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武将之首,六路都统军嵬名阿埋老令公。
却见嵬名老令公双目尽赤,须发皆张,状如凶神恶煞一般,待到得近前,却见四周巨车在狂风之中不停轰然倒下,局势没有因为他的命令产生任何好转。
他拔出宝刀,却要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眼见遍野皆是巨大的木车残骸横七竖八。
此刻孤零零的只剩几座高车仍在狂风中挣扎。他伸手欲抓,虚抓了两下却什么也没抓住,待到最后一座高车终于也被狂风沉重的掀翻在地之后,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马背上。大事去矣平夏城头。
宋兵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西夏的最后一台高车也轰然坠倒,西贼的人潮好像蚂蚁群一样四散逃开,开始的呼喊早已停止,城头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这天地之威给惊呆了,突然,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欢呼。接着整座城池都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呐喊。人群之中,种建中虽然素称智勇沉稳,然而毕竟年轻,此刻也兴奋的忘乎所以,手举大弓仰天长啸。他只是预料到了今天大风会有对战局产生大影响。
但是没想到竟是如此一扫而空。抬眼望,却见城楼之上郭成的身形犹如磐石坚稳,但是也是面带激奋神色,抬臂疾呼。种建中没有听到他在喊什么,但是渐渐地,他周围的人都将声音汇聚在了一起,万众振臂高呼!城外,嵬名阿埋呆坐马上。
看着周围那些如同丧家之犬般的士卒们。心中知道,此战已经完了,大夏输了,那些高车的倾倒虽然压死摔伤死伤的士卒并不多,最多几千人。
但是士气的打击实在太过沉重,此刻这些夏军士卒们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人再多也没用了,自己倾尽心血策划出来的史上最大战略,就这样化为泡影了吗?他勉强打起精神,试图收拾残军,以防宋兵出袭。
但是在风声中,隐隐听到对面传来的呼喊声。“天亡西贼!”他越听越怒,正待有所动作,却自半空中一点冰冷水星飘落面庞,他用手一摸,惊异的看着半空。
却见狂风依旧,阴云不知何时再次充盈天空,冰冷雨雪却是随风漫卷而至,顷刻之间,冰冷的雨夹雪笼罩了整个天地世界。下雪了?难道真是天意?当真天亡我大夏?嵬名阿埋的身子猛地一震,怒目圆睁,张口哇的喷出一口血。
接着眼前一黑,栽倒马下远处高坡之上,西夏御营此刻已经微微有些骚乱。突如其来的狂风和雨夹雪席卷大地,天地皆笼罩在寒冷风雨雪之中。
那些素以军纪严明着称的兴庆府卫军和六班直侍卫们,担负列阵拱卫夏主和太后的重任,即便顶风冒雪也不敢轻动,身上衣甲不多时便已湿了,铁甲之上尽是雪水浸透衣袍,狂风一吹,那刺骨寒冷简直要把人冻成冰棍,当真是生不如死。
生理上的艰苦还在其次,心理上的震撼则更加动摇他们的意志。他们虽然在后方布阵,但也不可避免的被前方的大败所波及,本来谁都没有想到今天会失败,谁都没有心理准备,但是失败却来的这么快这么突然,一阵大风摧毁了西夏胜利的希望。
看着前方那黑压压的人潮漫山遍野溃退的景象,那种难以用语言表达出来的震撼,让他们终于也站不住了,心生疑虑之下,原本严整的阵势开始出现骚动。
接着就像瘟疫一样传播开去,各级将领拼命弹压,行军法连砍数十人脑袋,总算是暂时控制住了局面。
但是他们的心里也没底,这场战役,大夏真的大势已去了吗?御营内,梁太后此刻已完全失去了冷静,张大嘴巴面容扭曲却说不出一个字,身子颤抖前探傻呆呆盯着前方,盯着那溃退下来的无边人潮,盯着那好像怪物坟场一样横七竖八倒着无数巨车残骸的平夏城,盯着那城头上飘扬的宋军旗帜,整个人几乎化为了雕像。
干顺此刻也是一脸惊呆之色,傻傻的站在旁边不说话,良久,他才木然的环顾左右,像是自言自语道:“败了吗?就这样全都没了?”周围的臣子们没一个敢回答的。
此时的皇帝正处在精神受到极大刺激的时候,谁知道会干出什么事,一句话说错,搞不好立刻就被推出去斩首了“谁让他们后退的!临阵脱逃!罪该万死!继续给朕攻城!我们还有那么多将士!没了巨车难道就不会打仗了吗!?”
干顺面容扭曲,放声咆哮。周围立刻跪下一大片重臣,至此大败之际,也没人再有心思分什么党派之争了。
此时军心已乱士气已泄,正是兵法上所谓“三军夺气”的时候,若再强行驱赶士卒们送死,弄不好会激起大变。到时候,谁敢负上这个责任?
“皇上,不可啊。我军士气受挫,此时不宜进兵,请皇上开恩准许将士们暂时后撤,重整旗鼓以便再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