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想到这儿,张松龄便忍不住想提醒一下赵天龙,戳破他心中那些不且实际的幻想。谁料赵天龙却根本不给他提醒的机会,摆摆手,提高了声音说道:“你先别急着反驳,听我把话说完!我想投游击队的原因,还不止是这些。那天吃肉时,我就坐在红胡子身边。从开始到最后,他只吃了一块肉,跟我的手指头肚子差不多大的一块儿!其他时间,一直是在吃菜。胡萝卜、柿子、黄瓜就着,大口大口地下酒!”
“啊!”刹那间,张松龄如同被闪电劈中了一般,呆立在了当场。他那天光顾着品尝王府大厨的绝技,根本没注意到红胡子在酒桌上都吃了些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后者在他眼中的形象瞬间清晰,清瘦、精干、笑起来满脸坦诚,开口便是满嘴的大实话,象一名土匪远远超过象一名职业军人。然而,就是这名象极了土匪的老人,带领游击队在草原上狂奔数百里,用一挺磨没了膛线的马克沁,逼退了鬼子和伪军,从虎口中将他和赵天龙、周黑炭等人夺了回来。从始至终,没提一句彼此之间身份的差别,没提一句恩情与回报!就是这名像极了土匪的老人,做到了对百姓秋毫无犯。做到了麾下弟兄们没吃上肉,自己绝不先动一筷子荤!
他感觉自己心中象被塞了一根正在燃烧着的木柴般,烟熏火燎!那些点醒赵天龙的话,竟一句也说不出口!到了此时,他已经完全理解了赵天龙的选择!因为赵天龙在游击队,在红胡子身上看到的那些,也曾经一度是他的理想!虽然经历了这么多磨难之后,他已经不敢再继续做梦。可一个满眼黑暗的家伙,有什么资格阻止别人去追寻光明?!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张松龄都有些神不守舍。晕头涨脑地跟赵天龙的告别,晕头涨脑地接受了斯琴的临别赠礼,晕头涨脑地吃完了送行宴,然后带着满肚子的感慨和酒水,晕头涨脑地爬上了赵天龙为自己精心挑选的铁蹄马,牵着驮满了礼物的另外两匹,晕头涨脑地踏上了归途。
“等找到了你的队伍,记得托人捎一封信过来!”临别在即,赵天龙也不做小儿女状,松开好朋友的马缰绳,用力挥手。
倒是斯琴,大概是觉得她自己先前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实在是有些过分,策马向前追了几步,低声叮嘱:“如果路上遇到鬼子,千万别跟他们硬拼。掉过头往我这边跑,只要进了王府,小鬼子绝没胆子闯到我家中抓人!”
“嗯!”张松龄笑了笑,在马背上轻轻点头。蒙古郡主虽然脾气差了些,却是个有担当的巾帼。她的承诺,绝对不会是一张空头支票。
正准备说几句客气话,耳畔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响。紧跟着,一道白色的闪电从草原深处飞了出来“张兄弟稍等,我有一件礼物送你!小斯琴,龙爷,你们两个早就认识,怎么谁也没跟我说起过?!”
人未到,声音已经先至,不是红胡子——喇嘛沟游击队长王洪又是哪个。赵天龙和斯琴二人立刻涨红了脸,扭扭捏捏地策马迎上。张松龄也不好立刻拨马离开,跟在赵天龙身后,默默地迎住了游击队长王洪的马头。
“你们这些年青人啊!”游击队长王洪看了看斯琴,又看了看赵天龙,笑着摇头。“算了,算了,咱们三个之间的账慢慢算,我先跟小张兄弟说几句话。小张兄弟,你走得这么急干什么了?我还专门派人去军分区求人帮忙,向第二战区长官司令部发电报替你询问老二十六路的具体方位呢!”
“多谢王队长!”越相处下去,张松龄对红胡子的印象越好。因此越不愿意跟对方深交,拱了拱手,大声回应“我着急回去,就不等电报了。多谢您的帮忙。今后如果有机会,咱们再图一醉!”
“好,好!”王洪笑呵呵地点头“既然你归心似箭,我也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将来有机会,多到我这边看看。说不定,咱们日后还能并肩打鬼子呢!”
“会有的,会有的!”张松龄低着头,躲躲闪闪。唯恐王洪出言挽留自己,那样的话,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这位威震漠东的红胡子如邻居家大叔一般敦厚,每刻意与对方疏远一分,他心里的负疚就增加一分。
好在王洪从不强人所难,从藤田老鬼子赠送给他的东洋大白马背上跳下来,近走几步,笑呵呵地把缰绳递到了张松龄面前“我们游击队是个穷庙,你刚刚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却拿不出像样的礼物给你。这匹东洋马是从小鬼子手里讹来的,就送给你好了。让它驮着你,及早赶回老部队去!”
“这”张松龄抬起头,大声推辞“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太贵重了,我无论如何不能收!”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难道我红胡子送出去的东西,还能再收回来不成!”红胡子把脸一板,气哼哼得呵斥。一双眼睛里,却充满了对年轻人的欣赏。
张松龄还是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上跟对方目光想接,心里头顿时觉得暖洋洋,有股热流一点点将自己的血管融化。他点点头,努力将自己目光从游击队长王洪那满是皱纹的面孔上移开,不敢再看对方的眼睛,唯恐再耽搁下去自己会改变主意“那,那我就多谢王队长了,咱们,咱们以后再见!”
说着话,翻身上马。故作潇洒地倒着身子冲所有人拱手“龙哥,斯琴,王队,咱们后会有期!”
“那就赶紧走吧!趁着天还亮!”斯琴如同个大姐姐般挥鞭抽向他的马屁股。
“唏溜溜!”东洋大白马发出一声抗议,撒开四蹄,瞬间蹿出了数百米。另外两匹驮着行礼的骏马也紧跟上,如同风驰电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