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沼泽
城东的静思阁装潢的并不见得多富丽堂皇。甚至连门厅也不如锦绣织的大,但方静好走进去的时候,却不由得有些难过。
曾几何时,她也在锦绣织看到过如今这般的情景,熙熙攘攘、客似云来,她今天换了一身普通农妇的装扮,头上包着蓝白印花的布巾,摘下了所有的首饰,素面朝天,混在那些姑娘媳妇当中,慢慢地看着。
若说静思阁的染色质量,并不比锦绣织好,甚至在色彩方面还查了一些,但她随意问了一个伙计一匹云青色布料的价格,吓了一跳,居然只是锦绣织的一半而已。
布料的成本,加上染料、人工费其他的一些开销,粗粗估摸下来,竟是只回了个本而已,甚至,连回本都有些困难。
谁愿意做蚀本的生意?或者说。谁做生意不是为了赚钱?静思阁仿佛就是,这家横空冒出来的布坊,让她心里说不出的疑惑。
特别是她在看到那些挂出来的成衣时,这种感觉更强烈了。不得不说,裁缝师傅好手艺!头先那位姑娘没有吹牛,比起方春来来,这位师傅的手艺也是丝毫不逊色。
虽然她对方春来并无好感,但却一直觉得他的手艺就算是到了前世,也是令人称奇的,而如今,柳眉镇居然又出了如此的人物。
她望着那些成衣许久,找到一个伙计道:“师傅,我看中了那匹茉莉黄的缎子,想做件夹袄,可心里头又想不好款式,可否让我见见这里裁缝师傅,我想与他商量商量。”
那伙计看了她一眼,恭敬道:“您等等,我去问问。”
她点点头,见那伙计掀起门帘进去,那一刹那,隐约可见里头有一个人影,仿佛是个年轻的男子,只是背对着她,只是一晃而过,所以看的并不十分真切。
不出片刻,门帘又掀起来。那人影已不见了踪影,那伙计出来道:“大师傅说请太太内堂里稍坐片刻,他收拾收拾便来。”
方静好随着那伙计走进内堂,内堂陈设简单,只一张桌椅而已,这样的陈设,让她突然冒出了一种感觉,像是到了某间出租房,随时会搬走一般。
不一会,门外进来一位青衫男子,看着俊朗文雅,仿佛是适才在内堂的那个身影,又仿佛不是,他自称便是这静思阁的裁缝大师傅:“免贵姓李。”
“李师傅。”方静好微微一笑“我想做身夹袄,却不知做什么款式的好。”
李师傅淡淡一笑,道:“北方的天气寒气颇重,故此料子都用的厚重,江南四季如春,哪怕是到了冬天也不如北方寒燥,太太不妨试试我们店铺的云丝棉。之前在苏州一带很是流行,质地轻软、华而不俗,很衬太太的肤色。”
一番话,滴水不漏,很有生意人的模样。说话也是一口的南方口音。
方静好挑挑眉:“哦,是吗?大师傅哪里人?对苏州竟也是很了解呢。”
“小的与掌柜的都是苏州袁甫村人士,掌柜的本在苏州城里做些小买卖,几个月前投奔亲戚,才一道来了柳眉。”
方静好点点头,光听这番话,也听不出什么端倪来,总之就是正正经经做买卖的人家。她又与他闲扯了一会,对于服饰的搭配与裁剪,她前世学过,这位大师傅也是说的头头是道。她再也说不出什么,便道:“听了李师傅的话,我心里总算有些谱了,再去厅里看看花样。”
正要起身告辞,这时,刚才那伙计端了两碗茶进来。
李师傅长袖下的手露出来,握起茶碗道:“太太不妨喝碗茶再去。”
他端茶的时候,手心露出隐约的细茧,方静好眉心不易察觉地蹙了蹙,才微微一笑:“不了,就告辞了。”
她走出去,又在厅里看了一会才离开。
待她走后,内堂的门帘掀起,又走出一个人来,那人一身华贵的长衫。俊朗的面容,只是在阴暗处,那脸色微微泛着青白色,使得原本姣好的面容显出几分阴沉。
“大少爷!”那位李师傅立刻上前道“属下办事不利,没有留住方小姐。”
说话间,却俨然已是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而神色恭敬严明,眼神犀利,丝毫不见了方才淡雅的模样。
那人笑笑道:“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李广,你的那些话倒也说得顺溜。”
却是一口利索的南方口音。
那李广道:“大少爷教的,属下一直铭记在心。”
那人眼中似是一团火,望着方静好离去的方向喃喃:“静好,很快,我们就会见面了”
李广皱皱眉,忍不住道:“大少爷,总督何时来南方?”
“快了就这几日。”那人眉宇间微微一定,颇有些不耐地道“解决了成子旺那厮,部分军队便会南下,李广,到时候父亲大人的名讳是不是应该改一改?”
李广也是踌躅满志:“是。”他压低声音道。“只要南方一统一,总督便该改成为大总统了。”
“哈哈哈哈。”那人愉快地笑了。
“只是”李广眉心微微一蹙道“属下认为这段非常时期,大少爷应该已统一大任为重”
“李广!”那人脸色沉下来,无比阴郁“你要教我怎么做?”
“属下不敢!”李广立刻道“属下这就去准备迎接总督的事宜。”
“去吧。”那人挥挥手。
待李广消失后,他阴沉道:“哼,现在我已不同往日了,过不了多久,整个天下都为我所有。静好、静好,你怎么会不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
此刻,方静好忽然打了个寒战。她想,十月的天真的是有些凉了。路过后院的时候,她顿了顿,走了进去。
胡氏坐在窗前剪着一朵红色的窗花。目光专注,仿佛再也没有旁的事可以引起她的注意。
“二嫂。”她出声道。
胡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方静好与胡氏之间,形成了一种颇为奇怪的感觉,胡氏对她已不如当初那般了,而她对胡氏,因为桃心的死带来的恨意,也似乎渐渐淡了。
她笑笑道:“家里的事,二嫂也应该有所耳闻了吧?”
胡氏继续低着头,剪着窗花:“盛极而衰、否极泰来,你看那些枝头上的桂花,秋天的时候那么香,到了冬天,就只剩光丫丫了。就连我手上的这朵花,一不小心便也剪烂了,世上没有什么是长久的。”
方静好怔了怔,喃喃道:“是啊二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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