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大厅外面走进一伙人,在秦猛右首并排走着一个年轻女子,说她秀,秀得像一枝水仙,清丽绝俗,更像一朵在风雪中颤抖的寒梅,说她丑,丑似无盐,一张分做紫黄二色的尊容,白白的糟蹋了那张清秀的脸型。
这样一位姑娘,我见尤怜,玉面娇狐泛上来一股同情心,暗叹造物弄人。
别看姑娘脸色奇丑,可透着一股华贵气质,那阵清奇端庄的气度,透射出一股慑人的光芒,令人不可仰视,又舍不得不去看。
柳剑雄为姑娘那双大而黑的俏眼与那副轻盈妙曼的身段吸住,几疑是昨夜梦魂中所见的姑娘,无一不真,无一不像,只是,为什么会生就了一张恁般丑的容颜,又推翻了他心中臆测的设想,柳剑雄这种迷惘失神的样儿,连此时陶玉兰挪近他身侧都浑如不觉,陶玉兰倏然自心底泛上来一股酸溜溜的苦水,猛牵了下柳少侠的衣袖,几乎将整个娇躯都偎到他怀中,一脸娇嗔的嘟着小嘴,白了他一眼,嗲声嗲气的叱道:“看你这副样儿!”
随着一牵之势,一阵沁鼻浓香冲来,陶玉兰那个极端诱人的丰腴胴体随向他怀内斜靠,他陡然像触电般,窘得俊面飞霞,一脸热臊,轻轻闪身让过,一脸赧然的望了陶玉兰一眼,立在椅后,一声不吭。两人这场热络镜头,早被阶下秀立的玉凤看了个仔细,看得她玉容惨变,肺为之气炸,鼻端一阵酸楚,两颗晶莹泪珠,几乎夺眶而出。
秦猛本是与姑娘并肩而来,乍见姑娘止步,忙侧头望去,见姑娘一副凄伧神情,泪眼凝睇着移至阶沿前的柳少侠,他心中七上八下,宛如打鼓一样的想道:“奇怪!这魔头一进大厅就哭丧着脸,像死了男人一样,莫非她与姓柳的”秦猛轻点了下头,他已筹思出退敌善策。
这当儿,玉凤看到阶沿上一脸惊愕模样,愕呆着的三弟,不由芳心欲碎,千回百转的暗问自己:“三弟为什么跑到强盗窝子里来高坐上席,那个生得像狐狸精的妖媚女人又是谁?为什么三弟同她那么亲热?莫非”她想得太远,一阵悲怆思绪鼓恿着那股女孩子天生的妒念。
看到上面那种活生生的亲热劲,不由冷哼了声,一咬银牙,念道:“要是你这个狐狸勾引我三弟,哼!姑娘不把你的狐毛皮揭下来才怪。”
女人本就敏感,以爱的观点说,她们像一只寒暑表。
玉面妖狐陶玉兰更是妒念陡生,气得粉脸失色,将刚才泛上来的那点惺惺相惜之念为这份妒念冲得灰飞烟灭。
秦猛连忙向秀立阶前的玉凤拱手说道:“姑娘!你就请”
他话才出口,突然间,陶玉兰“呸”的啐了一口,将秦猛的话打断,一脸怒意的道:“是哪里来的不要脸的婊子,竟敢跑到这君山上来撒野,好不识羞,一进门就瞪着两只骚眼向男人家瞄,女人的脸都被你这个浪货丢尽啦!识相的,趁早给你家奶奶挟着尾巴滚出去,哼!要不!可别怪姑奶奶手下无情,先把你这个不要脸的浪货废掉。”
女人美起来真是娇滴滴的如一朵芙蓉,发怒时一副尊容,可就够丑!这当儿的狠劲,骂起人来硬是横蛮泼辣。
玉凤女真是凄惋欲绝,柔肠百结的强忍住两泡泪水,那知刚为秦猛拱手发话,蓦的惊觉有失仪态,倏又闻听陶玉兰一连串污秽得不堪入耳的辱骂,气得她玉面陡然罩上一层寒霜,冷哼了一声,回头一扫秦猛,淡淡的说道:“好好好,秦舵主,你这种待客之道,说不得,姑娘要你还个公道来。”
秦猛是江溯上大有名气的人物,对陶玉兰的数骂,满觉不是意思,也不好得罪她,阻止已自无及,心中正怪师妹太给自己难堪,喧宾夺主,不尊重自己身分。乍听玉凤女数说,忙堆下一脸欢笑,双手一拱到地的道:“姑娘暂请息怒,怠慢之处,尚请担待一二,在下定还给你一个公道出来,这就请姑娘先上去薄饮三杯,让秦猛稍尽地主之谊,停会好向姑娘讨领教益。”
玉凤女仍是面罩寒霜,身形未动,从鼻孔中冷哼了一声,答道:“天时已不早啦!我看还是解决舵主的那档子事,停会姑娘还要见识一下上面那位狂言胡语的高人绝学。”
