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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高僧遭劫垂死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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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说着,转过头部,露出右耳耳轮,然后又掷起左袖,让康浩难看,一点也不错,两处各有一粒鲜明的红痣。

    此外,杨君达左手小臂周围,多了十个乌黑的手指印,那是被法元大师双手抓扣时,留下的伤痕。

    康浩自从襁褓从师,二十年来,师徒相依为命,情如父子,这些隐痣,除了师徒二人,不可能再有其他人知道,如今龃无讹,足见师父并非假冒,一时内心激动,竟主不出是喜是悲?

    杨君达蔼然问道:“孩子,你现在相信了吗?”

    康浩抢前一步,屈膝跪倒,颤声叫道:“师父!”

    杨君达探手扶起,笑着指了指自己口内左上方齿床,道:“傻孩子,你还忘了一处很重要的特征,师父左上方大牙掉了两颗,喏!对吧!一个人身上任何特征都不难伪造,唯有牙齿数目假不来,哪怕人死尸腐,牙齿都不会改变,这一点,以后应该记牢了。”

    康浩赧笑道:“浩儿误信法元和尚的谎话,您老人家不要见怪!”

    杨君达慈祥地抚摸着康浩肩头,笑道:“师父何曾怪你,这是你的谨慎之处,并非错误,不过,以后凡事须凭自己判断,别再这样容易上人家的当。”

    康浩恭敬的应诺,又问道:“你老人家在承天坪上怎样脱险的?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怎么总没给浩儿一点消息?”

    杨君达傲然一笑,道:“区区四门五派,在师父眼中,何异土鸡瓦犬,只是,师父为了不愿那些人多作纠缠,才假意喝了法元老秃驴的毒水,其实,他那点毒水,岂能害死师父,待四门五派的人离开了承天坪,师父也就安然脱身。”

    康浩诧道:“那么,师父为什么不来马岭关跟浩儿见面呢?”

    “什么?马岭关?”杨君达怔了一下,接道:“啊?不错,为师没有去马岭关,那是因为在离开承天坪以后,又跟踪法元贼秃去了太原府,同时,为师也希望藉此机会,让你独自行道江湖,增加一些阅历。”

    康浩凄然道:“可是,浩儿却因久侯师父不见,才相信了法元老和尚的话。”说到这里,心中忽然一动,急道:“师父跟踪了法元前往太原府,有没有看见他去一家金铺,打听‘定穴护元带’的事?”

    杨君达哂道:“什么定穴护元带,全是那贼秃的谎话,他的目的,无非是替少林派脱罪,叫咱们相信只有他才是好人罢了。”

    康浩道:“果真如此,他又何必在金带上伪刻店戳,自露马脚?”

    杨君达笑道:“或许他当时为求逼真,却没想到你真的会去太原查对!”

    康浩说道:“师父已经知道浩儿去过太原府?”

    杨君达道:“你的行止,为师时时都在留意,譬如那贪丐郝百通在太原跟你见面,便是为师叫他去的。”

    康浩眼中一亮,道:“这么说,前天在承天坪上预置毒粉,伤法元,果然都是师父了?”

    杨君达默然片刻,才点头笑道:“不错,那是师父为了报复老贼秃下毒之仇,事先预作的安排!”

    康浩张目道:“但师父可曾想到,当时挖坟开棺的,本是浩儿,万一”’杨君达没待他说完,截口道:“所以师父才设法将你引开,好让那老贼秃中毒上当。”

    康浩脸色微变,诧道:“原来那竹笛声音,竟是师父安排的?”

    杨君达一怔,却没有回答,径自悬好木剑,道:“时候不早了,有什么话,以后再慢慢再谈吧,师父还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先走。”

    康浩急道:“你老人家不带浩儿同去么?”

    杨君达驻足一笑,道:“孩子,你已经长大成人,应该独自去闯闯天下,怎能永远跟着师父。”

    康浩道:“师父负冤未雪,浩儿愿追随师父,替你老人家任劳分忧。”

    杨君达笑道:“你这番志气孝心,诚属难得,但报仇的事,师父自能料理,你只要记住四门五派在承天坪上威逼咱们师徒的仇恨,休被他们谎言所诳就行了。”

    说罢,微一摆手,出了破庙。

    康浩紧随而出,高声叫道:“师父,若有事故,浩儿应该如何才能够找到你老人家?”

