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她可以一直留在你的心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看看我是谁?”他弯身正对着她。
她嘟起嘴,觉得他又把她当小孩子,她都已经二十二岁了。“你啊,阿海啊!”这么简单的问题。
“我在你的身边,为什么你去羡慕别人?”他又问。
她想了想,才笑了开来。“那你也一辈子不可以忘记我。”
“笨蛋!”他忍不住敲她一记。“一辈子都在你旁边,还怕我忘记?”
她抚着额头,虽然有点疼,但还是很开心,她搂住他的胳臂。“一辈子哦!你说的。”不管她未来遇见多少人,她都不会放开手,在她心中,没有人比得上冯子海。
“那那件事”
“当然,你要找到她,不然你不会心安的。”她毫不犹豫地点头,随后想想又挣扎了起来。“可是万一她看到你之后,后悔了,想旧情复燃呢?”
冯子海不回答,一只手搁在她的腰间,带点威胁地看着她。
他手指还没动,她就觉得腰间痒了起来,她马上举手投降。“我笨,当我没问,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这可是我十八岁生日那年许的愿望呢!”
他这才放心地笑了。
“晚上要在家里简单弄东西吃还是到外面吃?”他问。
“你下厨还是我下厨?”她回说。
自从在冯子海的餐厅工作之后,才知道原来他领有厨师执照,弹吉他的手和做菜的手都是同一双手,真不可思议。她自己只会几道简单的家常菜,实在不敢端上桌。
“晚餐我做,以后的早餐就交给你,如何?”
“成交!”她咧开嘴笑。
新的一年过去,趁着农历年还未到,冯子海和章纯缦回到了高雄,元旦假期通宵营业,大家都忙坏了,章纯缦坚持不让冯子海开车。
他们先到章纯缦的家,家中只剩两老,对于冯子海的造访,章母一改过去的疏远,显得十分殷切,章纯缦讶于母亲的转变,但也因此放下一颗心。
她并不知道,这些日子,冯子海不时打电话关心她父母,也经由过去在pub里以及这几年在餐厅结识的外国朋友,提供在国外念书的章展飏不少帮助,章母从儿子口中得到正面的评价,自然对冯子海有了更好的观感。
然后,她终于再见到了老爹,抱着老爹,又笑又哭。
老爹先是讶异两人同时出现,在听完章纯缦对他说的悄悄话,才知道过去四年错怪了冯子海。“这小子”老爹摇摇头,对于儿子的苦心等待又是骄傲又是埋怨。“老实说不就好了,搞得神神秘秘,害我浪费这么多口水骂他。”
“老爹你骂阿海喔”她心疼地跑去搂住冯子海。“他已经是大人了,以后不可以骂他。”
“是不骂,你们俩快点给我生个孙子抱抱,我就没空骂他了。”见她这么维护自己的儿子,老爹当然乐得答应。
“不行啦!我觉得我都还没长大照顾小孩我怕我会手忙脚乱”她眉头深锁,十分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
“我跟你说,隔壁的王妈妈最近升格做奶奶了,自助餐店的生意也不做了,整天抱着她的孙子到处献宝”
“小孩可爱吗?”
“当然喽,你都不知道”
两个人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嘀嘀咕咕,冯子海被晾在一旁,无事可做。
他一直很怀疑,老头以前也是走“酷哥”路线的,怎么一见到小缦话就变得特别多?他记得妈还曾经跟他抱怨过,他老爸从来没正式对她说过“我爱你”三个字。
耳听他们俩从婴儿衣服讨论到这附近的幼稚园,眼见太阳已经下山,冯子海最后不得不揪起章纯缦的衣领,提醒她,还有一站要去。
“对厚,老爹说桐姐也生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我要去看,老爹,我们一起去。”
“不行,晚上还有学生要上课,你们去、你们去。”老爹连忙摆手。
“我都说请店员来看店,你又不听,都几岁了,还硬撑。”这件事冯子海已经提好多次了,加上他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台北,不放心他老爸一个人在家。
“店里也没什么事,多请个人浪费钱,我喜欢顾店,人来人往多热闹。”他一口就回绝。
章纯缦看看冯子海又看看老爹,真怪,明明就彼此关心,为什么一说话,火葯味就冒出来了。
她悄悄在老爹耳边说了几句话,老爹顿了顿,咳了两声,对冯子海说:“如果有合适的,你就帮我找一个吧!”
说完,十分别扭地将他们推出去。“注意时间,别聊得太晚了,早点把小缦送回家去,别让她妈妈担心。”
冯子海牵出他那辆学生时代的老爷机车,好奇地问她:“你跟老头说了什么,他怎么转变这么快?”
章纯缦两手插腰,佯怒。“要叫爸、老爸、爸爸、父亲都可以,不准再叫老头。”
冯子海被念得一愣一愣的,只能乖乖称是。“从国中一直叫到现在,一时改不了。”
“你们男生真奇怪,叫什么老头,我弟也是,国三那年,不知怎么搞的,跟我聊天时提到我爸,也是突然跑出‘老头’两个字,被我修理了一顿,后来才改正。”
他想像她一副母夜叉的模样,实在没什么威严感。“你不懂啦!男人之间谈话,叫爸爸会被人笑“娘””
他一说她才终于明白原因,大笑一番后,取笑他。“你们男生真幼稚!”
