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子里是稀里哗啦的洗牌声,叶子鱼嘟囔道:“韩大哥也真是的,说好来看我打牌,打好了陪我去逛街的,怎的还不来”
葛氏眼珠子一转道:“哟,叶小姐,我们韩少爷平日里除了铺子和生意上的事,可基本不出门,总是待在竹苑里,现在你一来,他倒愿意逛起街来了。”
“是么?”叶子鱼心中一甜。
葛氏笑道:“那日看叶小姐与韩少爷一同进来,可真是一对璧人哪。”
叶子鱼似乎很受用,明眸一转道:“韩大哥对我是挺好的,上次在北方府中,他还吹笛给我听呢,反而是我,韩大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不甚清楚,心里怪内疚的,二姨太,你若是知道什么,不妨与我说说。”
“这个嘛”葛氏看了一眼方静好忽然道“叶小姐不妨问四少奶奶吧。”
方静好拿牌的手一顿,叶子鱼已狐疑地望着她:“为什么?”
葛氏道:“哦,四少奶奶与韩少爷平日关系一向不错,韩少爷还救过四少奶奶好几次呢。”
叶子鱼心里咯噔一下,便想起那日在花园里,韩澈望着容少白与方静好时的眼神,心里顿时难受起来。她提议麻将,除了想为那日方静好不让她进门的事出口气,更是为了探听些关于韩澈的事,谁都知道麻将桌上最是容易探听消息。
可如今一听到这个,居然心便乱了,再看方静好,头也没抬,只是淡淡道:“要想了解一个人,是在相处中慢慢感受的,亲眼所见的也不一定是真,何况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旁人说的,只是他眼里的罢了。”
方静好的语气很淡,但叶子鱼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总觉得她的话是在说,她与韩澈之间的关系,不是旁人能比的。
这么一想,她便乱了章法,接二连三的出错,就连葛氏的眼神和手势都顾不得了。一大圈下来,竟是输了整整五百大洋。
叶子鱼心烦意燥,只想着找韩澈问个清楚,把牌一推:“不打了不打了。”
沈氏笑道:“怎么了?时辰还早呢。”
此刻,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是啊,时辰还早,叶小姐不是输了便想走人吧?”
听到这个声音,方静好唇角不觉扬了起来,恶人自有恶人磨,嚣张的有更嚣张的,无赖的有更无赖的,这叶子鱼,估计只有容少白能呛的她说不出话来。因为别人多少总要顾及些原因,给叶子鱼一些面子,可容少白却不管,他不管你是做官的,行商的,好看的,难看的,只要他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她转过身,却愣住了。
除了容少白,还有一人与他同站在门口,此刻缓缓走进来。也不知道他们在门口已站了多久。
见到那个人,叶子鱼正待发作的神情便忽然收敛了去,娇笑道:“韩大哥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我便输的站不起来了。”
韩澈目光不易察觉地从方静好身上扫过,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刚才不是还赢了许多么?就当重新开始又何妨?”
容少白站到方静好身后,方静好悄声问他:“你怎么来了?来了很久了?”
容少白似乎心情不怎么好,嘟囔一句:“我在门口遇到韩澈就一起进来了,时间么,不长也不短。”
说话阴阳怪气的,方静好也不知道他又闹什么性子,便也没再多问。
叶子鱼自从韩澈过来,一颗心便系在了他身上,露出一副娇羞的神态道:“韩大哥,我坐的腿都麻了,不想打了,你陪我出去逛逛吧。”
韩澈淡淡一笑道:“怎的就不打了?人可是你叫来的。”
容少白也笑一声,眉宇间不觉露出一丝嘲讽:“是啊,真是在家里,若是在外头,你这样子,可是坏了规矩。”
叶子鱼哼道:“什么规矩,我们北方可没这个规矩!”
“这样吧。”韩澈开口道“我坐庄,陪你们打如何?”
叶子鱼眼睛立刻亮了,忽见容少白上前一步道:“好!不过,是我坐庄。”他顿一顿道“两人对打,连庄翻倍,三局两胜。”
“哦。”韩澈目光闪动“为何?”
容少白笑容慵懒,眼底却也闪过一丝犀利“我是个好赌之人,而且不是君子。好赌之人,都深知庄家的重要性,而小人也不愿随意把机会让给别人。何况——这是容府。”
两人如同打哑谜一般,方静好却心下一愣,容少白的话再清楚不过,这是容府,他是容府的当家少爷,而韩澈,不过是个外人,若是坐庄,当然是东家朝东。
她只觉得容少白与韩澈对视之间,似有火花迸射。
半响,韩澈微微一笑:“好。”
既然容少白与韩澈开口,其他人当然都让出位子站到一边,葛氏虽是也听不太懂他们的对话,但抱着看好戏的心理,当然乐得奉陪。
容少白的赌技,方静好早已领教过了,她没想到的是,韩澈竟也不弱。韩澈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落在骨牌之间,并不比拨算盘珠子迟钝。
那一刻,不知怎么,她竟觉得韩澈仿佛有些陌生,但这种感觉只是一晃而过,因为,容少白已胡了一副。
他笑道:“韩少爷似乎考虑太多了。”
韩澈并不言语。
容少白继续连庄。
不知是不是因为诡异的气氛,连叶子鱼也不说话了,紧紧地盯着那张桌子。
第二局,韩澈赢了。
“四少爷牌技精湛,只可惜,或许太急功近利了。”
容少白双眼微微一眯:“再来!”
这是最后一局,三局两胜,容少白与韩澈一比一,这便意味着,最后一局才是关键。
骨牌在手底发出清脆的声音,两人洗牌时并未看牌,却两两对望,嘴角还都挂着笑。容少白是慵懒玩味的笑,而韩澈,是如白莲般淡然的笑。
方静好脑子里忽然冒出武侠片里高手决斗的场景,沈浪与快活王、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李****与上官金虹古龙的小说里,刀光剑影并不多,却自然有一股子压抑的气息。
和现在,居然有些相似。
她不愿想为什么会这样,她的脑子仿佛停住了,宁愿是一片空白。
她望着容少白的牌,他已听张,独缺一张牌,白板。而韩澈跟前,赫然是已碰出的三张白板,也就是说,剩下的那张牌,很有能再也没机会摸到,也很有可能,也在韩澈手中。
容少白做的是国士无双,仅此一张。
呼吸仿佛都停顿了。只是一场赌局而已,赌的是钱,不是命,赌注也不太大,可不知为何,方静好却觉得心里像是压着千斤重一般。
韩澈伸手摸牌,指腹触到牌面,眉心忽然不易察觉的蹙了蹙,只一瞬间,容少白的眼睛却亮了起来,盯着他的手,目光犀利如一把刀。
一秒、两秒、三秒韩澈出牌,赫然是一张白板。
方静好一愣,容少白把牌一推,却道:“我输了。”
他嘴里说着我输了,脸上却笑得很开心,仿佛赢了一般。
他输了,韩澈便是赢了,但韩澈面容沉静,眼底深邃无比。
两人麻将不能胡对家的牌,只能靠自己摸,所以,容少白的牌,除了自*或拉杠,别无选择,韩澈摸了到唯一的那张牌,却没有杠,直接打了出来,所以,容少白失去了拉杠的机会,已没有胡张,提前输了。
但方静好想不通的是,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她望向容少白,容少白却看向韩澈,韩澈把面前的银子缓缓推了过来。
容少白露出惯有的腐笑:“我说了,我是庄家。你赢了两局,可是,拿银子的人是我,哪个是输,哪个是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