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这晚三更将尽,寒月在天,湖上点点艇火如梦,景物凄迷,锁烂桥上突现出两条身影,只听一人低声道:“禀谷主,遍寻六桥三竺,未曾发现房老怪物影踪,看来他另有藏处?属下意欲前往于府一探究竟,或能找到灵山大师!”
月华皎洁之下,这两人正是雷音谷主及总护法阎子明。
雷音谷主长叹一声道:“本座早有所知,在未取得玉虚洞天内剑笈,尚有天竺奇学佛宗难经之前,实无法与人争短长,岂料人算不如天算,为山九仞,竟功亏一篑。”
阎子明点点头道:“潮音寺安排周详,可说武林之内就无一人获知本谷之谋,岂知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如今谣言愈来愈盛,谓谷主将盘龙尊者玉清道人谋害,江湖虽大,恐无立锥之地,是故属下非要找出灵山大师问明真象不可!”
雷音谷主面色微变,道:“本座料测无差,此乃对方毒计,志在逼出本座,探得明月峡蕴秘,阎兄若去于府,岂非自投罗网,雷音谷确处仅有你我二人知道”
阎子明摇手泛出一丝苦笑道:“谷主之言属下明白,属下并非卖主求荣之辈,纵斧钺加身亦决不吐泄,为今之计谷主不如联合万三石山庄星星峡,互为利用,或能有成!”
雷音谷主摇首叹息道:“与虎谋皮,智者不为,于府之内是一陷阱,以不去是为上策,本座看来灵山大师仍藏在于府,风声已然传了开来,正邪各派无不意欲取得玉虚洞天之物,杭城顿风云毕集之地,我等岂能自蹈罗网,稍持观望,谋定后动!”
远处忽现出数条加飞人影疾奔而来,两人双双一震,急急向孤山方向掠去。
雷音谷主道:“阎兄,你我速往平湖秋月藏身!”
两人先后穿入槛阁内。
怎知数条人影亦由孤山掠向平湖秋月而来,雷音谷主示意阎子明掠上阁楼,正巧楼板两处隙缝,由上觑下,可瞧得极为清晰。
只见六个黑衣老叟鱼贯跨入槛堂,据圆形石桌而座,面目不易分辨,肩头均带有剑刀兵刀。
他们六人携带有酒菜,纷纷放置桌上聚饮,一老者鲸饮了-杯酒后,豪笑道:“邢大侠说得不错,灵山贼秃宛如惊弓之鸟,不敢逃出于宅一步,于府内外无异已布下一重天罗地网,静等雷音谷主入伏,宇内群雄无不志在必得,端视各人造化了。”
另一老者道;“玉虚洞天传闻甚盛,不知确有其事么?”
“谁知道,这等虚玄之事不可轻信,不过武林各大门派及江湖道上知名人物均已应允崂山掌门人之请,生擒雷音谷主才可查明玉清道人生死之谜,尤其少林亦受天竺曼陀尊王之托,雷青谷主地虽隐蔽,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据闻雷音谷主就在北雁荡山。”
雷音谷主不禁心神大震,向阎子明附耳蚁语传声道:“本
座已决意听从阎兄之计,请阎兄去黄山万石山庄一趟,石中辉并非易举之辈,最近本座研悟了不少旷绝奇学,稍时传授阎兄九式大雷音霹雳剑招及几手掌法。”
阎于明点点头道:“属下遵命!”
楼下六人谈论的无非是江湖传言,多半言而有稽,其余均是捕风捉影,画蛇添足之说。
但江湖之事,云诡波谲,是是非非,不待真象大白了,无法定论。
四更将残,楼下六人联袂离去,雷音谷主方始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阎子明道:“雷音谷无人知之,为何北雁荡为人所悉!”
雷音谷主淡淡一笑道:“天下无永久之隐秘,你我二人知道,亦难免有第三人知之,即拿玉虚洞天而言,终因百密一疏,功败垂成!”
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多少年来,武林各大门派日渐衰微,多因绝学失传,或人随学逝,几至一厥不振,因之邪魅日益嚣张,横行江湖,为此先师曾经相嘱,倘须振兴武林,非自创门派不可,但事与愿遗,邢无弼及石中辉均一时之雄,本座颇感棘手!”
阎子明诧道:“邢无弼近年来在江湖中集结了一股庞大的力量,此乃人尽皆知的事,邢无弼本身的武学并无惊人出奇之处。”
雷音谷主摇首答道:“邢无弼深藏不露,毫不炫耀,非至必要,绝不施展,这就是邢无弼厉害之处?”