“那你到底跟老跟我老爸说了什么?”觉得有些拗口,脸微微泛红。
“我告诉他啊,阿海想孝顺您,又不好意思明说,说阿海啊,整天都挂念着上次医生说老爹骨质疏松,还到处问人要吃什么补品,说”她假装没看见他脸红的样子。
“够了、够了我知道了,你这个小汉奸,什么底都让你给掀了。”冯子海干咳了几声,低头掩饰不自在,让她跨上后座,往白桐和涂传唯的住处骑去。
其实,他很感动。一个家庭,果然需要女人来扮演润滑的角色,自从母亲过世后,他和他老爸,两个男人不知不觉地就陷入“男人对话”的模式,只会硬碰硬,老爸关心儿子的语气像训话,儿子关心老爸的说法像嫌弃。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角色,小缦扮来十分称职。
两天的假期很快过去,周日下午,涂传唯、白桐和老爹到车站送他们,章纯缦还在努力纠正白桐的两岁儿子,把“姨”改成“姐姐”
“要照顾好小缦。”老爹只对冯子海说了一句话,搔搔头后就跟着章纯缦逗起小孩子。
“总算让你给等到了,耍悲情,幸好小缦没让人给追走。”白桐揶揄冯子海。
涂传唯还一脸状况外,苦无机会问清楚。“喂,你们怎么会又走在一块了?小缦没有扁你,就又被你拐了去?”
冯子海懒得向他解释,涂传唯当年揍他的那几拳,看在他被儿子整得半死的分上,就饶过他了。
“火车要进站了,小缦。”冯子海唤着。
“喔小球再见,要想姐姐哦!”她将小孩抱还给白桐。
“姨,再见。”小孩挥挥肥软的小手,让章纯缦十分挫败,垂着肩膀跨进车厢。
她坐进椅子,先将两人之间座位的横杆拉起,然后整个身体偎向冯子海,心情愉悦地望向窗外风景。
再次搭上北上的自强号列车,章纯缦此时心情与半年前截然不同,身旁坐着心爱的男人、得到了母亲的认同、重拾过去欢乐的记忆,这些对她而言,都是以前不敢想象的。
冯子海将外套披在她身上。“要不要睡一下?到了我再叫你。”
她睁着莹亮的眼眸对他说:“阿海,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他附到她耳边,轻声地说:“我也是。”
她缩起发痒的耳朵,头颅顺势靠上他的肩膀,觉得这辈子,再无他求。
火车平稳地行驶,途中停靠几个大站,章纯缦迷迷糊糊地听见广播以及行李拖曳的声音,她知道冯子海就在旁边,觉得安心,也没特别起身看到了哪里,直到冯子海叫醒她,她整个人已经横躺在他腿上,两脚不知何时缩到了椅子上,就像刚炸好的明虾,蜷成一团。
“到了吗?”她起身揉揉眼睛,头还垂黏在他肩上。
“到了。”他为她拨顺及背的长发,提起行李,握住她的手,待下车的人潮过去,才缓缓走出车厢。
她整个人还在半睡半醒,傍着他,让他拖着走,登上手扶梯。
“小姐请你帮帮我”模糊中章纯缦听见有人说话,那声音好像是对着她讲。
“我女儿生病了,我急着要赶回高雄,可是我的钱包不知什么时候被偷走了”
章纯缦觉得这段话有些耳熟,她再次揉揉眼睛,在眼前放大的,是一个被割破的大包包,十分眼熟。
对方继续说:“可不可以借我一千元,我从高雄回来一定会还你的,真的,我临时找不到人,实在是没办法了”
她醒了,而且确定这个女人之前曾用同样的话向她借钱。
这时,她才联想到,这可能就是同事们口中说的,经常在车站行骗的诈骗集团!
“你不可以”她想规劝对方的话还没说完,身旁却响起了冯子海的声音。
“玟菁?!”
两个女人同时望向他。冯子海的表情显示出他内心的激动。
“玟菁你怎么会”冯子海不忍心说出后面的话,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尊心极强的丁玟菁会在这里向人乞讨
“海”丁玟菁也认出了他,看看他再看看他身旁甜美可人的章纯缦,她一时百感交集,难堪地转身逃跑。
“玟菁你等等别跑”冯子海丢下手中的行李,松开了章纯缦勾着他的手,往丁玟菁钻出的方向追去。
章纯缦还愣在原地。
玟菁?是阿海说的那个女生吗?
章纯缦茫然地提起落在地上的行李,沉重地迈不出步伐,她没想到,事实真正发生的时候,她的反应完全无法如想像中那么豁达。
冯子海扔下她,他的手松开了,他什么都没说就如此急忙地追那女人去了
章纯缦打了一个哆嗦
台北的冬天,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