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大道,几乎被一阵声势浩荡的车马所占满,雄健的马匹与华丽的车身,一瞧便知是达官贵人或名门望族才能拥有。
外观美仑美奂的马车,其内部亦布置得高雅舒适。红丝绒的铺垫,放置茶水的小几,与收藏书册的暗格,让置身其中的人,不置于太难熬。
“唉”一声有气无力的呻吟自妘婳口中溜出。
龙昊澐的目光,自书册移往她微嘟的红唇。
“嫌闷啦?”
妘婳不语,只是摇头。
“怎么了?”龙昊澐轻声问。她多变的心思,有时令他无法捉摸。
“哪,你瞧。”妘婳掀开车帘一角。“做啥摆出这么大的排场,弄成这样也叫“微服出巡”吗?被人见着了,不是吓得躲起来,就是赶来凑热闹而已,上哪去了解民间疾苦。”
让那两人同行,的确是一大麻烦,却也摆脱不掉。
龙昊澐淡淡一笑,将妘婳一拉,将她安置在大腿上,顺手捧上一杯茶,让她消消气。
“别生气,这些人马一到渡口,将物品运上画舫后便会折返了,只留下几名侍卫与随从,与咱们一块儿。”
“真的?!”妘婳将喝了一口的茶,递至龙昊澐唇畔。
龙昊澐以杯就口,喝尽剩下的茶水。“嗯。”“太好了。”妘婳笑弯了眉。“等等你方才说画舫,咱们要搭船出游吗?”
“到第一处行宫之前是如此。不喜欢?”他倒未考虑到这点。
这会儿,妘婳笑得连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喜欢,喜欢极了!人家尚未搭过画舫呢!”真是太好了,她老早就想体验飘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那种畅意与洒脱的滋味。
“不气啦?”龙昊澐取笑她道,却也爱她这种说风就是雨的率性。
“哼!本姑娘岂是度量狭小之人。况侨櫎─”妘婳伸手搂上龙昊澐的颈项。“只要有你陪我,即使有气,也都消了。”
妘婳亲匿地吻上他的额,只要能每天见着他,与他说说话,她便感到开心了。只要有他。
“嘴甜的丫头。”他宠溺地吻上她的唇。
其实,方才妘婳所说的,又何尝不是他心里所想的。
只要有她,他什么都可以不要、不争;即使是王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拱手让人。
“澐,权位对你而言,重要吗?”她不希望见他身陷危险之中,因此特别挂怀。
龙昊澐不悦地蹙眉。“你还不懂我吗?”
妘婳伸手抚上他的眉心。“若父皇执意要将王位传与你,但却有人处心积虑想夺取,你会怎么做?”
“只要能对龙腾国有所贡献,能使百姓安居乐业,是谁当王都无所谓。”
“若对方因此而对你不利呢?”妘婳问得很保守。
龙昊澐对上她担忧的眼眸,俊脸一沉,静思不语。
过了好半晌,他才沉重地开口:“我会尽量将伤害降至最低。”
“澐,你”妘婳眼中起了水雾。
他知道了,他早就知道了。
他那洞悉一切的表情,显示出他对情势的发展心中早已有了底,只是不愿意道破罢了。
因为他仍希望,事情能有转圜的余地;他仍期盼,兄弟阋墙的剧码,不会在他身上上演。
“嘘别说穿,让我保留这个希望。”他修长的指,堵上她的唇。
妘婳就着他的手指吻了吻。“不论你作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嗯。”手一使劲儿,他感动地将她的螓首压入怀。闭闭眼,藉以平息内心的激动情绪。
然而碧绿的眼眸所投出的视线,却越过车窗,停留在跟随其后的马车上,良久良久
澄清如画的湖面上,航驶着一艘画舫,船身讲究的雕工,大大提高了画舫本身的价值,也提高了画舫中人的身分。