柳剑雄站在阶沿上,睁着一双俊目呆瞪着玉凤女的丑脸,看得她在伤心之余,仍挟着一丝甜意,正因为柳少侠深情款款的那么一瞥,故而,她虽是怒极,仍是极端平和的回答秦猛的话,她是怕太给心上人难堪,否则,依她那种任性妄为的脾性,怕不早已把这座大厅搅得个天翻地覆。柳剑雄此时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说不出为什么会对这位像貌奇丑的姑娘有一阵亲切的感情,尤其是姑娘的声音,与二哥易峰酷似,那双深邃如海的大眼睛,更与心目中的姑娘一无二致。
一缕遐思,顿时缥缈幻现,这仅是短暂的一刻,骤然,他又已为姑娘那副凄惋欲绝的样儿弄得茫茫然,深悔不该答应替秦猛助拳。更怪上了陶玉兰那种泼辣劲,急得他跳脚,暗中责怪陶玉兰口舌轻薄,大非姑娘家所应说。
玉凤女回答秦猛的话,虽是轻描淡写的几句,无形中已揭开了一场恶战的序幕,柳剑雄已知眼前成了不了之局,正不知将何以自处,在他说来,这真是个极端尴尬的场面,许下了千金重诺是天大的错误,撇开他心中对丑女的那阵亲切感觉不说,单就侠义道的精神来说,身为江南武林盟主的剑门虎子,焉能助一个为恶江湖的大盗,对付一个只身拜山的弱女子?这种行径,简直是大大的违逆了锄强扶弱的精神。
他为自己停会儿如何取舍颇为踌躇难决,助秦猛吗?非本心所愿,有失侠义精神,落得个“欺弱凌寡”的骂名,助姑娘吗?有诺言在先,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怎能失信于小人秦猛。
玉面妖狐是死缠上了柳少侠,在他踱到阶沿口的这一瞬间,她又已轻悄的飘落他身侧,几乎是成了个并肩而立,柳剑雄是因在凝神静思,是以,妖狐什么时候来到身边,浑如不觉,压根儿他就没有意识到身边多了个人。
倏地,他剑眉一轩,星目射光,俊脸上闪过一层光彩,抬头向阶下二人看去!猛又俊脸色变,急得搓手。
他陡然起到个办法,正想做个和事佬,谁知人算不如天算,眼到处,青虹夺目,姑娘正挽剑向秦猛咽候刺去。
玉凤女是心中带气,出招凌厉,青芒闪处,先奔咽喉,招递出一半时,蓦然变式侧转,剑光一闪,变刺为削,向秦猛的“章门”穴划去,眼看划上,突然挫腕轻立,一朵剑花,眨骨生寒的直挑秦猛“玄机”重穴,一招三式,招中套招,式中含式,疾若奔雷,逼得秦猛连连向后疾退。
原来是玉凤女本想柳剑雄出声说上两句,冲着这冤家,这档事也就算揭过了事,谁知柳少侠不但不吭声,反而踱到阶沿口看热闹,再猛看到玉面妖狐紧偎在三弟身侧的那股热劲,看得她眼中冒火,咬了咬银牙,强忍着悲愤,暗自咬牙怒哼了声道:“卧龙藏凤,桃运高照,三弟”
正当玉凤姑娘幽怨沉思之际,突地秦猛出声打断她的哀思道:
“姑娘快人快语,你与敝帮之间梁子,在下也深知个中间蕴,一时也难说得清,看来也只有在武功上相见一途了!你请吩咐吧!是先过兵刃,还是先在拳脚上领教姑娘的绝学。”
秦猛本来天胆也不敢向姑娘叫阵,但他老于世故,见到玉凤女与柳少侠之间的神情,他推敲了半天,认定两人间有一番蹊跷,是以他想到人家冲着柳少侠,一定不会为难他,这才使他一开始就勇气百倍的叫阵。
姑娘一听秦猛已经在叫阵,失神的答道:“姑娘想在兵刃上讨教秦当家的几招绝学。”声落,玉凤反腕向背上一探“呛啷”一声龙吟,姑娘已横握青虹宝剑,只见青光闪闪,冷气森森。
场外众人,一看姑娘拔出宝剑,齐露惊容,暗中喝了声彩,道声:“好剑。”两人就这样交上了手。
玉凤一出手就使出天山派的镇山剑法——“万灵金阙剑法”才一招就已将秦猛逼退,可见这套剑招的威势,的确不同凡响。
这套剑招,为早年天山神君戚玄龄的成名绝学,是神君取各派剑法精髓,加上他自己数十年苦心钻研而成的一些绝招,融汇于一炉,共得一百零四式,招招奇诡,式式精绝,的是早初他列名三奇的成名绝技。
秦猛被逼退后,心下大骇,暗忖:“这女魔头的是名下不虚,看来今天真够惨的啦!”
