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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帐篷里的洗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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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牛大小姐后来告诉她的朋友。“那天我是亲眼看到的。”她说:“我看着司空摘星走过去,走到那个小老太婆面前,那个小老婆勾了勾手指,叫他附耳过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见那个假扮成西门吹雪,故意装得冷酷无情的司空摘屋,表情一下子就改变了,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那个小老太婆,好像连眼珠子都要掉了下来:“中大小姐说。

    “然后呢?”

    “然后他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头顶冒汗,两眼发直,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才能站起来往回走,嘴里却一直还在念念有词。就好像道士作法念咒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也没有听见?”“没有。”

    “那个小老太婆究竟是谁呢?”

    “你永远都想不到的。”牛大小姐说:“我敢保证,就算诸葛亮复生,一定也猜不出那个小老太婆是谁。”

    她说:“那天司空摘星走回我们那张桌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活活的见到了一个大头鬼。一个脑袋比磨盘还大的大头鬼。”

    牛大小姐看着司空摘星走回来时脸上的表情,忍不住问:“你刚才是不是见到了一个大头鬼?”

    “没有:“司空摘星说:“可惜我没有,可惜这里也没有大头鬼。”

    “可惜?可惜是什么意思?”

    “可惜的意思就是说,我倒宁愿我刚才见到的是个大头鬼。”

    牛大小姐压低声音问:“难道那个小老太婆比大头鬼还可怕?”

    “哼。”“她是谁?”

    “哼。”“哼是什么意思?”

    “哼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也不能说:“司空摘星说:“何况我根本不知道。”

    “你在说慌:“牛大小姐说:“这次我看得出你在说慌。”

    这次司空摘星连哼都不哼了。

    牛大小姐故意叹了口气:“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司空摘星偷王之王居然是个这么样的人,不但会说慌,而且还是个胆小鬼,别人只不过在他耳朵旁边说了两句话,他就吓得像个龟孙一样,连屁都不敢放了。”

    司空摘星忽然站起来,向她例嘴一笑:“再见。他说。

    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完,他的人已经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中大小姐呆果的坐在那里,生了半天气,发了半天怔,还是连一点法子都没有。

    司空摘星要走的时候,谁有法子拦得住他?谁能追得上?牛大小姐的神通再大,也就只有眼睁睁的看着。

    她实在快气死了。

    那个贼小偷明明答应陪她到黄石镇去的,现在却一走了

    可是生气又有什么用呢?除了生自己的气之外,她还能生谁的气?

    那对神神秘秘的老夫妻居然还坐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有时候甚至还鬼鬼祟祟的回过头来看着她笑一笑。

    牛大小姐终于忍不住了。

    她忽然像是根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大步往那个角落走过去。

    走过去之后,中大小姐更生气了。

    这个面黄肌瘦的小老头,和这个弯腰驼背的小老太婆,吃的居然比两匹马还多。更气人的是,马吃草,他们吃的既不是草,也不是“白”的。

    他们吃的都是一个身体健康、食欲旺盛的人最喜欢吃的东西。

    我们的牛大小姐恰巧正好是一个身体健康、食欲旺盛的人,而且还饿得很。

    最气人的是,这两个老乌龟非但没有请她坐下,而且连—点请她吃东西的意思也没有。

    6于是牛大小姐的“决心”在忽然之间又下定了,这位大小姐下定决心的时候,是什么事都做得出。

    她忽然坐了下去,坐在司空摘星刚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拿起一双筷子,坐下来就吃,而且专检好的吃,决不客

    弯腰驼背的小老太婆吃惊的看着她,看了半天,忍不着叹了口气:“这个年头实在变了,我们做小姑娘的时候,不是这样子的。”

    “你们那时候是什么样子的?”牛大小姐的筷子并没有停。

    “那时候就算有人请我们吃一点东西,我们也不敢动筷子。”

    “那时候你们真的不动筷子?”牛大小姐眨着眼:“那时候你们吃东西难道都用手?”

