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押进来的,而这一次,则有另一个人成了他的囚犯。
最妙的是,使他成为囚犯和成为他囚犯的人,都是剑王宫中职掌大权的总管。
惟一不同之处,是今天的这个囚犯,比起当日他当囚犯时,显然来得安分得多。
麻金甲是自己走进来的。
申无害始终没有使他失去自由活动的能力,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如果将一个人的穴道点得太久或太重,很可能会因血脉阻滞,使对方成为终身残废。
他可以狠起心肠去杀一个人,但却狠不起心肠去看一个人在痛苦中挣扎。
而麻金甲也始终显得很合作。
他既不告饶求释,也不怒骂泄愤,自从被擒获以来,他根本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他无疑早看透了这位天杀星的性格,他知道与这种性格的人相处,最聪明的做法就是尽量保持缄默,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一如果非开口不可,也以话说得越少越妙。
他一点也没有看错人。
申无害叫来的酒菜,是两个人的份量,申无害坐的椅子也和他坐的椅子没有两样。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将绝看不出他们之中有一个是犯人。
只有一点他猜错了。
他以为申无害是在采取一种怀柔政策,现在这样处处优待他,很可能是想从闲谈之中,套取他的口供。
哪里知道,一顿酒喝完,申无害竟然什么话也没有问。
隔壁房中,百媚仙子主婢也在用餐。
自从人栈安顿下来,直到现在,隔壁主婢三人没有人过来,申无害也没有过去,双方就像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
申无害在喝酒时,不时走去窗口向外张望,仿佛跟什么人订了约会,正等时间似的。
酒菜用完,申无害伸手一指,麻金甲便乖乖地上了自己的那张炕床。
申无害在他背后“凤眼”与“魂门”穴上分别点了一指,然后捻小灯头,反手掩上房间,身形微微一晃,便如一缕轻烟般于夜幕中消失不见。
罗七爷第二天回来得并不算太迟。
因为他离开怡红院时,天才蒙蒙亮,院中还没有一个人起床,他在这种时候离去,当然无人替他开门。
而罗七爷似乎也不希望惊动别人。
好在,怡红院的院墙只有一个人多高,罗七爷虽说已有多年没有翻过别人家的院墙,像这么一点高度,自然还难他不倒。
他回到自己那座宅院,也是从院墙上面翻进去的。
因为这时候的罗府中,冷清清的一片,也还没有一个人起床。
罗七爷落脚的地方,是大厅后面的花园。
花园一角,有间书房。
罗七爷走去书房中,长长吁出一口气,坐了下来。
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走进这间书房呢?
理由说来简单之至!那是因为在这种时候,整座宅第之中,只有这间书房的门,他可以不必惊动别人,就能打得开。
在见到方大夫之前,他不想惊动别人。
方大夫是潼关的名医。
提起了方大夫三个字,在潼关可说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正如没有人不知潼关有位罗七爷一样。
只是这位方大夫名气虽大,平时却很少为人看病。
因为这位方大夫的架子太大了。
凡属名医,摆架子是免不了的,只是这位方大夫的架子,实在太大了一点。
有一次西大街有人得了急症,着人来请,病家是个绸布庄的少东,讲好只要能治好病,诊金要多少,在所不计,可惜不妙的是,当时的方大夫正由三姨太捏着脚,不肯中途歇手。
结果,他仁兄的一双脚捏完了,那位绸布庄的少东也咽下了最后的一口气。
可是,说也奇怪,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这位方大夫非但没受一点影响,名气反而较以往更大了起来。
因为大家相信,那天方大夫如果去了,病人一定不会死。
病人死了,只怪他病的不是时候!谁叫他在方大夫捏脚捏得正过瘾的时候患上急症的呢?