    杨君达漫应道:“为师萍踪难定,但如有事,师父会随时去找你的。”话犹未毕,人已腾身而起,飞掠不见。

    康浩站在破庙门口,怔怔望着师父离去的方向,只觉心潮起伏,有一种莫可名状的困惑之感。

    按理,既然证实了师父仍在世上,你应该感觉高兴才对,但是,他此时心中竟像横梗着一块大石,非仅没有丝毫欣喜,反而心情十分沉重。

    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只是为了那竹笛声音可疑吗?当然不,那竹笛声音虽然和西淀湖畔所听过很相似,但不能肯定必就是一个人,何况,西淀湖畔竹笛声音是用来指挥“夺命双环”袁氏兄弟行动,而承天坪上的竹笛声音,却是意在诱开自己。

    令他困惑的真正原因,是师父的个性有些变了,变得冷酷,也变得不再关心自己今后去处,不是吗?谈了这么久,师父就没有问起过自己的别后遭遇,更无一字涉及师徒关注之情,假如师父真对自己的行止,时时都在留意,他为什么竟无一语问候平生知友“千手猿”骆伯伧的近况呢?

    其次,师父为什么要在假尸下毒?为什么在承天坪上不肯一剑杀了法元大师,却又画蛇添足,半余拦截棺木,查看老和尚的生死

    他怔愣半晌,忽然想起破庙中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法元大师,连忙转身折返庙中。

    一脚跨入神殿,却见法元大师业已撑坐起来,正倚靠在神案前,瞪着两只虚弱的眸子,向自己企盼地注视着。

    康浩心头微震,顿时,泛起一种莫名的愧怍,轻声问道:“大师伤势如何?”

    法元大师颓然摇头,却反问道:“那孽障他走了?”

    康浩没有出声,只默默点了点头。

    法元大师无限追悔地道:“你不该放他走,更不该相信他的假话,现在,一番心血落空,老衲死难瞑目!”

    康浩突然大声道:“咱们本来就错了,他的确是我师父!”

    法元大师长吁一声,道:“就因为他身上多了两处红痣?口中少两颗牙齿?”

    康浩敛容道:“不!他的言谈举止,音容状貌,也无一不是师父,我从师二十年,决不可能认错的了。”

    法元大师颓然叹道:“但小施主这次不仅认错了,而且错了得太可怕!”

    康浩沉声道:“你你凭什么硬说他不是我师父?世上哪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甚至连身上的暗记也是一模一样?”

    法元大师颔首道:“老衲不能不承认,此人心智和武功,皆非常人可及,否则,他不可能如此处心积虑地模仿一个人,扮得维妙维肖,没有一丝破绽。”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道:“不过,小施主,一个假冒的人,无论他心思如何慎密,也决不会真正天衣无缝的,但他仍然疏忽了两处重要的地方一-他不该盗走令师遗体,更不该在老衲呼唤小施主时,急欲脱身离去。”

    康浩听得心头一震,急说道:“你的意思是说,他盗去师父遗体,然后再仿照师父身上暗记特征,加涂假痣,拔去牙齿?”

    法元大师笑道:“除此之外,老衲想不出他盗换令师遗体的理由。”

    康浩惑然道:“可是,他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

    法元大师道:“这一点,委实令人难以猜透,若说他意在打击四门五派,以他目下所具武功,四门五派早已无人堪与匹敌,若说他意在嫁祸令师,则令师既已在承天坪遇难,他为什么还不肯罢手呢?”

    康浩道:“所以,我不信师父是假扮的。”

    法元大师正色道:“但老衲敢以性命为誓,令师遇难谢世,乃是千真万确的事实,此人不惜耗尽心机,假冒令师出现,其中肯定有可怕的阴谋。”

    康浩摇头道:“除非我能找到师父遗体,或者另有足够的证据,否则,单凭-句空话,那是没有用的。”

    法元大师叹息道:“不错,空口无凭,难怪小施主不信,可惜老衲劫数已到,无法再为小施主觅取证据,唉!耿耿此心,竟落得抱憾以终。”

    陡然目注康浩,激动地又道:“江湖险诈,诡谲难防,老朽再唠叨一句,此人心机奸险,决非令师,小施主,你要多多谨慎,时时警惕才好。”说罢。双目一阖眼角滚落两滚晶莹泪珠,默默垂下头去。

    康浩急忙俯身叫道:“大师请撑住些,我这就尽快护送你回少林寺去!”