    小老头笑了,小老太婆瞪起了眼牛大小姐伏在桌上,吃吃的笑个不停,连她刚挟起来的一大块京葱烧鸭都忘记了吃。

    她忽然又觉得这两个老乌龟并不是她刚才想象中那么讨厌的人。

    想不到的,这个小老太婆忽然又做出了一件让她很受不了的事。

    她居然握住了她的手,而且用一种充满了同情的眼色看着她,很温柔的对她说:“小姑娘,你一定要看开一点,千万不要再难受。”

    “我难受?”牛大小姐好像觉得很惊讶、很意外:“谁说我难受?我一点都不难受呀?”

    小老太婆居然好像更惊讶更意外:“你不难受?你真的一点都不难受?”

    “我为什么要难受?”牛大小姐说:“老太太,你难道看不出我一定是个很看得开的人。”

    老太太只叹气,不说话了。

    牛大小姐也不再说话,准备又接着开始再吃,可是忽然间,她居然吃不下去了。

    在这个神神秘秘的小老头和小老太婆之间,仿佛又出现了某种东西,让她咆不下去。

    这种东西当然也是种感觉。一种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觉,我们甚至可以把这种感觉形容为奇怪得要命。

    所以牛小姐的筷子终于放了下来。

    “老太太:“她说:“你刚才是不是在劝我不要难受?”

    “唉ju

    老太太不说话,只叹气。

    “那么,请问老太太,我是不是有什么原因应该难受呢?”

    “唉,我也不知道。”老太太说:“现在的年头变了,什么事都变了,我也不知道这种事现在是不是还会让人难受了。

    她叹着气说:“我只知道,在我们做小姑娘的时候,如果遇到这种事,不但会难受而且还会偷偷的去哭上个十天半个月”

    牛大小姐开始有点着急了:“老太太,这种事究竟是什么事呢?”

    老太太不回答,却反问:“你知不知道西门吹雪已经到了黄石镇?”

    “我刚听说。”

    “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去的?”

    “他是为了去找陆小凤:“牛大小姐说:“因为他毕竟还是把陆小凤当做他的朋友。”

    “你错了。”老太太说:“他不是去找陆小凤的,因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找到陆小凤了。”

    “为什么?”牛大小姐更着急:“为什么?”

    “因为一个活人,是永远不会去找一个死人的。’老太太说:“一个活人如果要去找一个死人,只有自己先去死。”

    她说:“西门吹雪不是去死的,他是去替陆小凤报仇的。”

    陆小凤已经死在黄石镇,这个消息无疑很快就会传遍江湖。

    这位老先生和老太太显然决不是说慌的人,否则又怎么会吓跑司空摘星?

    牛大小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下那个酒楼的,更不知道她听了那句话之后,当时有什么反应。

    她只知道现在她已经坐在一裸大树的树极子里,而且已经哭得像一个泪人儿一样。

    这个年头和那个年头都是一样的,不管在哪个年头,一个有情感的正常女孩,都会为一个她喜欢的男人伤心的。

    牛大小姐做的事在某一方面看来,也许有一点不太正常,可是她的情感却决不会比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少一点。

    她哭出来的眼泪,当然也不会比任何人少。

    (三)

    依旧是高原黄土风沙。

    黄石镇似乎是一个被时间遗忘了的地方,也或许是黄石镇的人故意把时间给遗忘了。

    不管是被时间遗忘,抑或是遗忘了时间,两者之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不变。

    黄石镇一点也没有变。

    西门吹雪走入黄石镇的时候,也跟陆小凤一样,第一眼看见的,是一条贫穷的街道和一个穷得要死的人。

    这个穷得要死的人当然就是那个自称丐帮第二十三代的弟子黄小虫。

    黄小虫看到西门吹雪时,眼睛居然也亮得一如看见陆小凤时一个模样。

    只可惜西门吹雪不是陆小凤。

    陆小凤会向他打听客栈在那里,西门吹雪则冷冷的盯着他看。

    冷冷的眼神仿佛一双利箭,穿透了黄小虫的心坎。他畏畏缩缩的问:“你要找客栈?”