他既是一方霸王,功力自是不弱,一看姑娘这种威猛无俦的剑势,疾的运剑还攻,剑势绵绵,抢制机先。
眨眼间,他已攻出八剑,均为姑娘毫不费力的轻巧化解,姑娘一看秦猛使出全力,忙也抢攻了几剑。
姑娘一声凤啸,正要施展绝招,还以颜色,秦猛似是早已成竹在胸,不敢露出一丝空隙,立时剑化他的成名绝学“游魂剑法”使出些飘忽飞絮的轻灵招式,向玉凤女绵绵攻到。
玉凤女虽说是剑招诡异精绝,但秦猛这套游魂剑法,还是初次碰到,招式更为诡秘阴狠,架之东,忽而飘之西,宛若柳丝缠拂,令人捉摸不定,玉凤女空自有一身上乘功力,与一套辛辣的剑招,不敢骤然施出绝招攻敌。
她功力岂是等闲,三五招后,皓腕转处,青芒如彩龙戏空,在夕阳斜射下,条条瑞气,漫空飞舞,立时向秦猛迎攻过去。
她是未尽出全力,一味的缠斗,转瞬之间,两人就也斗了二十来招。
饶他秦猛是雄霸一方的枭雄,功力沉雄,经验老到,剑招再阴狠,却差玉凤远甚。两人这一交上手,不大工夫,就已四十招,他一出手起,就凝神沉虑,全力施展,一点不敢大意,只望能和姑娘打个平手。借机下台,或由柳剑雄接住,保持颜面。
他有了这种想法,不但不敢冒险抢攻,反而连剑法中的那些阴狠恶招都不敢使出来,他生怕激怒姑娘。
玉凤女早已将秦猛的飘忽剑路摸清,一看秦猛不知难而退,逼的她气往上撞,心中立下了给他点苦头的念头,登时一派进手招数,绵绵又向秦猛抢攻过去。
她这一全力猛攻,招式精绝,玄奥难测,剑势威力,直若雷霆万钧,缕缕剑风,震得天摇地动,这就吓得秦猛暗地心惊。
他越发小心翼翼的对挡化解玉凤击来的凌厉剑招,不敢有丝毫缓慢之处。
快到五十招,秦猛已是额角见汗,身法开始感到呆滞,一只长剑也越来越重,只觉得漫空青虹疾飞,眼中金星点点,阵阵剑风,泛骨削肌,令人难受,他心神一荡,再也沉不住气。
他抖手一震,挽了两个剑花,将游魂剑法中那些阴狠毒着,若厉魂缠身般,剑剑向玉凤女周身重穴罩下,并大违武林常规的向姑娘双峰及小腹之间疾点错落。
秦猛施展出阴毒招式后,姑娘羞得玉面泛霞,心中忿极,岂能忍得下这种奇辱,何况三弟在侧,这当儿,她真是羞愤填胸,激得盛怒似火“呸”的啐了一口,心道:好一个下流恶贼,姑娘看那冤家的份上,才放你一条生路,你偏不自量,放着天堂的路不走,你硬要向鬼门关去闯,怪不得姑娘,要不惩治你一番,你也太不识好歹。
“呸!下流恶贼。”
一声娇喝,直若鸾鸣,姑娘被激得心头火发,臂上一加力,青虹剑光芒陡盛,刹那间,如万道彩霞闪耀,眩目惑神,凌厉剑势宛若怒龙闹海,一片剑影,如倒海狂涛疾卷,迅速拨开秦猛的长剑,突演“花外流莺”一式绝招,只见剑影错落,一片剑山已向秦猛兜头压下,吓得他冷汗直冒,疾向后跃退。
紧接着,姑娘剑回招变,再化“三元及第”一招罕世绝学,但见一片耀眼青光,分向秦猛头、胸、腹三部点到。
几乎是全身要穴都罩在这一招凌厉的剑风下,好个秦猛,毕竟数十年的功夫不虚,疾的侧身后跃,同时翻腕吐剑,凝聚全身功力,剑化层层光幕,封堵住玉凤这等狂猛无俦的一击。
他在跃退之后,如果撤招退出战圈外,未始不可逃此一难,怎耐他此时气得冲昏了头,乍恃“游魂剑法”中的四式还未使出,企图来个侥幸。
就因为他能与姑娘拆上五六十招,虽是落在下风,但感到与人家所差有限。