    连叫数声,不见回应,一探鼻息,才知道老和尚业已悄然涅磐。

    康浩失声一叹,屈膝半跪,轻轻抱起老和尚法体,放入金漆棺木中,又从血污狼藉的神案下,寻回两只断手,一并置于棺内。

    庙外车马现成,赵癞子虽然惊惧迟疑,当不得几句狠话和加额赏钱,终于答应仍照原议,继续前往嵩山。

    棺木重新上车,马车也转回官道,一切都像投有发生过,所不同的,只是棺中假尸变成真尸,一代高僧永不会再醒了。

    口口口口

    康浩尾随灵车南下,在途经辽县时,放出了第二只信鸽。

    这次信函较长,写的是:“事情演变离奇,恩师尚在人世,并曾于日前相遇,然匆匆一面,未及详谈,事后忖度,竟感疑虑丛生,少林法元长老临终犹断我师确已仙逝,然则所遇之人,是否果系恩师?侄心惶惶,莫知所从,唯愿上苍垂悯,再赐机缘,俾明真象,关山遥隔,若无分身就教之法,临笺傍徨,烦愁曷胜。”口口口口四天后,康浩又在邻近晋豫交界的天井关附近,发出第三只信鸽,信中充满焦急语气,写道:‘‘途闻传言,恩师现身洛阳,剑伤蛇拳门掌门开碑手柳逢春,侄获此讯,喜忧参半,决赴洛阳一探究竟。”

    紧接着,第四只信鸽在渡过黄河的孟津又升了空,信中写道:“此地已风声鹤唳,俱称恩师复现武林,大开杀戒,关洛道上稍具声誉者,被杀已达十余人之多,但皆与四门五派无关,侄坚信绝非恩师所为,现在兼程赴洛中。”

    洛阳,古之都,位居洛水之阳,北连邙山,东通虎牢,龙门拱于南,函谷拼于西。古城巍峨,复多帝王陵寝。

    康浩飞骑入城,时已薄暮,洛阳城中正值华灯初上,车如流水马如龙,市区繁闹,行人接踵。

    但若稍加留意,便不难发现人丛中有一样特殊现象,那就是平常练过三招两式的,总爱佩刀挂剑,耀武扬威的一些“哥jl们”全不见了,满街看不到一柄兵刃,武林人物几乎绝迹。

    不!纵然并未绝迹,至少已经收敛言行,换上长衫,打扮得斯斯文文,不再那么趾高气昂,动不动,就横鼻子竖眼睛了。

    康浩意欲仍照太原府的方法,准备先找一家僻静小客栈,安顿好马匹,然后再设法打听师父的消息。

    于是,马缰一带,折人一条小街,迳自在一家冷清客栈门前下了马。

    那客栈门前正站着一名伙计,望见客人上门,刚带笑迎过来接马缰,突然目光一垂,脸色顿变,就像见到凶煞瘟神似的,回头便跑。

    康浩四周望望,并无异状,不禁纳罕地耸耸肩头,只好自己动手,将马匹系在店外拴马桩上,整一整衣衫,缓步走了进去。

    不料才进店门,却见先前那名伙计,领着一位店东模样的老人,急急由店后迎了出来。

    那店东还没开口,先伸手拦住康浩的去路,这才皮笑肉不笑地打躬陪礼,道:“实在对不起,小店已经没有空房了,公子爷,多原谅,请去别家试试看!”

    康浩诧道:“真的么?正房没有,偏僻些的厢房也可以。”

    店东只顾把手连摇,堆笑道:“怠慢!怠慢!失礼!失礼!小店今天生意特别好,大小房间全有了客人,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康浩目光一招,店里分明冷清清半个客人也没有,这老头儿为什么不肯接待,反把上门的主顾向外推呢?

    但转念一想,洛阳城客栈又不是这一家,既然不愿意接待,就再换一家吧!

