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敛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前方神色复杂的男子,眼神平静。
似是没有想到文敛会说出那样的一句话来,谷怀先是一愣,尔后脸上表情归于沉寂,只是静静地看着文敛,然后,寂然的脸上绽现一抹笑容。
“真不亏是父亲唯一承认的接替人呢——文怀谷啊,很久没人叫出这个名字了。”
“二叔也不差,爷爷对二叔,一直不曾忘怀。”文敛背对灵位,月华从窗户流泄进来,洒满一地,两人的侧面隐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文敛低垂着头,双手自然握着,脸上神情看不清楚,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中显得特别亮。
二人既是叔侄,此时作为离。家太久的儿子来拜祭死去的父亲,照理来说该是抱头痛哭一翻的场面,然而无论是文敛还是谷怀——应该说是文怀谷,都显得太平静。
文怀谷静默地看了文敛一会儿。忽地笑了笑,将迈出的步子收了回来,干脆地走到灵位前挑出几只香,点燃了拜了几拜。最后一拜时头垂得很低,没有马上起身,文敛站在他的左侧望着,有一刹那,她以为这个男人会掉下眼泪。
“父亲——父亲呀——”文怀谷两声低低。地叹息,慢慢地站直了身子,望着那牌位眼神诲涩难明。文敛脸色微变,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我十七离家,至今已有二十年,二十年啊。”文怀谷低。着头感慨,文敛不确定他是否有怀念后悔之意。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文怀谷转眼望向文敛,眼中除了淡淡的笑意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丫头,文家有你在,我很放心。”
文敛先是微微一震,然后慢慢抬起头直直望向文。怀谷,文怀谷为她嘴角的冷笑给怔住。“叔叔如此信任,侄女定不叫叔叔失望。”
文怀谷敛了笑,又是一阵沉默后,他柔柔地望向。文敛,目光中有了几分沉痛之意“你——在怪我?”嘴角扯出一抹笑,扭头看向窗外“也是,空有一身武艺,竟不能救父以偿生养之恩。二十年,幸好有大哥在。”
文敛垂着眼“侄。女不敢。”顿了顿,又轻轻加了句“若是爷爷在,想来也会教我不怪任何人。”
文怀谷深深看她一眼,然而文敛一直低着头,他看不到她眼中任何情绪。这个孩子,有他所不及的冷定,或许经验不足,但光是她这一份任何事也无法动摇的冷静,他相信,文家交到这个孩子手里,定不会教人失望,不会——教他失望。
他期待着。
脸上扬起一抹肆意的笑,不再说什么,如来时一样,转眼间消失在灵堂,无声无息。
文敛一直那样站着,似乎不知眼前已无任何人影,月光洒在她的身上,透出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意,一侧闪着莹莹光晕,如同大理石般光洁发亮;一侧隐在黑暗中,照不到一丝光亮。
久久,文敛抬起头直望着窗外,夜风拂动,衣袂飘飞,发丝轻扬,然而文敛却是一动也未动,眼睛直直望着窗外如最坚硬的石头般没有一丝波动。
文怀谷,十七离家,变名姓为谷怀,与宫家二小姐相识相恋,飘然江湖,不汲恩仇。
飘然江湖,不汲恩仇么?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再现身?为何又要再相遇?叔叔,二十年来,你心里挂念的是文家多一点,还是宫家多一点?你忘记的是什么?放在心里的又是什么?
爷爷临终不提你一字,是他忘了你,还是——不愿提起?
窗外月明星稀,暗香浮动,没有答案。
癸丘之西,梁渠。
一处颇为庄严的大宅邸,厅堂上聚集了不少人,个个面lou愁容,其中几个隐隐有着强压的怒意。堂上为首一人面目沉静,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眼睛沉静如水,淡淡一眼看过去,所有的人都不免屏气噤声,将头深深低下,大气不敢喘。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冷凝,在座的人中有的额上开始冒冷汗,可是堂上之人不开口,他们谁也没那个胆子出声打破现在的安静。
蓦地,为首那人眉眼微动,抬首向外面望去。厅里的人注意到他的动作,也随着向外面看了过去,见拱门外走进一个人的身影,全都不自觉地舒了口气。然而待那人走近看清他脸上凝重的神情后,本要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连一向冷静自持的韦先生亦出现那般表情,这说明他带来的绝不是什么好消息。有人向堂上瞄了一眼,开始揣测待会看了消息后那人会有反应。
韦先品疾步走到主位,将手上的纸张递了过去。
霍期冷冷看过,脸上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个字也不说地将纸张递回到韦先品手上。底下的人不知是何消息,不由地都忐忑地望向韦先品手上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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