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言每向西川靠近一步,就察觉暗中的鬼魅又紧逼了一步,她从不知道丧家之犬的滋味竟是这样,慌张,愤恨,绝望,毒辣,可是就是没有——回头直面迎击的勇气!
这么多年来,每每想到那盈满石室地面的干涸血渍,她就疑惑,那真的是她做的吗?她真的能够做到那一步吗?既然有勇气做,为什么还要恐惧?
一路行来,每日身边侍卫皆会少却一二人,只不知是自行逃匿,还是遭鬼魅暗杀,此时此刻,兰言已经顾不上许多,只后悔不该轻言出宫,而送出的书信也不见回音,一时之间,惶惶不可终日,再无先前意气毒辣之风。
观望着兰言一日比一日差的气色,暗中的墨潭满意地笑了——如此下去,何须她动手?兰言自己便会杀了自己!
六日后,墨潭将兰言迫进了西川。
兰言在进入西川行宫的那一刻,顿时如遭电击!
行宫内,遍植金黄灿烂如一轮一轮太阳的巨大牡丹,在临夏的时候,竟无丝毫凋谢的迹象,迎风摇曳怒放生姿,那睥傲天下万花的气概,立时让兰言想到一个浑然霸气的人!
“烧了它们。”
她很想大声地、威严地、不屑地吩咐下去,她跟这些花相比,她才是真正的王者。
可是出口的声音,是那么虚软无力,仿佛受到惊吓般懦懦难以听清,软弱得连她都吓一跳。
肆卷的火苗立刻吞噬了美艳无匹的绝色牡丹,奇怪的是,这牡丹并不像其他牡丹那样遇火即枯,焦黑卷边,直到烘干烧尽一生的美色方才慢慢缺水死去,而是遇火即燃,一瞬间化为一缕青烟,连影子都不剩,片刻间全部消散在空中。
挨挨挤挤如汪洋般淹没整个行宫的花朵,在半个时辰的功夫,消失无踪,只剩下行宫内的一片焦土!
兰言猛然大悟——“这是假花!”
她也许贪图美色,荒淫无度,也许已经失去民心,失去判断局势的敏锐洞察力,可是她毕竟是夺位成功的阴兰言,毕竟是善于利用他人弱点的阴兰言,多少天的惶然谜团,一朝得解——这一切的一切,背后都有着一只有形的巨手在弄鬼!
目的,很简单,只是重复做她六年前做过的事情罢了。
不是什么鬼魅作祟,不是阴魂复仇,纯粹是人,是活生生的人,在阴谋夺位,切断她和外界的联系,架空她的兵权,将她逼进一个死胡同——最终,这个人双手不沾血腥,名誉不受玷污,却能让她自己杀了自己!
这绝对不是阴兰荪的阴魂复仇,阴兰荪太过光明磊落,岂会垂青于这种阴狠见不得太阳的手段?不对,这是别人所为,她不用害怕了,这是别人做的。
不对,别人怎么会知道,阴兰荪是死在她的手中,否则,为什么用她的名义吓唬自己,逼迫自己?
如今,她只有等待,等待一个时机。她知道,她暗中的敌人,也在等待一个时机。
西川花御宫分堂内。
心情,因为即将到手的成功,显得格外轻快,积累六年的仇恨,终于到了该清算的时刻。
但是事到如今,计划更该谨慎周密,她完全明白,什么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她绝对不会再犯六年前的错误了。
秋潋滟望着灯光下眼光深沉流光的墨潭,小心翼翼地开口。
“想不到,这阴兰言也有两下子,竟能在那种极其慌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不知主公后面打算怎么办?”
墨潭似讥非讥“她能恢复过来,我并不奇怪,我奇怪的是,她怎会惶恐?一个无心的人,为何会惶恐?”
“只怕是做尽了亏心事吧。”秋潋滟低声道。
墨潭不答,半晌,转了个话题。
“凤陵那边怎么样?”
“海阁已经送来消息,兰书殿下已经暗中掌握了京师六万禁军兵力,越国公也调动了自己的暗卫配合兰书殿下,傅家已被监视,兰书殿下也传来话,她已经替您稳住局面,但若要一举成功,恐怕还需要主公您尽快处理好西川这边的事情。”
“替我?你信吗?”墨潭手指轻敲桌面,半晌突然问道。
“啊?”秋潋滟愣愣地看着墨潭淡得几乎透出点嘲讽的眸光,只觉心头窜起一丝凉意。
“你知不知道,我并未吩咐兰书——调动越国公暗卫,那些暗卫,我并未打算动用”墨潭的声音渐渐低下来,眸中,一点冷光,渐渐晕开。
“您的意思是——”秋潋滟不敢揣测下去,这,这和主公的一直以来的意愿是违背的吧?
那个兰书殿下,不是主公从小保护到大的亲妹妹么,怎么会做违背主公的事情?
“毕竟,她现在也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秋潋滟低下了头,心头黯然,这些年,她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
“潋滟,你我相交也有六七年了吧?”
墨潭蓦地温和的口气让秋潋滟吃惊地抬起头,及看到墨潭眸中那难得一见的温柔,她几乎痴了。
她以为她不会再有机会看到墨潭温柔的一面,当墨潭将霸气放大到一个极致后,所有属于兰荪的温柔风趣邪肆都仿佛被挤走挤尽,她的眼里只剩下一个让人敬畏却不敢走近的玉蟒修罗。
“——天涯海阁虽然跟着我十几年,但是她们的心底尊卑之别固不可摧;月华,我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对的;兰书,我已经亲自给我们之间树立了一道高墙;你秋潋滟,却性格直爽,多年如一日,这些年,实际上能跟我说几句真话的也就是你了。”
秋潋滟不知道墨潭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些,她更不知道平日沉默寡言的墨潭竟然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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