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有人向自己报告,每得东朝岁赐,梁乙逋便在人前夸耀:“嵬名家有如此功否?中国曾如此畏否?”还说什么:“吾之连年点集,欲使南朝惧吾,为国人求罢兵耳。”
这种话居然也说的出口,他以为他是景宗皇帝么?当初之所以许他执掌兵权,乃是因为梁氏树敌太多,不掌权不行,而且梁氏若要地位稳固,只有发动战争,将内部矛盾转移。
但是此时梁乙逋在军中不断安插亲信,潜谋篡夺,竟然连她这个太后也不放在眼中,这已经超出了梁太后的底限。梁太后和她的姑姑不同,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作为一个女人,她知道自己的地位只能依附于自己的儿子干顺。
只要干顺是西夏国主,那她就是西夏至高无上的国母太后,永远享受着最高权力,而梁乙逋若是取干顺而代之,自己算什么?还能是太后吗?即使梁乙逋最后真的成功了。
与自己又有何好处?梁氏一门的荣辱兴衰,与自己何干?我只要我有生之年都能尽情享受权利带来的美妙滋味就好,只要有了权力,自己的一切欲望就能尽情得到满足。要让自己为了家族放弃自己的权力和地位,想都别想。
在西夏的权力斗争里,亲情从来都是靠边站的,实际上整个西夏的权力斗争历史就是一部亲戚之间互相谋杀背叛的历史。
为了权力子可以杀父、母可以囚子,再出一个兄杀妹也不稀奇,况且便是从现实来说,梁乙逋也已经不适合为帅,自东朝以章楶经略环庆以来,西夏兵锋屡次受挫。
韦州之败,更是令西夏颜面扫地,急需一场胜利来挽回颜面,而梁乙逋自夸的那些“赫赫战功”在梁太后看来,真是厚颜无耻之极,因为真实的情况,她是心里有数的。
天仪治平二年七月,梁乞逋命仁多保忠发兵攻茎原,被宋茎原总管刘昌祚阻击,败还。八月,青唐吐蕃首领阿里骨叛宋,梁乙逋发倾国之兵联手阿里骨攻宋熙河路,吐蕃西夏联军二十四万,围攻河州十余日不克,反而损兵折将万余人,再次大败而还。
九月,侦知刘昌祚病重,再次命仁多保忠发兵十余万攻茎原路,结果反被庆州知州范纯粹乘虚发兵袭取曲律山,仁多保忠仓促撤兵。仁多保忠于此战后公然指责梁乙逋“不知兵”所下尽是“乱命”好不容易按下的国内矛盾再次抬头。
天仪治平三年正月,梁乞逋率兵侵府州,被宋将钳宗翌伏击,损兵千余人,大败。三月,又率兵袭击德静砦,被宋将张诚击退。四月,率兵攻塞门砦,结果被宋兵乘虚反攻石堡砦,破洪川砦,族帐被杀掠数千人,牛羊牲畜损失数万,无奈之下被迫撤兵。
天佑民安二年九月,梁乙逋率兵十五万掠河东,被河东藩骑之中著名骁将孙贵连续以奇兵突袭,十余万人竟然对千余敌军无可奈何,连吃败仗之下最终无奈撤军。
可以说梁乙逋典兵这数年之间,对着宋朝败多胜少,基本上周围这一圈能碰的钉子全都碰了一遍了,如此拙劣的战绩,居然还口出狂言,自比李元昊,也难怪仁多保忠等统兵大将对他不服。
所以趁现在,自己也是一个树立权威的机会,自己要让梁乙逋看看,谁才是西夏真正的最高统治者。当年辽国的萧太后不是也亲自率军南征,最终与南朝签订了谭渊之盟。
萧太后乃是女中英杰,难道我便比她差了不成?辽国的太后能成就的功业,我西夏的太后一样也能成功!“诸公所言,此次出兵,本宫当亲自典兵?”语气虽是询问,但是实际意思不言自明。
“太后若亲自典兵,吾等愿为前驱!”十几位重臣呼啦一下跪了一地。“既如此,本宫便亲自典兵,与东朝一决高下!”梁太后志得意满,心中已经知道这些手握重兵的诸侯们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些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传旨给国相,就说国相劳苦功高,且足疾未愈,此时劳烦国相,非国家待功臣之道。只命国相坐镇兴庆府便可,此次出兵,本宫当御驾亲征。”
“遵旨。”众人跪地领命,仁多保忠和嵬名、妹勒等人对视一眼,心中清楚的知道,有了太后的支持,胜局已定。
梁太后看着这些恭敬跪领自己旨意的重臣们,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感。那种感觉,实在难以用语言形容,就像天地万物日月星辰都围绕在她身边,她任何欲望都会得到无穷无尽的满足一样,这就是权力的美妙之处,只要自己拥有权力,就无所不能。
只要自己拥有权力,轻轻一句话,就能让成千上万的人为她去死,就能让这些称霸一方的枭雄豪强俯首听命。
此时,莫名的兴奋充盈着她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丝神经,自己乃是天下至尊,自己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决定天下万物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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