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一个人,观他这几日对虞摇的举动,倒是个极性情义的人。
文敛来到一处园子,不远处一座亭里有人背对她坐着,桌上置了酒菜,他手里执着一壶酒,另一手拿着酒杯,对那些菜看也不看一眼,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
从远处看来,那人背影虽是挺拔俊秀,可让人看着,却显出一种强烈的萧索孤寂之感。明明年纪看起来不大,举手间却是一片沧桑沉重。
文敛更是不解,这个样子的魏无壃,见自己所为何事。就算是知道了她的身份,似乎也无见自己的必要。
魏无壃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将酒壶与杯子放在桌上,慢慢地转过了身来。看着文敛,淡淡地一笑——笑容里透着几分温和。
“文敛姑娘。”
文敛微微一愣,那笑容虽然有悲伤苦涩之意,笑容里的温和却也不是作假,她在魏无壃面前站定,对这个黑衣的小侯爷更是不解。
“姑娘请坐,这桌酒菜本是另有人相请,只是她现在身体不适,无法亲自前来向姑娘道谢,只好由在下代劳。”
文敛望了桌上的酒菜一眼,慢慢坐了下来,静静看着魏无壃,也不说话。
魏无壃对她的沉默倒不是很意外,微微笑了笑,拿起筷子挑了一样东西放在文敛面前的碗里。
“这是我癸丘国的特色菜,文姑娘尝尝。”
文敛看到他夹到碗里的东西,眼神微微一凝,那是蛳螺,她在入定州界吃过的东西,也是那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神姿仙态的人。
看了一眼碗里,再不动声色地向魏无壃看去一眼。嘴里没有说什么,然而一双眼睛却变得有些凌厉起来。
魏无壃望了望她,忽然叹了口气,将筷子放下叹息般说道:“阿摇果然没有说错,文氏传人确与一般人不同。更难得,文姑娘小小年纪却有如此的镇定功夫,无壃自愧不如。”说着起身退后一步,对着文敛躬自拜了下去。
绕是文敛镇定非常,此时却也惊的神色一变,也根本管不了魏无壃这一拜了。她定定地看着魏无壃“她,活着?”
魏无壃浑身微微一震,抬眼看她,然后,眼里的惊诧化为轻柔的笑意,对着文敛,轻轻地一点头。然后叹息一声,说道:“若非文姑娘报信及时,只怕阿摇今次是难以逃出生天了。所以对于姑娘的救命之恩,无论是她还是我,都非常感激。”
文敛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看他此时情态全不像作假,可他身上那一股浓浓的哀伤也不像装出来的。魏无壃见她望着自己,脸上的笑慢慢有些维持不住——还是淡淡的笑,却更有了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沉重与悲伤。
“阿摇活着,却也比死好不了多少,我、也是如此,因为我们——都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个人。”魏无壃将视线放在远处,像是要透过虚空看到自己想看的人,又或者,只是不想文敛看到自己此时的神情。
文敛默然,将事情前后联系起来,心里明白了一些。
“你为何要告诉我?既然当时死的是虞摇,癸丘太子知道的是虞摇死去,你今日为何要对我说这些?”文敛沉默一阵后望着魏无壃问道。竟然连镇国侯与太子都瞒住了的人,说明此事事关重大,却为何对自己一个异国人道明?她就算与虞摇有交情,但凭那点交情,恐怕也不能让对方以性命相托——诈死以瞒朝廷,若被事发那就是死罪啊。
魏无壃回过头看着她,苦笑着说道:“阿摇她除我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朋友,此事对她打击太大,我希望你可以去和她说说话。”
文敛一愣,还真没想到魏无壃将如此隐密的事告诉自己,竟是为了这样一个要求。不过,失去至亲之人,那样的心情她能了解,她虽对虞摇了解不深,可也看得出她不是一个薄情之人——不但不薄情,反而是个非常重情的人,这猝然的打击想必很难熬过。
可她不明白魏无壃为何以为自己可以影响虞摇,可以劝解到她?
魏无壃似乎看出文敛的疑惑,他对着文敛淡淡一笑,语气也变得很轻“你和阿摇很像,在你的身上,可以看到阿摇当年的影子。在定州之时阿摇助你许多,想必也是这个原因。”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飘乎“另外,从此后阿摇在癸丘怕是再也无法现身人前,而她要面对的人和事,或许,你也会面对上。”
文敛脸色一沉,想起上善珑玦跟自己说得那些话,眼神不由微黯。静默片刻,对着魏无壃点点头,轻轻说了一个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