阎子明道:“石中辉默然无闻,谷主为何见忌?”
雷音谷主道:“阎兄有所不知,岂不闻不鸣则巳,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之言,石中辉井非池中之物,比邢无弼尤为可怕,如一朝得势,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武林之内,永无宁日矣!”
接着与阎子明言说前往万石山庄后如何向石中辉晋言。
接着雷音谷主又将九式霹雳剑招及几手奇奥掌招不厌其详地传授阎子明。
只见雷音谷主低喟了一声,道:“本座前尝妄念欲收邢无弼作为衣钵传人,殊未及料他的武功犹凌驾本座之上,眼前本座已是骑虎难下,如箭在弦,不得不发,本座暂回雷音谷去稍作安排,但愿阎兄此行如愿于偿!”
口口口
万石山庄石红芍病体渐安,日见丰腴,无复当日的瘦骨支离,弱不禁风。
自拘魂学究离山后,仅发作过三次,均在深夜,为时片刻,而且一次比一次轻,于体力无损,唯一遗憾的即本身真力仅能施出五成,收发无法运用由心而已。
石中辉不时至其女处谈心,纵论武林大事或迩来江湖种种传闻。
石红芍嫣然一笑道:“爹犹未忘情问鼎武林么?”
石中辉长叹一声道:“我辈处身天地间,若辜负一身所学,无异行尸走肉,若济世活人,祛魔冲道则善莫大焉,有何不可?”
石红芍微微一笑道:“真的么?”
石中辉正色道:“为父的几曾向你说过假话?”
石红芍目露深意望了其父一眼,道:“一入江湖,即卷入是非,如白染皂,终身难濯,女儿也不劝阻,迩来爹煞气巳透
华盖,恐欲置身事外巳属不能,但望爹不可-意孤行,谨思房思公之言心田常种福,免坠罪行?”
石中辉和其女精擅风监之术,闻言心神-凛,大笑道:“芍儿是个不节学士,胸中渊博,每每谈言微中,只是芍儿有否曾相你今春灾厄当消,遇难呈详么?”
石红芍闻言眸泛黯然神光,道:“术有不递,卜难自知,何况相由心谈,难以定数,女儿自知孽重,人生苦短皆由命定,女儿早有解脱之念,无奈爹娘仍在,何堪白头相送,更无法消灭爹前生夙孽,只有听天由命了。”
石中辉更是心中一阵凛撼,笑道:“为父的只问你是否已有前知,有否错失!”
石红芍微颔螓首道:“女儿只知命不该死而已!”
石中辉闻言知其女语犹未尽,所答显然有不尽不实之处,也不便追问下去。
转言道:“女儿方才曾为父煞气已透华盖,莫非黄山近日有变?”
石红芍道:“邢无弼必卷土重犯,杀劫难免,但”
言犹未了,周妈走了入来,道:“禀小姐,孙家骥陈玉堂两人求见!”
石红芍柳眉微聚,道:“唤他们进来!”
石中辉诧道:“听说他们二人奉你之命出外,不知为了何事?”
石红芍道:“命他们前往杭城暗随恩公之后相护!”
石中辉闻言不禁大感惊愕,暗忖:“芍儿行事莫测高深,房山铭武功登峰造极,何需人暗中相护,莫非另有所为么?”
石红芍见其父神色,不禁格格娇笑道:“爹不可胡乱猜疑,恩公昔年名列武林十九邪,结怨树敌,在所难免,虽说恩公已然一念回善,又浑然忘却前事,但昔年仇家毫不知情,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为了女儿病体早日痊复,不得不尔!”
石中辉埋然赞道:“还是芍儿细心,为父怎见不及此?”
孙家骥陈玉堂随着周妈快步趋入,神态惶恐,向庄主小姐一一施礼。
石红芍淡淡一笑道:“为何连日来不见你二人传讯回报!”
两人禀称因失去房山铭踪影,寻觅数天还未查知端儿,因而赶回请示。
石红芍面色一寒,道:“我一向待人宽厚仁慈,却容不得谎言搪塞,口是心非之徒,你们所说定然不是事实,爹,请以山规治罪!”
孙陈两人吓得面无人色,低首捣蒜,坚称事实如此,但未详禀。
石红芍冷笑道:“据实详禀,如有一字不实,定杀不饶!”