    当下淡然一笑,没再多说,转身牵了马匹,顺着小街向前行去。

    他前脚才走,后面那店东和伙计竟如释重负,长吁出声,匆匆奔回店内,砰蓬连响,俺上了大门。

    康浩心虽不悦,挑挑眉并未在意,谁知一连走了三四家,竟然家家如此,异口同声,一致婉拒接待。

    现在,他才感到事情并不简单了。

    仔细检视自己身上,一见腰际木剑,不期恍然顿悟,连忙摘了下来,用一件外衣包好,插在马鞍旁边。

    但这一来,几家小客栈已经不便再去,索性上马转往大街。

    行未多远,来到一家灯火辉煌酒楼门前,果然,伙计笑脸相迎,挽住马缰道:“公子,住店吗?后院的清静上房,前楼酒菜最方便,洛阳于找不出第二家。”

    康浩仰面一望,只见这酒楼好大的气派,一排五间店面,黑底金字招牌,漆着“关洛第一楼”五个闪亮大字,左首两间门面是客栈,右首三间才是酒楼,上下两层,共有二三十张桌子,这时正高朋满座,呼酒叫菜,热闹非凡。

    于是,含笑下了马,将马缰递给伙计,却喃手取了马鞍木剑,说道:“先替我收拾一间静室,准备汤水,再叫前楼留张桌子,我沐浴更衣以后就到前楼用饭。”

    伙计连声答应,领着康浩由左侧进入客栈,穿过宅廊,直往后院而来。

    这客店不愧“第一楼”之名,前后院落共达三进,客房不多,但间间雅静,一尘不染,尤其后院中,花木扶疏,小桥流水,竹林掩映下,两明一暗三间雅房,更是幽静宜人,另成格局。

    康浩看罢房间,大感满意,便问道:“这院中景物,好像本来不是开店用?”

    伙计陪笑道:“公子真有眼光,这座院子,是当年的王府,咱们东家天性好客,才买下来经营客店和酒楼,志在结交天下英雄,却不是为了图利。”

    康浩向往讶道:“这么说,贵东家竟是任侠一流人物?’’伙计道:“咱们东家本来不是平常生意人。”

    康浩笑道:“那倒应该结识一下,他现在店么?’’伙计摇摇头,黯然道:“公子早来数日,还能见到,如今却是不能够了。”

    康浩诧道:“为什么?”

    伙计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敝东家已在五天前故世了。”

    康浩一哦,道:“缘悭一面,实堪惋惜,想必贵家定是洛阳城中负誉享名的长者?”

    伙计奋然道:“提起咱们东家的名声岂仅洛阳一地,便是天下武林,也没有不知道的!”

    康浩道:“请教?”;

    伙计答道:“可惜公子不是武林中人,要不然,你一定知;道‘蛇拳门’,咱们东家姓柳,人称‘开碑手’,就是‘蛇拳门’的掌门人。”

    康浩心头一震,暗忖道:“这倒真巧,阴差阳昏竟投宿在‘仇家’店中,假如他们知道我就是风铃魔剑的传人,只怕难免一场血战。”

    心念电转,口里佯做感叹惋惜,支吾过去,等伙计走后,四顾无人,一长身,轻轻将木剑藏在屋顶横梁上,然后沐浴更衣,踱向前面酒楼。

    酒楼上的伙计已经预留下一张靠窗食桌,亲切侍候康浩入座,点好酒莱。伙计刚刚离开,酒楼喧哗之声,突然莫名其妙的沉静下来,许多食客都张惶起身,纷纷离去。

    康浩正感诧异,眼中一亮,楼口上来了三个人。

    这才是人生何处不相逢。那三人,敢情竟是曾经两度邂逅的易湘琴和日月双剑应家两兄弟。

    易湘琴仍是一身大红劲装,肩后分插双剑,一团火似的走在最前面,应家兄弟则亦步亦趋,随护左右,三个人才登上酒楼,酒楼食客业已走避一空,只剩康浩孤零零一人了。,月剑应虎较乃兄机灵,侧身抢前一步,找了一张宽大桌子,亲自拉开座椅,满脸殷勤的笑着道:“来!表妹,这儿宽敞,请坐这儿吧!”

    易湘琴大大咧咧坐了下来,美目四下扫,却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日剑应龙刚坐下,猛可又站起身子,道:“表妹,什么事?”

    易湘琴举手一指,道:“你们看,这些家伙一见咱们上来,为什么都走呢?”、应龙哦了一声,笑道:“原来表妹是问这个,想必他们都吃饱喝足了,不走等什么?”