舺板上,悠闲对饮的两人,遣开了侍卫图个清静。
“那两人上哪去了,打从上船后便不见人影。”舞媚儿的语气,有着连她自己也未察觉的酸味。
“应是待在舱房中吧,怎么?都在同一艘船上,你还怕他们溜了不成。”龙昊翔暗讽她的大惊小敝。
“喂,我会这么担心,还不全为了你。难得的出游让咱们跟上了,若不好好把握这次的机会,你的美梦,这辈子就甭想啦!”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着了。”龙昊翔忙捂上她的嘴。
舞媚儿不满地格开他的手。“怕什么,你不是说他们在舱房吗?怎么可能听见。再说,跟来的这些侍卫不都是你的人吗,那还怕什么?”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种事,愈多人知道就愈麻烦。
“哼。”舞媚儿对他的过分谨慎不以为然。
“媚儿”
“救人啊,救人啊”惊慌失措的求救声自湖面传来,窜入众人耳里,也打断了仍想劝说舞媚儿的龙昊翔。
“怎么回事?”舞媚儿烦躁地低嚷,起身走向船缘。
只见扁舟上承载着一名妇人,妇人的身子一半挂在船身外,双手不断伸向湖里,似乎想抓住什么,而不断的求救声亦自她口中发出。
“她到底在做什么,烦死人了!”舞媚儿不耐道,好好的游湖兴致,全给打坏了。
“看来是有人溺水。”
“溺水?!”舞媚儿眼睛一亮,这她倒未曾见过。
“二皇子。”闻声赶到的侍卫见着湖上的景况,忙道:“二皇子,有人溺水了,属下马上去救。”
“慢着!”舞媚儿出声制止欲下水救人的侍卫。“谁要你多事了。”
“禀女神,迟了恐会出人命的。”
“出人命也不关你的事,你们是来保护我们的,可不是来救那些平民百姓的。”舞媚儿怒斥着。
“可是”
侍卫们求救地望向二皇子,等待他的指示,但他却恍若未闻,仿佛认同了舞媚儿。
侍卫们个个心急的面面相觑,眼见那溺水的孩童浮的少、沉的多,那哭得肝肠寸断、声嘶力竭的妇人,也快支撑不住了,这“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有人呼救咦糟了!”甫赶到的妘婳放眼一望,随即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跃下船,潜入湖去。
“婳儿”
慢来一步的龙昊澐完全来不及阻止,连忙跟着跃下船,尾随而去。
“皇子妃、大皇子,小心啊!”突来的转变,让心急的侍卫看傻了眼,回神之际,只来得及喊出这句话。
一股莫名的激动与感佩,在他们的心中激荡不己。
澄澈的湖水,减少了寻人的困难,妘婳很快便发现落水的男孩,当她拉住男孩的手时,男孩已失去意识了。
妘婳一惊,低头封上男孩的嘴,将口中的气慢慢渡入,并努力往水面上游。
忽然手中一轻,男孩已让龙昊澐接了过去,他伸掌抵住男孩的胸口,护住男孩的心脉,向妘婳比了个手势后,带着孩童破水而出。
“儿啊我的儿”妇人不置信地大叫,朝甫登上扁舟的龙昊澐奔去。
“慢着!”龙昊澐伸手在男孩的背心用力拍几下,待男孩呛咳出水后,才将孩童交还其母。
“哇娘!娘”在鬼门关走一遭的男孩,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
“别哭了,没事,没事了。”开口安抚的妇人,眼泪掉得比男孩还凶,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泣不成声。
望着这一幕,龙昊澐淡淡一笑,幸好将人救回了。
忽地,他带笑的神情一凝,修长的身躯又沉入湖里
婳儿,他的婳儿没上来!