石中辉从未见其爱女如此大发雷霆,只觉石红芍杀气凛然,冷峭严峻,不禁暗暗称异。
孙家骥忙将于飞虎西湖强抢民女之事从头说起,一字不遗。
石中辉父女听得出神。
石红芍暗道:难道我自己猜错了么?恩公果是真拘魂学究?不,不对,我-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然决无法死心!”
故意面寒如冰道:“你们一定是自露破绽,显出形踪,否则恩公如何察出是我所遣!”
随嘱咐松肇民严加防范后偕同阎子明申茂林端九峰三人掠返万石山庄。
万石山庄外似为一层霏霏薄雾罩没,若有若无,黄山,烟云幻变,干奇百状,光怪陆离,不可言宜。
石中辉与其爱女石红芍在密室谈论如何退敌。
连日来邢无弼手下四处侵袭,忽东忽西,幸得阎子明之助,虽有伤亡,匪徒却不敢恃强侵入,一接即退。
但江湖谣诼愈传愈盛,谓全无忌实系万石山庄所遣高手,与华星隆罗明艺出同门。
这风声显然为雷音谷主散布,志在激起邢无弼寻仇决心,藉此冲淡武林中人对雷音谷注意,又谓玉清道人及盘龙尊者未必不是全无忌所为。
此乃一石二鸟妙计,令武林中人莫衷谁是,猜疑纷歧,不敢妄行伸手固执其见。
雷音谷主这一着委实高明,错打正着,但委诬全无忌为万石山庄中人,却是他致命伤处,为他始不及料。
石中辉道:“数日来观察阎子明武功,察觉他武学怪异,原蹊别走,可见雷音谷主亦非易与。”
“慢着!”
石中辉诧道:“芍儿,为父不解你恩公为何察出他两人系你所遣,不疑为父所为何缘故?”
石红芍不禁响起银铃悦耳娇笑声道:“爹,恩公乃当今烛照数计,料事如神之奇才异人,女儿与之相比,无异霄壤之别,爹若与之为敌,恐败亡的不是恩公!”
石中辉叹息一声道:“为父如是当年好强习性,必与他一争高下不可!”
石红芍嫣然一笑,缓缓目注孙家骥陈玉堂两人,面色倏变,如罩上一重严霜,冷笑:“恩公昔年四名心腹亲信喝破你们来历,并相告恩公须从灵山大师身上引出雷音谷主,找出玉虚洞府确处,严嘱不可误了恩公大事,你们为何不听,反惊走灵山大师,明知故犯,该当何罪?”
突疾玉指,点了两人昏穴。
孙家骥陈玉堂只觉眼前一黑,颓然倒地。
石红芍道:“女儿实逼非得已,事关重大,将他两人暂囚禁处,不使口风外泄。”
石中辉只觉其女行事委实莫测高深,皱了皱眉头,命人将孙家骥陈玉堂来去后,深深地望了石红芍一眼,道:“芍儿为何说事关重大,为父只觉与黄山缘毫无涉!”
石红芍道:“在邢无弼鹄巢鸠占毒计未遂之前,黄山本平静无波,但从此多事矣,女儿也说不上来,只觉心灵上已有惊兆!”
忽见申茂林端九峰两人匆匆走入,端九峰道:“自称雷音谷总护法阎子明求见庄主!”
石中辉不禁一怔道:“只阎子明一人么?”
端九峰道:“正是!”石中辉道:“两位代我出迎,石某在议事厅外恭候!”
石红芍忙道:“女儿也要随父前往,只在屏风后听听阎子明有何说话?”
石中辉颔首应允,父女双双随着申端二人之后步出秘室。
阎子明随着申茂林端九峰进入万石山庄步向议事厅,只见天璇星君石中辉已立在厅外含笑恭候。
石中辉迎着阎子明妨手大笑道:“雷音谷主曾盛赞阎兄辅弼之能,深谋远虑,智计如神,石某心仪久之,只恨无缘识
荆,不料竟在枉顾,快何如之!”
阎子明连忙抱拳道:“不敢,在下来得匆忙,望乞海涵!”
石中辉放声大笑,牵着阎子明右臂相与进入大厅落坐,面色诚敬道:“阎兄此来必有见教,但望赐告!”
阎子明忽故作郑重之色,道:“庄主尚不知贵山有累卵之危么?”
石中辉不禁面色微变,道:“石某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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