罗府的大门,忽然打开了。
一顶小轿抬进大厅。
从轿中走下来的,正是方大夫。
这位方大夫坐着轿子来,而且一直等轿子进了大厅才下轿,并不是因为这位名医的架子大,而是由于这位名医也已上了年纪,坐轿子远比他老先生的两条尊腿要快得多。
尽管潼关只有他这么一位方大夫,但潼关也只有一位罗七爷。
罗七爷不是绸布庄的少东。
别说是潼关,就是在整条关洛道上,也没有人敢任意耽搁罗七爷的时间。
当医生的人,照样会得病。
开罪了罗七爷,就是“绝症”十个方大夫也治不好的“绝症。”
方大夫伸出五根鸡爪似的指头。
罗七爷则伸出了一条左臂。
真正的名医,是从不向病家问病情的,他的五根指头,自会告诉他一切,有时比病家的述说,还要来得更清楚明白。
方大夫高高地抬起下巴,慢慢地闭上眼睛。
罗七爷的神情,显得很不自然。
他像是随时都在准备着要将他那条手臂从方大夫的手指头下抽回去。
方大夫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病家不肯安静下来,显然使他无法查察脉象,但碍于对方的身份,又不便明说出口。
罗七爷马上发觉到这一点,一条手臂这才没有再移动。
这样过了约莫一盏热茶光景。
方大夫轻轻吁了一口气,眼皮缓缓睁开,脸上带着微笑,他望着罗七爷,含笑说道:
“七爷,昨晚”
罗七爷一张面孔登时红了起来。
方大夫压低声音含笑接着道:“七爷老当益壮,精力过人,偶尔随兴,亦与大雅无伤,只要在事后弄两个方子,补上一补”
罗七爷听了只是摇头。
方大夫微微一愣道:“七爷摇头,难道老朽将脉象切错了?”
罗七爷还是摇头。
方大夫惑然道:“那么”
罗七爷眼光闪动,欲言又止,忽然比了一个手势,贴着桌面,低低的向前伸出脖子。
方大夫赶紧也将脖子伸过去。
罗七爷的声音很低。
尽管这时房中并没有第三人在场,那两扇门也关得紧紧的,罗七爷的声音仍然低得只有方大夫一个人可以听到。
方大夫静静听完之后,愕然抬头道:“会有这样的事?”
罗七爷叹了口气,耸耸肩胛,没有开口。
他能说什么好呢?
如果他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他也用不着这样一早赶回来,差人去将这位方大夫请来了。
方大夫沉吟了片刻,又道:“这也许跟酒有关系,七爷昨晚一共喝了多少酒?”
罗七爷道:“很少。”
方大夫皱眉道:“这就怪了,照道理说,像您这样的年龄和身体应该不至于有这种情形才对。”
罗七爷轻轻发出一声干咳,似乎不知道如何接口才好。
方大夫忽又问道:“七爷刚才说这女人一身皮肉与众不同,那么七爷是不是上床以后,一碰到女人的身子,就感觉有点不克自持?”
罗七爷摇摇头道:“那还是以后的事,在熄灯以前,一直没有什么异样,当熄灯后,这女人搂住我时”
方大夫喃喃道:“像这种情形,要如果是个十八九岁,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还说得过去,像您七爷,居然也会发生这种现象,就叫人大大的费解了。”
罗七爷又咳了一声道:“如果这只是偶然的现象,事已过去,不提也罢,我只怕以后这女人讨进了门”
方大夫脸上忽然现出了笑意道:“这一点你七爷放心!”
罗七爷登时为之精神一振,连忙说道:“方兄意思是说你方兄治得了老夫这个毛病?”
方大夫微微一笑道:“包治包好!”罗七爷道:“要多少的时间?”
方大夫笑道:“换了别人,那就难说得很,如今是你七爷,只须你七爷一句话,您希望什么时候好,我就能什么时候治好!”罗七爷忙说道:“当然越快越好。”
方大夫笑道:“最快是药膏,我这里开方子,你马上着人去配,包您今晚定能够挣回昨晚的一口气”
书房中纸笔都是现成的,方大夫运笔如飞,很快地就开妥一张药方。
罗七爷刚刚伸手将药方接过去,外面忽然有人敲房门,罗七爷抬头向外问道:“谁?”
外面那人道:“是我,七爷。”
罗七爷道:“罗福?”
外面的那人道:“是的七爷,小的正是罗福。”
罗福是大厨房的管事,也是罗府中起身起得最早的一个,方大夫刚才便是他去请来的。
但罗七爷并没有吩咐他在这个时候敲门。
虽然罗福此刻不来,罗七爷等下也要喊他来,但罗七爷绝不希望一个当下人的,在未奉主人命令之前,居然在主人会客时,也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拍门打扰。
罗七爷问道:“什么事?”
罗福的声调中充满了惶恐:“回七爷,后面库房那边像是出了事。”
罗七爷一呆道:“你说什么?”
罗福低声说道:“小人刚才去柴房搬柴火时,看见好几间库房房门都开了,里里外外却见不到一个人。”
罗七爷在那里,半晌未能说得出话来。
他在这一方面,可说是个老手,库房那边出了什么事,那还用得着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