    月剑应虎也笑接道:“正要他们早些走,地方才宽敞舒服,省得人多挤的慌,没的叫那些汗臭味熏了表妹,大哥,你说是不是?”

    应龙忙点头道:“正是,正是,他们不走,我还想赶他们走呢,表妹别理这些东西,想吃点什么?快些叫伙计去准备,小兄的肚子早就饿了。”

    应虎立即扬声叫道:“喂!伙计,滚一个过来,都死光了吗?”.康浩冷眼旁面,见这一对兄弟目中无人的嚣张模样,一时忍俊不住“嗤”地轻笑出声。

    那边三人听到笑声,不约而同回过头来,易湘琴顿觉心弦暗震,应家兄弟却泛起怒容。

    月剑应虎厉声喝道:“乡下人,你笑什么!”一按桌子,便想站起身来。

    易湘琴粉脸一沉,不悦道:“二表哥,坐下来!人家笑人家的,你发什么威风!”

    应虎竟不敢违拗,悻悻然得又坐下,低哼道:“不知礼数的乡下土胚,你要再敢笑一声,二爷就佩服你有种。”敢情因为康浩并未易容,也没有携带木剑,他们已经认不出这位“乡下土胚”就是西淀湖畔的解厄恩人了。

    易湘琴喝道:“二表哥,不能少说两句吗?你再这样无端惹事我可要走啦!”-.应虎忙换了一脸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伙计们,快拿酒来。”

    几个伙计正愁眉苦人,挤在楼口交头接耳商议着,没奈何,推出两个胆量略大的,半哭半笑过来侍候,躬身问道:“姑娘,二位公子爷,要吃点什么?”

    应龙粗声道、:“废话,咱们要吃的,你这儿都有吗?咱们要吃炒蚊子心,炸蚤子胆,你能做得出来吗?”

    伙计情知遇见了不讲理的祖宗,只好陪笑道:“是,小的不会说话,爷们多原谅。”

    应龙挥手道:“别惹厌了,择好吃的快送上来,先开一坛花雕,不许渗水,快去!”

    伙计连声答应,刚要走,又被应虎拦住道:“慢着,菜里不许放葱蒜,这位姑娘不爱吃辛辣,你要记住。”

    应龙笑道:“小兄倒忘了,该替表妹点几样爱吃的菜才是。”

    应龙道:“请表妹自己点吧,表妹,表妹”

    咦!怪了,一连叫了好几声,易湘琴竟未回应,只顾怔怔地望着窗那张桌子发呆,美目如被雾翳散放着谜样的光芒。

    应家兄弟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两张脸顿时煞白,原来那引得表妹入神的,并非食桌,而是桌边坐着的“乡下土胚”

    这时,康浩正怡然自酌自饮,时而侧脸凝视窗外,时而蹙眉沉吟,全未注意这边有六道目光,齐集在自己身上。

    应家兄弟这回可是真火了,无奈这份火气只能闷在心里,找不到地方发泄,想向康浩寻衅吧?一时尚无机会,想对表妹表示不满吧?委实又没有这个胆量。

    想来想去,只有把气出在伙计头上。

    应虎怒目一瞪那伙计,暴喝道:“谁叫你站在这儿发呆,还不快滚去拿酒!”

    一声叱喝,却把易湘琴从痴迷中惊醒,手抚酥胸,不住轻折道:“二表哥,你疯啦?什么事大呼大叫的,把我吓了一大跳”

    应虎急忙笑道:“没有什么,小兄正吩咐伙计去准备酒菜。”

    易湘琴道:“点的是些什么菜?可别忘了,我是不吃葱蒜辛辣的。”

    应龙抢着答道:“表妹放心,小兄已经特别叮嘱过了,表妹想吃点什么?尽请吩咐,小兄立刻叫他们去办。”

    易湘琴点点头,回眸望望那名伙计,却指着康浩桌上问道:“那位公子吃的菜,都叫什么名字?’,伙计扬目一望,恭身答道:“是一盘韭菜牛肉,一盘大蒜辣子鸡,一盘葱爆腰花”.易湘琴道:“好!也照样替我做这几盘菜送来。”

    伙计迟疑了一下,陪笑道:“回姑娘,这几样菜都不离葱蒜辛辣。”

    伙计呐呐道:“可是姑娘不是不喜葱蒜辛辣么?”

