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灯光,王蕾的哭喊声,救护车刺耳的叫声,被放在担架上时救护人员的吵杂声,无影灯白晃晃的光,医生跟护士穿着白大褂的模糊人影在王磊的眼前交错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白晃晃的头伸到他眼前问道。
“王磊”
“这是几。”一双白乎乎的手又伸到他的眼前。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病人只有模糊意识,心电图”
好吵,他的眼皮好沉,身上好痛好想睡
“我一直拿你当兄弟,你为什么抢她!”邢力拿刀子刺向他时的脸在他的眼前不时的出现。
“到时候一个天南一个地北你怎么管我?”王蕾背着手在他面前巧笑倩兮。
“其实我只希望我带的每个孩子都走正路。”
“血压二十病人失血过多,血压太低快输血”
“心跳没了””电击”
“二百焦耳一次,二百焦耳两次”
“小伙子,坚持住,你还年轻”
“病人心跳204045”
坐在急诊室外的长椅上,王蕾的手跟脚不停地抖,白色t恤的前襟被血染得通红,她蓝色的牛仔裤因为沾了血而变成近乎黑的颜色,白凉鞋上满是血点,她的一双手,早已经被血染红
这是王磊的血,他的血他的身上被刺了好大的一个洞,她用手怎么捂也止不住,她想抱他去医院,可是却怎么也抬不动他,她拼命地拍他的脸,可是他的眼睛却怎么也不肯睁开
又要失去了吗?她失去了爸爸,妈妈又要失去王磊没有了他她怎么办?想起他小时候挑衅调皮的样子,想起他上学时被她用铅笔盒砸到,满脸是血却不肯喊一声的样子,想起他把凉鞋扔到她的脚边,想起他替她买冷饮自己却不肯喝
抱住自己颤抖个不停的双肩,王蕾觉得冷得不能自已,她觉得她该哭,她觉得她想哭,可是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王蕾”苏妈妈坐到她跟前搂着她的肩。
“他不能死他不可以死不他不会死的”身体滑落到苏妈妈的膝头,王蕾喃喃自语。
“他不会死的,你看他壮得像头牛”
“他很讨厌,他从小就讨厌,又黑又丑又能吃,长大后更讨厌,嘴又贱好不容易不讨厌了,又要死了,其实我错了,他本来就是讨厌的,在这个时候死,怎么能不讨厌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死呢”
“你不是总说他是祸害吗?祸害遗千年,他不会死”
“对他就是祸害,就是因为我刚刚觉得他不是祸害,他就要犯贱去死,现在我觉得他又是了,所以他不会死了,他这种祸害阎王都不敢收这种祸害我不在这里等他了,免得他觉得自己很重要他死了我就会哭我不会为他哭不会等他”从苏妈妈的膝头爬起来,王蕾挺直了腰。
“你要去哪里?”
“我去洗手间。”
将水流放至最大,用洗手液涂满了全手,使尽全身的力气搓洗着手上的血,直到把指甲缝里的血也冲洗干净,王蕾又脱下脚上的鞋,拼命地刷洗着
“小姑娘,你的手”旁边也在洗手的人指着她的手说道。
“什么?”王蕾低下头,看见自己的手心被鞋上的铁扣划了好大的一条口子,血顺着水流不停地流着。
王磊,你不能死,你买的鞋子划伤了我的手,你要赔我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不会
“王磊没事了他活过来了”苏妈妈在洗手间的门前喊道。
鞋子挡往了下水管道,水渐渐涨满了洗手池,鞋子漂了起来,鞋子的主人按着自己受伤流血的手,藏在洗手池下大声地哭着,哭得五官紧皱毫无美感,哭得声嘶力竭
“你看清刺你的那个人的脸了吗?”
“没有。”王磊摇摇头。
“你有什么仇家吗?”
“没有。”
“王磊,我希望你配合我们,不要因为哥们儿义气而”
“我说了我没看清那个人的脸,也许是拦路打劫的也说不定。”
“好吧,那我们走了,以后你想起那个人是谁了再通知我们。”收回笔记本,录口供的两名警察走了。
“苏妈妈送来的骨头汤”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王蕾,盛了一碗汤给他。
“嗯受一次伤真好,还能有骨头汤喝。”王磊接过汤碗深深地吸了一口香气,他现在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健康的人,只有泛白的指甲跟干裂的嘴唇说明他失血过多。
“为什么不告诉警察刺伤你的人是谁?”
“什么?我没看清怎么告诉?”
“你慢慢喝汤吧,我去打点水。”王蕾知道他看清了,只是不想说,算了,现在追究什么都没用了,王磊好好地活着就足够了。拿着暖水瓶离开病房,王蕾在走廊上跟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少年擦肩而过。
棒了几天到学校,王蕾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竟然有些不适应翻出几天没有碰过的习题做了两页,心却不由得烦躁了起来,王磊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虽然他年轻身体好恢复得快,恢复到原来的状态也要两三个月。
“王磊现在怎么样了?”杜梅轻声问道。
“呃?还行。”
“本该去看看他的,可是家里最近出了点事”
“什么事?”
“我妈跟林叔结婚了。”杜梅平静地说道。
“啊?”真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她不过是几天没来学校而已,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最奇怪的是杜梅的反应,她以为她会大哭大叫大吵大闹,没想到这么平静。
“我想通了,林叔叔有那样前妻,一定吃尽了苦头,得到我妈这样的好老婆一定会珍惜的,所以让他们早点结婚,就当是我可怜他。”
“唉”上次她只说是不反对,现在又变成了支持变得真快。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林南不参加高考了他妈妈决定带他走。”
“去美国?”
“是,他妈妈继承了几亿美元的遗产,要他这个独生子到美国读大学,继承家业。”
“”听到林南要远走海外的消息,王蕾不由得有些怔愣跟怅然
王磊的伤口已经封口,剩下的就只是调养跟恢复,在医院的病床上躺得快要生茧的他一听医生说可以出院,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院。乔菲说酒吧的阁楼不适合病人养病,又说自己在乡下有一处房子,安静空气又好,适合病人修养,用那辆切诺基把王磊跟他的行李全都打包拉到了乡下。
幸好那个地方不算太僻静,又恰好是六十三路公交车的终点站,王蕾他们想要看他,只要坐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就到了。
每天周日,王蕾就背着一书包的讲义模拟题跑到乡下去看他,顺便在凉快又清静的乡下避暑兼复习,效率竟然比在城里跟学校时高出了好多倍,王蕾也就跑得更欢了。
一场大雨以后,小园里的植物疯长,原本就很茂盛的黄瓜秧更是长得遮天避日,如果不是因为要有黄瓜架的支撑才能长高,王蕾怀疑瓜秧会长到天上去,她的这种想法,理所当然地又被王磊唾弃了一翻。
王磊穿着一件半截袖衬衫,半敞着怀露着缠着纱布的腹部,坐在院子里的老躺椅上,一边啃王蕾带来的武侠小说,一边看着王蕾提着小竹篮拿着剪子在长满细细的小刺的黄瓜架中穿来穿去找黄瓜吃。
“那边的黄瓜比较大啦。”在发现她在西边没什么收获后,王磊指着东边说道。
“东边的都老了”
“老了的才好吃。”
“我才不吃老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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