妘婳睁着眼,任湖水将自个儿的身子往下带,渡气给男孩之后,所剩的气不足以支撑她浮出湖面,愈来愈窒闷的胸口,让她无力再划动双臂与双腿。
缓缓闭上眼,她放松自己的身子,丝毫不感到害怕,因为她有不怕的理由。
不一会儿,她被拥入宽阔的怀中,红唇触及她所熟悉的唇;睁开眼,在青银色的发丝间,对上龙昊澐担忧的眼。
软软地依附在他身上,妘婳安心地将自己交给他。
“泼刺”水花溅起,龙昊澐搂着妘婳重又登上扁舟。
“咳咳咳”妘婳咳了几声,靠在龙昊澐的身上直喘气。
龙昊澐轻拍着她的背。“难受吗?”
“没事咳”“你呀,不会游水还敢跳下湖救人,不要命了吗?”龙昊澐板起脸。
天知道,方才他有多惊慌、多担心。
“救人要紧嘛!况且,我还有你呀。”
“万一我赶不及呢?你是不是”他不敢往下想。
妘婳见状撒娇道:“不会的,我可不是短命之人。”
“婳儿”
“公子、小姐,多谢两位救了小儿,您们的大恩大德,平妇不知该如何报答,真是太感激,太感激了!”妇人拉着孩童跪在两人面前直叩头,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她的谢意。
“哎呀,大婶这万万使不得,您快请起,别这么做。”妘婳赶忙弯身扶她,这礼她无法受。
“请公子、小姐务必留下姓名,让平妇早晚为二位祈福,请二位答应。”
“大婶,您千万别这么做,那会折煞我们的,只是举手之劳罢了,别放在心上。再说,救人的是他,不能算我这一份,我只会碍事而已。”妘婳自嘲道。
“不,平妇亲眼见小姐先下水救人的,无论如何,您也是救命恩人。”
一名素不相识的女子,竟敢冒险下水救人,光是这份恩情,就算她作牛作马也不足为报。
“您误会了,原本我们只是想游水,恰巧救了您的儿子而已,用不着太挂意,算是有缘吧!”妘婳轻描淡写地带过,并要龙昊澐也开个口。
“大婶,您别谢了,先替孩子换去湿衣裳才是,免得染上风寒。”龙昊澐也开口劝道。
“这这”妇人犹豫了。
“别这呀那的,孩子的身子要紧,快去吧!”妘婳推推妇人催促着。
熬人感激地望了两人一眼,这一瞧,方发现眼前的两人长得太俊、太美,仿佛不是凡人;尤其是那位公子,奇特的发色与眼瞳,让人印象深刻。但她却不感到害怕,只有满满的感激。
她总觉得两位似乎在哪见过或听过,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冷吗?”龙昊澐握握妘婳的手。“咱们回画舫吧,免得着凉了。”
“不会的,天气挺热的。”
妘婳话方说完,便被龙昊澐以轻功带回画舫了。
啊!熬人在扁舟上跳了起来,她想起来了,她知道他们是谁了!
她竟然遇上了传说中的护国女神与当今的大皇子!
“哈啾!”
“您看,早要您将这姜汤给喝了,您就是不听,万一真的染上风寒,那怎么得了。”
书儿喳喳呼呼地叨念着。
“哪,快喝下吧,都打喷嚏了,这回说什么您都得喝。”书儿不妥协地将姜汤端至妘婳面前,非要看她喝下不可。
妘婳捏捏鼻子。“可是我不喜欢它的味道。”
“皇子妃!”书儿无力地翻翻白眼。“不管您喜不喜欢,您的身体需要它。求求您,快喝吧!”
书儿已经想好了,若皇子妃再不喝的话,她就用灌的。为了皇子妃的身子,就算被罚,她也要这么做。
准备行动的书儿,方将碗拿高,便被人从“空”劫去。
“大大皇子。”
就见龙昊澐接过姜汤,仰首喝下。
当妘婳暗自庆幸躲过一劫时,口中立即被灌入一道温热辛辣的液体。原来龙昊澐将姜汤含入口中,再哺给妘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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