    易湘琴一哦,嫣然笑道:“我想试试看,人家都吃得津津有味的,想必那些东西并不难吃,是不是呀?’’伙计连声道:“是!是!是!”偷眼望望应家兄弟,哈腰退去。

    应龙气在心里,脸上还勉强挂着苦笑,应虎却面色铁青,满口牙齿咬得格格作声。

    不一会,酒菜上桌,易湘琴果然挟了一块“大蒜辣子鸡’,送进口中,才一品尝,连忙又吐了出来,嘘嘘吸气不止,叫道:“唉!好辣!好辣!”

    应虎大感快意,冷冷笑道:“小兄刚才就想劝表妹,这种菜,中看不中吃,只有没吃过鸡鸭的穷小子才会叫这种菜”

    话犹未毕,易湘琴已勃然变色,黛眉双挑,娇叱道:“你说些什么?”-应虎忙道:“小兄是说这盘菜,’

    易湘琴重重哼了一声,叱道:“你分明幸灾乐祸,骂我不会要,骂我是没吃过鸡鸭的穷小子,好!你骂吧!从今以后咱们谁也别再理谁,原是你们千求万请要跟我同行,现在却敢这么欺侮我!”说着说着,眼泪已盈眶欲坠。

    应龙慌了手脚,急道:“表妹,你可不能一竹杆打了一池塘鸭子,小兄连屁也没敢放,你可千万别连我也怪上了!’,应虎也后悔不迭,连连作揖赔礼,道:“都怪我这张嘴不好,不会说话,偏又爱胡说八道,表妹别生气,小兄重生打它-顿,看它下次还敢不敢信口开河!”

    他可是说到做到,左右开弓,竟狠狠打了自己两记耳光。

    易湘琴犹不肯罢休,赌气要走,道:“我非去告诉姨父不叮!,”

    应家兄弟急得绕桌子劝阻,苦苦哀求,只差没有当场跪下来”

    正乱着,楼口一声轻咳,又上来两个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穿古铜色长衫,相貌威猛的虬髯老者,后面跟着一个黑衣老人,左袖上端用针别着一小块麻布,身带丧记,面含忧色。

    伙计们一见那黑衣老人,全都躬下身去,招呼道:“洪老,你好!”诮家兄弟扭头望见那虬髯老者,脸色顿变。

    易湘琴却欣然发出一声轻呼,叫道:“孙叔来了,有你们好看的啦!”

    那虬髯老者似乎颇感意外,惊喜地道:“啊!原来你们也在这儿。”.应家兄弟赶忙迎上去,恭恭敬敬叫了声:“孙二叔。”

    姓孙的虬髯老者回手一指,道:“见过洪老前辈。”

    应家兄弟一齐躬身见礼,那姓洪的黑衣老人连称“不敢”

    虬髯老者含笑引介道:“他们哥儿俩,就是敝盟兄膝下两位少庄主。”

    洪姓老人恍然一哦,拱手道:“原来是日月双剑两位少侠,失敬得很。”

    虬髯老者又对应家兄弟道:“这位洪老前辈,人称‘七步追魂手’,也就是目下蛇拳门的新任掌门人,说起来,这座酒楼正是蛇拳门产业,你们哥儿俩没在这儿闹事吧?”

    应龙恭谨地道:“二叔说笑话了,咱们兄弟自上次得二叔教诲以后,早就革心向善,没有再惹过事”

    易湘琴哼道:“孙叔,别听他的,他们刚才还欺侮我哩!”

    虬髯老者笑容立敛,沉声说道:“当真?”

    应家兄弟敢情很怕这位“孙二叔”两张脸乍红乍白,急急申辩道:“二叔圣明,小侄们哪儿敢”

    易湘琴小嘴一撇,道:“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刚才是谁骂我小子?是谁骂我没吃过鸡鸭?”.应虎急急说道:“表妹知道,那不是骂你”“骂谁也不行!”虬髯老者怒目一瞪,眼中威棱暴射,喝道:“二叔我眼看你们长大,还会不知道你们兄弟的毛病,平素仗着抱阳山庄威名,在外面狐假虎威,什么事干不出来?动辄伤人,骄横逞强,父母兢兢业业闯得的名声,早晚要被你们毁了才算完。”

    应家兄弟满脸愧怍,并肩垂手,肃然不敢作声。

    虬髯老者顿了顿,又道:“当然,对琴姑娘,谅你们再有十个胆,也不敢骂她,但以你们的家世出身和教养,对任何人也不该口出恶言,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这种纨绔子弟的劣性再不改,总有一天会后悔莫及的。”

    应龙俯首答道:“是的,小侄们牢记二叔的教诲。”

    虬髯老者面色稍霁,回顾易湘琴道:“琴姑娘别生气了,看在孙叔份上,暂饶他们一次,以后若敢再犯,孙叔会剥他们的皮!”

