父母之爱。
他的样子,让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轻轻触动,她害怕那种感觉,仿佛有什么即将改变,自己却无法控制一般。
人和人相处久了总是会慢慢了解,慢慢产生感情的。她这么告诉自己。
她以为,容少白会颓废很久,甚至一蹶不振,但让她出乎意料的是,过了没几天,他便去了铺子。
这一点她是惊讶的,文娇龙死后,他也是不久便恢复了,如果说,那是因为他把她放在了心里,那么老夫人呢?
最亲的人去世,伤痛总是长久的。或许容少白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蹩脚?
晚上的时候,容少白从外头回来,她正望着那张食谱出神,见他进来,她便把食谱往怀里一塞,他似乎看见了,又似乎没看见,却走过来道:“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她有些诧异,难道又是不好的消息?
当日,容少白告诉她齐雨出事了,之后,便是一大串的事,到现在才稍微平静了一点,难道
他摇摇头,疲倦的脸上显出一丝笑意,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似的道:“是好事,书淮和平琬瑞已经定了成亲的日子。”
“真的吗?!”她几乎跳起来,一把抓住他“你是说真的?”
她太过激动,手下也是重的,他却只是微微一动,并未移开,然后点点头:“唔,这种事骗你做什么?”
“怎么会?”这好消息来的也太突然了,不是前几天还摆不平么?
容少白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呶,你的好姐妹,不是那日说了与书淮已有了肌肤之亲么?当着那么多人,都是江南的大户和商家,你说,平会长那张老脸要怎么才能拉下来?”
“除非”方静好眼睛一亮“成亲!平琬瑞嫁给了何书淮,就可以遮掩过去了。”
“聪明。”容少白道。
“可是,不是还有个洋鬼子吗?”她静下心来想了想又问“那洋鬼子肯吗?我看他也挺喜欢平琬瑞的。”
容少白看了她一会,笑笑:“关于这一点,书淮叫我来谢谢你。”
“谢我?为什么?”她诧异。
“他说这件事那么顺利,要多谢你,因为你不知跟那洋鬼子说了什么,那洋鬼子来了个大转变,不仅不从中作梗,还真心祝福他们来着,并且还说服了他父亲,促成了投资的事。”
方静好突然想起那日敬酒时对洋鬼子说的话,半响,不觉扬起了嘴角:“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洋人性子豪爽,想通了罢了。”
她抬起头,容少白正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良久,忽然喃喃道:“爱不能勉强,是这么说的么?”
她怔了怔,他又问:“你怎么知道那些鬼符怎么念?”
鬼符?哦,是英文,她有些讪讪,敷衍道:“以前村子里来过一个洋人,听他说过而已。”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几日后,是平琬瑞与何书淮大喜的日子,柳氏当然也是乐意见到这件事的,所以备了丰厚的礼差人送过去,本来,何书淮与平琬瑞早就叫人送来了请帖,但因为老夫人的事,容少白与方静好还在守孝期间,不方便参加,所以便只是送了礼。
那日,她正准备出门买些礼品送过去,走到门口却看见了应该在锦绣织的容少白。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他。
“我想去街上转转,看看有什么好买给书淮的,可是”他的脸色有些别扭。
她明白过来,从怀里拿出银子道:“我正好也要去,一起吧,还有,过几天我会告诉娘,以后你的月钱便自己处理,放我这又不是我的,只看着,真没意思。”说罢,她经过他走出门去。
容少白一怔,唇角勾了勾:“等等我!”
大街上颇为热闹,两人逛了一圈,去了胭脂铺和礼品铺,大概是容少白好久没有光顾那些铺子里,所以老板见了他都颇为惊喜,一个劲的招呼着。
她选了些花露和饰品,忽然看到一盒粉色的胭脂,粉质细腻,颜色是淡淡的桃红,很好看。她停驻很久,耳边忽然一个声音问:“喜欢么?”
那老板道:“四少奶奶真有眼光,这可是英吉利过来的东西,其他铺子里没有,小店也只有一盒而已,价钱是大了些,不过,用着可和普通的胭脂不一样呢,四少奶奶这样漂亮,要是用了这胭脂,准把我们柳眉镇上其他的女子比下去。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四少爷,虽说花些银子,可不也是给您看的么?”
老板唠唠叨叨,容少白本是不响的,听了最后一句话,忽然眉毛挑了挑,飞快地掏出银子放在桌上:“包起来,少爷我要了。”
那老板笑立刻笑的跟朵花似的:“四少爷真是疼四少奶奶。”
她正愣愣的,他已把胭脂盒往她怀里一塞,不知怎的,她脸忽然就红了,比那胭脂还红。
“有了钱你倒真大方。”她嘀咕一句,转身走出铺子去。
过了很久,也不见容少白追上来,她转身一看,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风车,迎着风跑过来,一边走一边喃喃道:“风车啊风车,快些转,把霉运都转走吧——”
她一愣,他已递过另一只来:“你试试。”
“幼稚。”她说了一句,他耸耸肩,语气忽然转为低沉“小时候奶奶给我买过一只,当时她就是这么教我说的,她说,这么一说,霉运就会没了。”
他似是自言自语地点点头,眼睛一闪一闪的“嗯,会的,不好的事都会过去的。”
她忽然凝注,红色的风车捏在手里,她轻轻摇了摇,见他走远了,才迈开步子小跑:“风车啊风车,快些转吧,把霉运都转走吧——”
容少白停下脚步,她经过他身边,朝他笑一笑,指了指天空:“快走吧,奶奶在那里看着我们呢。”
他一愣,阳光下深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唇角缓缓地,缓缓地扬了起来,良久,轻笑出声,追了上去。
对于不能去参加平琬瑞婚礼的事,方静好着实被她骂了一顿,不过,毕竟守孝是大,她也没办法。
那一天,她望着远处深蓝的天空,心情是恬静的。
容少白从身后走过来:“想什么想那么入神?”
“我在想,琬瑞跟书淮应该拜了堂,要入洞房了。”她没有动,轻笑道“真好,但愿他们好好的,永远都好好的。”
“你总是为别人想那么多么?”他道。
她顿了顿,他的手却忽然伸过她的腰,她身子一僵,他如耳语般的喃喃在耳边:“静好”“嗯”她觉得腰里痒痒的,应了声。
“我们也会好好的。”
仿佛是不真实的声音,就这么传过来:“以前的一切都让它过去好么?”
她一动不动,他有些失落,却笑一笑道:“我知道我以前做的一切,要让你对我有信心很难,我不会勉强,那什么是不能勉强的”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生硬,飞快地掠过,然后道:“可我能等,等到不勉强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