    西门吹雪没有回答。不过,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起码对黄小虫这种时常看惯别人脸色的人来说,西门吹雪的沉默就是一种回答。

    “大眼”杂货店后院的小木屋也没有改变,还是一张木板床,木板床上依旧铺着一张白床单乌唯一不同的是,这张白床单却是崭新亮丽的,干净得一如西门吹雪身上的衣服。

    黄小虫的目光看着西门吹雪的双目,西门吹雪的目光则盯着木板床上的红纸,就是那张上面写着佐宿和食膳费用的红纸。

    黄小虫很想从西门吹雪的表情看出一些什么,然而,西门吹雪的表情仿佛千年寒冰一样,既冷又硬,好像用剑都穿中透,何况是一双人眼?

    所以黄小虫只好自己堆起笑容,道。”这是黄石镇唯一可以佐宿的地方,公子还满意吧?”

    “当然满意,这里管吃管伎之外,什么事都可以把你伺候得好好的,怎么会不满意?”

    答话的人当然不是西门吹雪,因为答话的声音既清且脆,明显的表示是女人的声音。

    随着答话的声音:“大眼”杂货店的老板娘,一直扭着腰肢走了进来。

    她脸上堆着风骚之至的笑容,款摆着身躯走到西门吹雪面前,道。”公子”

    老板娘的话不但没有说下去,甚至连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雪,遇到温暖的阳光,当然会溶化,然而,一块千年寒冰却不会溶化,不但不溶化,反而会使阳光变冷,变得黯然失色。

    西门吹雷冰冷的脸容,已经够令老板娘难受的了,他连正眼也没有看一看老板娘,便转身走了开去,老板娘的话,怎么能接得下去?她的笑容怎么能不消失?二

    “公子公子”

    黄小虫跟在西门吹雪身后,不停的呼叫。

    西门吹雪像一个聋子似的,只是直直的往杂货店门前走出去。

    对黄小虫来说,这无异也是一种回答。

    黄小虫失望极了,他对着王大眼和老板娘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张嘴正想大骂西门吹雪一顿。

    他的嘴张开,整个人就锣佐,两眼瞪大的看着门口。

    —西门吹雪。

    走出门口的西门吹雪,忽然来了个大转身,又跨了进来。

    老板娘的脸,马上又如春花般绽开了。

    可惜西门吹雪就是西门吹雪,他还是连正眼也没瞧老板娘一眼。他的眼光,看的不是人,是东西。

    他的手,同时也伸向他看到的东西那里。

    那是一个火招予和一支烟火。

    他左手拿起火摆子和烟火,右手一弹,一个元宝就落在柜台上。

    西门吹雪的举动,自然吸引了老板娘他们的好奇心。他们情不自禁的跟出门口。

    西门吹雪买了火招子和烟火干什么?

    这个问题马上就有了答案。

    因为西门吹雪的脚一踏在黄石镇的沙路上,手上的烟火便“咻”的一声,飞上了黄石镇的上空。

    烟火在天空爆出了刹那间明亮的火花,就被风沙吹得不如去向了。

    不过,西门吹雪的去向,却是老板娘他们知道的。因为池并没有离开黄石镇。

    他不但没有离开黄石镇,而且还在街道上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像一个人定的老僧,又像一块终年不见日光的寒冰那样,坐了下来。

    太阳已经落下了,西天抹起了一片红霞。红霞映着西门吹雪身上的白光,仿佛也披上了霞光。

    风吹得更大了。但是,大风的声响却掩盖不住急驰的马蹄声响。

    随着急骤的蹄声,二十四骑快马的形象马上便出现在黄石镇外的黄土路上。

    快马奔驰得快,停得也快。

    一到了黄石镇外二十丈外的地方,二十四匹快马一起停下来。

    马上人一声不响便跳了下马,二十四匹马围成一个长方以。

    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来做什么?