    易湘琴刁蛮地笑道:“剥皮倒不必,最好能用针线,把他们两张臭嘴缝起来,省得再骂人。”

    虬髯老者哈哈大笑道:“好!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旁边的七步追魂手洪涛含笑问道:“孙兄,敢问这位姑娘莫非就是一剑堡主易大侠的令嫒?”

    虬髯老者一击掌,笑道:“瞧我该多糊涂,意忘了替你们引介。”于是,便将易湘琴家世,大略向洪涛介绍了一遍。

    彼此叙罢礼,七步追魂手洪涛忙命重整酒席,邀请众人入座同饮,以尽地主之谊。日月双剑面面相觑,又望望虬髯老者,竟不敢应承。

    虬髯老者沉声道:“现在装什么老实,还不谢过洪老前辈,向琴姑娘赔个罪,坐下吧!”

    应家兄弟如逢大赦,连忙向洪涛称谢,又向易湘琴赔罪。

    谁知易湘琴却不领情,娇躯一扭,道:“不敢当,你们既然不是骂我,何必给我赔什么礼!”

    虬髯老者一怔,笑问道:“琴姑娘,告诉孙叔,他们究竟骂的产谁,孙叔定叫他们当众道歉。”

    易湘琴道:“只怕他们不会肯!”

    虬髯老者精目猛张,哼道:“他们吃了熊心豹胆,敢吗?”

    易湘琴风目偷转,樱唇儿向康浩那边一噘,道:“喏!”

    虬髯老者循声回顾,这才发觉楼上还有一位倚窗独酌的美少年,不禁轻哦一声,心里顿时明白了八分。

    当下脸色一沉,向应家兄弟挥了挥手,道:“跟我来。”

    领先移步过去,抱拳一拱,含笑道:“这位老弟台”

    康浩早巳听见一切经过,倒觉易湘琴做得太过分了些,连忙腼腆地起身还礼道:“老前辈有何指教呢?”

    虬髯老者目光凝注,笑道:“老朽孙天民,现为冀西抱阳山庄总管,敢问老弟台贵姓大名?”

    康浩欠身道:“不敢,在下康浩,落拓江湖一介寒儒。”

    孙天民笑道:“老弟太谦了,适才孙某这两个盟侄出言无状,多有冒犯之处,孙某特嘱他们前来面致歉意。”

    声落,回头瞪了应家兄弟一眼,低喝道:“你们哑了吗?”

    应家兄弟满面羞惭,双双抱拳施礼。

    康浩没等他们开口,两手一分,握住二人手腕,抢先笑道:“一句玩笑话,那位姑娘当真了,二位快别这样,反令在下无地自容。”

    孙天民双目异光连闪,暗暗颔首,接口道:“康老弟海量包涵,一言释嫌,今后彼此就是好朋友了,倘承不弃,何不移筷同桌一叙!”

    康浩忙道:“多谢盛情,在下酒菜已足,正欲返回后院客房休息,诸位,请便吧!”

    七步迫魂手洪涛欣然道:“原来康老弟就住在敝栈?那更不能走。同为洪某人贵宾,应该共桌畅饮几杯。”

    易湘琴连忙拉开自己身边座椅,笑道:“坐就坐嘛,男子汉大丈夫,别这么扭扭捏捏,像个大姑娘似的。”

    康浩面红过耳,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被七步追魂手洪涛半拉半请,坚邀了过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孙天民迳自在易湘琴身边那张椅上坐了下来,却让康浩坐在自己下首,顺序下去是主人洪涛,再过去则是日月双剑应家兄弟。

    这样坐法,康浩位在孙洪二人之间,与易湘琴隔了一个座位,是孙洪二人优札康浩,尊为上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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