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下人道:“找过了,村里的人说,早在三天前张掌柜一家就连夜消失了。也不知道去了哪。”
一句话说完,容少弘已跳了起来:“张德全那王八蛋!准是看锦绣织现在有难,卷了财务逃跑了!他**的,王八蛋!”
葛氏铁青着一张脸喃喃道:“老乌龟,跑的倒快,我们还没脱身呢,他倒好”“够了!”方静好突然转过身,盯着容少弘道“张德全为什么哟跑?他在锦绣织那么多年,他跑过吗?”
容少弘被她盯得有些呐呐,葛氏已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跑了,难道还是我们教唆的不成?何况他以前不走,是因为锦绣织财大气粗,靠着大树好乘凉,现在大树快倒了,不走路还留着,难道跟着受罪不成?只有我们这些没地方去的,才会”
“张濂!”方静好打断葛氏,冷冷地看着葛氏“二姨娘不会真不知道张濂是怎么从梯子上摔下来的吧?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们一心藏着掖着,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容少弘身子猛地一僵,不禁也慌乱起来,却仍嘴硬道:“你、你有什么证据张德全知道了张濂的事?!要不是四弟把锦绣织弄成现在这般模样,那些掌柜怎么会跑路?你可别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来!”
“证据么?”方静好把那封信啪地一下放到容少弘跟前“你自己看看吧。”
信上,只有草草的一行字。字迹纷乱,显然写的人当时心情悲愤无比。
“我张德全为锦绣织做牛做马这么多年,却没想落得一个无人送终的下场!你们容家草菅人命、欺人太甚,我只是讨回我应得的,这些钱财,就当是你们烧给濂儿的冥纸吧!”
他终是知道了。
所有的事都是瞒不过去的。
方静好疲倦地站在窗前,张濂的死,对于张德全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当他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是因为容少弘的一脚而死于非命时,又怎么会不恨容家入骨?
换做任何人,都会这样。可是。张德全来容府的那次,分明是什么都不知道的,现在又为什么知道了呢?
或者,是张德全来容府时便已知道了真相?他之所以装作一丁点也不知,只是缓兵之计,好有充分的时间来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
但不管他是何时知道的,他总是知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他的呢?
那日在锦绣织外,围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虽然府中勒令封嘴,但不保证会有其他妒忌锦绣织的商家泄露出去。
她软软地坐下来,苏州的事、汇丰钱庄被烧、汪掌柜来容府,到现在容少白失踪,杭州分店被洗劫一空一桩桩、一件件,接踵而来,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仿佛是无形中有一双手,在背后操纵着一切。却看不到,更抓不到。
她无力地深陷在椅子里,桃玉端了一碗粥过来:“四少奶奶,您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
“我吃不下。”
“四少奶奶,婢子虽不懂大道理,可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太又病了,若您还那容家要怎么办?”
方静好一愣,看住桃玉,在她印象里,桃玉是没有桃心成熟懂事的,却没想到现在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她顿时清醒了不少,是啊,柳氏病了,容少白了无音讯,如果这个时候,自己也倒下去,那么容家会怎么样?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拿起那碗粥,一点点往嘴里送。
桃玉在一边看着,落下泪来,然后,她慌忙地擦了擦泪,忽然道:“韩少爷”
方静好猛地回头,韩澈立在门口,桃玉不知何时已退了下去。
“铺子里怎么样了?”她放下碗问。
韩澈凝视她,忽然走过来,端起碗道:“你先吃了。”
“我吃好了。”她说“你告诉我,铺子里的存货有没有卖出去?”
“这样便吃好了?”韩澈盯着那只碗,语气出奇的生硬。
“我在问你铺子的事!”
“我叫你吃饭。”
“韩澈!”
“静好!”他眼底仿佛破碎一般,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一动不动,半响,他似是苦笑了一下,放低了声音道:“静好,你这样下去,会挨不住的。”
柔的化不开的语气,带着一丝痛楚,让她的心也跟着一酸,轻声道:“不会的,我挺好的,韩澈,锦绣织出了很多事,汪掌柜不肯再帮我们,张掌柜把杭州分店的东西都带走了,北方战乱,隔断了消息,现在连少白也不知道在哪,我如果不好,我还能如何”
“你是担心锦绣织还是担心容少白?”他忽然打断道。
她的心里是纷乱的,没有留意到,他眼底的那抹深邃的痛楚,和他对容少白的称呼不再是四少爷而是名字,忽然抬头道:“韩澈,你是不是认识很多人?你能不能帮我查查少白的消息?他出了苏州,不可能还没到柳眉,我不知道他路上出了什么事,我”
她脸色苍白,慌乱无措的样子全落在韩澈眼底,她何时这样过?从来,她都是淡定的,而如今,她是为了容少白么?他的心仿佛被剜了一刀,良久,听见自己的声音传过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