    这是浮现在老板娘他们脑中的问题。

    那二十四个从马上下来的人,以非常纯熟的动作来进行他们的工作,其纯熟的程度,就好像他们从小到大都在做这些工作似的。

    因此,老板娘心中的问题,在一杯茶还不到的时间,就行了答案。

    答案并不复杂:

    他们是来搭一座帐篷的。

    帐篷的篷布其白如雪,比西门吹雪身上的衣服还白。因为西门吹雪的衣服,已经在黄石镇上吹了好几个时辰的风沙

    帐篷一播好,又传来了马蹄声。

    这次的马蹄声,只是一匹马的嘀嘀答答而已。

    那二十四个人,把帐篷搭好,一声不响的已飞身上马,奔驰而去。

    在二十四匹马扬起的飞扬尘沙中,一辆马车缓缓驰近。驾驶马车的人,身上所穿的衣服,和搭帐篷的人一模一样,是一身纯黑的劲装。

    马车驰至帐篷前停下,马车后马上跳下四个也是身穿黑衣劲装的汉子,四个汉子落地的步伐非常一致,因为他们身上挑着两根招挑。

    招挑上是一个大木桶,木桶上面冒着热气白烟。

    他们就姚着大木桶走进帐篷里面。

    四个大汉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只剩下两根担姚。他们也是一言不发进入马车,马车夫一提马头,马就溜溜的转身,往来路回去。

    就在这时,怪现象产生了。

    明明是—辆马车往回走的声音,却忽然变成了两辆马车的声音。

    “他们在变什么戏法?”黄小虫这个小叫化实在憋不住心里的疑问了。

    “你问我?”老板娘看着小叫化,道。”那我问谁去?”

    老板娘谁也不必问,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两马车交驰而聚。

    所谓怪现象,只不过是又有一辆马车往黄石镇的方向奔来而已。

    来车的车夫装柬,和离去的车夫一样,显然仍然是同—拔人马。

    这辆马车停的位置,也正好就是刚走的那辆马车停的位置。

    “你猜这次下来的是什么?”小叫化看了看老板娘,问道,他的表情,好像他知道了车里面载着什么东西似的。

    “你以为还是木桶吗?你以为你是千里眼还是诸葛再生?”老板娘道。

    “你怎么知道我会猜里面是木桶?”小叫化道。“因为我跟你一样笨:“老板娘说。

    老板娘说自己笨是有原因的,因为她已经看到了从马车上下来的是什么人。

    不是黑衣人。不是劲装大汉,是阿娜多姿的少女。

    四个少女。两个双手各拿一根火把,一个双手捧着一套纯白的衣衫,另一个双手捧的却是—条大浴巾。

    四个少女一进入帐篷,马车就离去了。

    而帐篷马上明亮起来。

    任何一个帐篷,只要插上四根火把,都会明亮起来的,何况是洁白得近乎透明的帐篷?“我知道这批人是来干什么的。”小叫化用很得意的口气说。

    “你知道?你真的知道?”老板娘说。

    “我知道,我真的知道。”

    “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他们是来送洗澡水的。”

    老板娘举起了手,挥向小叫化的头,但是她的手并没有汀到小叫化的头,不是小叫化躲了过去,而是老板娘忽然想通了。她想通了小叫化不是消遣她。这批人真的是送洗澡水来的。于是,她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道。”他真的就是西门吹雪?”

    “废话,除了西门吹雪,还有人一言不发的进入黄石镇吗?”小叫化道。

    “对,除了西门吹雪,还有人会那么爱干净,不住在黄石镇唯一的豪华旅馆—我的杂货店吗?”杂货店的老板一下子,似乎又变得聪明起来了。

    “来到黄石镇,吹了一天的黄沙,除了西门吹雪,谁还会想到洗澡,更换衣服?”小叫化的表情更得意了。

    老板娘的双眉忽然皱了起来。

    “你怎么啦?”小叫化问。

    “怎么啦?!你没有看到西门吹雪带了多少人马来黄石镇吗?”

    小叫化笑了,他道。”你放心,西门吹雪假如靠人多取胜,他早就不是西门吹雪了。西门吹雪之所以是西门吹雪,就是因为他一向都是独自行事的。”

    “可是这些黑衣人你怎么解释?”

    “这只是侍候他的佣人而已。在这方面,西门吹雪的表现,一如豪门公子,而不是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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