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本是死寂一片。突然门外响起吵闹声,齐叔匆匆而来,顾不得那么多人在,大声道:“太太,外头一帮铺子里的伙计闹起事来!”
“怎么回事?”柳氏站起来,摇摇晃晃,抚着额头。
齐叔沉痛道:“铺子被封了,那些伙计本来要暂时遣散的,可原本的月钱就未结,如今几百号人忽然没了糊口的活儿,乱成了一锅粥,吵着要太太给一个说法,或者拿出一笔遣散费来。”
齐叔说完喃喃道:“那些人本是最服韩少爷的,之前也是因为韩少爷的保证留了下来,如今听说韩少爷也出了事,早就乱了,唉,这可怎么是好”方静好转身道:“我去看看。”
“不用了!”一直沉默的柳氏突然道“齐叔,去告诉他们,锦绣织一定会重新开张的,让他们先回乡下家中等着,至于月钱,三日后,我定会叫人送去!”
“太太,这”齐叔为难不语。
柳氏侧过脸,深吸一口气对十三叔公道:“60万两,我答应你。”
方静好猛地一怔,沈氏已失声叫道:“娘!”
十三叔公眼珠子一转道:“呵呵,侄媳,我们可不是开钱庄的,不过,看在一家人的面子上,55万两,用容家大宅做抵押。”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良久,柳氏道:“好。”
这声好她似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说出来,身子虚脱一般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奶妈,带静好去我屋子里准备地契。明日,等银两一到,便把地契交出去。”
“娘!”方静好出声,柳氏却已别过头,仿佛决绝。
奶妈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天,十三叔公便搬来了满满三个箱子的银两,柳氏让方静好去见十三叔公,自己却转过身,留下一个背影,那背影轻轻颤抖着。
方静好知道,柳氏现在的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痛苦,她本想说点什么,此时此刻却又说什么好呢?她顿了顿,把地契拿去大厅,双方写了字据画押,清点了那木箱子里的款数后,十三叔公接过地契,双手都是颤抖的,那双眼睛如兽类一般发着贪婪的光芒。
方静好觉得厌恶无比,别过头不再去看。
十三叔公怀揣着容家的地契风光无限地离开容府,一个族人问道:“叔公,整整55万两银子就这么没了”
“你懂什么!”十三叔公呵斥道“白花花的银子固然可惜,可容家的大宅价值更高,光说这宅子也不止这个价,何况,鹰眼老大已答应我,只要容家的地契到手,他便把那玉印打碎,容家的祖宗什么东西都不放心放在外头,我敢肯定,若那玉印里真有藏宝图,那宝贝也在容家大宅子的地底下,到时,几十万两银子算什么!”
他越说越兴奋,马车拐了个弯,突然从天而降一个人,十三叔公吓了一跳,待他看清那人掀开面巾下的那张脸才舒了口气,赔笑道:“鹰眼老大,你不是说晚上湖边等么?”
鹰眼老大犀利的眼底浮起一抹笑:“我不放心,来看看,东西到手了?”
“按您的吩咐,银两送出去了,地契拿来了。”十三叔公连忙拿出房契道。
鹰眼老大的目光落在房契上,微微一笑:“让我看看。”
“这”十三叔公迟疑“那玉印呢?”
鹰眼老大从怀里摸出一个锦盒道:“急什么,我不看又怎么确定那是真的容家地契,若是拿个什么假玩意来诳我,我就把玉印给你了,那我不是亏大了?我别的不需要,只要证明那是真的地契,能叫容家的人统统滚蛋就好。我若真要这些东西,凭我们鹰眼现在的身份,难道还需要借助你?”
“那肯定那肯定,鹰眼现在可是总统的近卫军了,要什么没有?你放心,容家现在什么都没了,哪里来银子还钱?到时候地契在我手上,还不是我一句话就叫他们滚蛋?”十三叔公一听鹰眼老大的话,再也深信不疑,拿出那地契递到鹰眼老大手上。
鹰眼老大接过地契,忽然笑了笑,笑的颇为诡异:“如若是我,当然会言而有信,可惜,要这房子,和要容家滚蛋的不止是我,还有大总统的公子,容二老爷,只好得罪了。”
说音刚落,他人一闪,已跳上旁边的一辆马上,马匹飞驰而去。
十三叔公还未反应过来,良久才如梦初醒喊道:“快!快给我追!”
一个族人忽然道:“叔公,玉玉印!”
原来,那锦盒不知何时放在了座位上,十三叔公从房契丢失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下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是一枚玉印,他终是喘了口气:“还好,还好,玉印还在”
族人道:“叔公,那地契怎么办?”
“能怎么办?”十三叔公懊恼“别说鹰眼现在为总督府办事,就算是从前,我们又能拿这帮土匪怎么办?”
“可真奇怪,他们若要拿走,全部拿走我们也没办法,为什么要留下玉印呢?”
十三叔公心底也升起狐疑,他正要伸手去拿那锦盒仔细看看,马车忽然一阵颠簸,那玉印便掉在了地上,一声清脆的响声之后,玉印碎裂了开来。
“假假的”十三叔公盯着那玉印,一口气喘不过来,昏厥过去。
玉印里什么都没有,连本来刻在玉印上的那容家太老爷亲自题的字也不见。不是假的又是什么?
而此刻,一匹骏马疾驰在泥泞的路上,到了郊外的湖边,鹰眼老大翻身下马。
湖边,一人白衣胜雪,听到身后的动静,并未回头,只是道:“办好了?”
鹰眼老大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露出一丝犀利的笑:“容家的地契!容家,终于快完了!”
那白衣人神情不动,只是静静地站立着,也并未看那地契一眼。
鹰眼老大道:“等了那么多年,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只是,那位袁公子不能得罪,要怎么办?”他犀利的眼神也流露出一丝担忧“我不想她落在此人手上。”
那人望着波澜的湖水,缓缓道:“不会。我不会让她有任何危险。至于袁公子,”他淡淡一笑“我们之所以称他一声袁公子,是因为他父亲是袁有望,袁有望有统一天下的野心,他懂得收敛人才,比与之为敌更有效,他不会为了袁公子的儿女私情毁了苦心得来的天下,若没有袁有望,袁公子,又能做什么?”
那人转过身,清华的气质,笃定的眉目:“走,我们去沈园,我要与总督大人下一盘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