凭玉凤女的功力,如全力出招,秦猛充其量只能在姑娘剑走上个十来招,今天,她是念在柳少侠份上,不想太给心上人难堪,才由得秦猛在剑走了恁多招,准知秦猛油腻蒙了心,仍自不量力,冀图使出绝招,做一次最大的赌注。
场外围观的几家舵主,还有台阶上的三人,哪见过这等威势的拼搏,全捏着一把汗,看得胆颤神驰。柳少侠更是替姑娘担上了一份心。
金弓三弹秦猛才退,乍然疾进数步,猛旋身,剑演连环“招财进宝”一式毒招。右腕一振,长剑势若奔雷,疾奔玉凤女双乳点落,左手骈指如戟,直点姑娘小腹“中极”穴。
这一招,的是阴毒下流至极。
他这一使出毒招,姑娘已激起的怒火,更为之火上加油,怒焰冲天,倏的杀机顿现,脸寒似冰,连忙立剑当胸,横阻秦猛递向胸前的一招,左手立掌下切,猛削对方指向小腹的腕脉。
接着一片青芒,衬着四朵剑花,分向秦猛“气海”、“玄机”、“巨阙”、“心经”四处大穴点到,剑尖未到,剑风生寒,一招四式,凌厉无匹。
总算秦猛功力不弱,运剑化开了腹部“气海”穴攻来的一式,再立腕上挑,封阻住胸前的一朵剑花,在这错眼间,另两朵剑花,亦同时指向喉下的“玄机”穴,与前额的“心经”穴。
这等千钧一发的一刹那,两大要穴,以秦猛的功力,充其量能再化得开一式,躲得了“玄机”就逃不了“心经”秦猛自分必死,无法再冀求困兽之斗,索性双眼一闭,等死。
蓦地一声语音带颤的“姐姐”挟着“呛啷”一声龙吟,场中人影纷飞,眼看瞬间就要血溅五尺的秦猛,被这两种声音震醒,咕噜,转着一双环眼,向场中的人扫了一匝。斗场出奇的静,柳少侠兀立姑娘身前三尺,手握长剑,正低头察看剑身,只见那片厚约铜钱的剑叶,在剑尖三寸不到之处,霍然现个缺口。玉凤女一脸凄惶,剑尖下垂,睁着两只泪光闪闪的大眼睛,凝睇着柳少侠铁青的脸孔。
柳少侠身后立着两家舵主正横剑怒视着玉凤女,敢情他们是跃出来抢救总舵主,仍是慢了柳少侠一步。
这一阵,秦猛感到右耳有点热辣辣的刺痛,一股粘而又湿的热流,正顺着脖颈下流,疾的伸手一摸,霍然是血。
原来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秦猛危于一发,在场之人,根本无一人能抢救得及,柳剑雄陡然想起许下秦猛的千金重诺,急得他口不择言的惊叫一声“姐姐”抢救秦猛。
柳剑雄剑出势发,一个闪纵,长剑疾吐,一式举火燎天,向青虹剑架去。
玉凤蓦闻一声“姐姐”芳心陡震,忙沉腕压住剑尖颤起的剑花,向后猛撤,诸般巧合恰在此时,柳剑雄长剑撩前,两剑一搭,长剑虽是精钢打就,但青虹是天山至宝削铁如泥的前古宝剑,在“呛啷”的龙吟声中,姑娘的剑被三弟长剑一撞之势,震得巍巍的颤抖不定,也是秦猛要有点血灾,一颤就使他耳朵颤掉半只,柳少侠的剑也被宝剑削毁。
武林中人最爱惜的是兵刃,有些人宁愿无命也要保持名节,不使兵刃受损,玉凤女也深知这点。削毁了心上人宝剑,怎个了得,在她心灵的深处,亦已蒙上了一层阴霾暗影,她认为这是个不吉的征兆。
场中静默了好一会,悄无声息,九死一生的秦猛,更是吓得忘记了收拾这个尴尬的场面,他是吓昏了头,魂儿还未归窍。
宝剑是父亲所赐,见剑如见父,岂能容他人损毁得,也是他看到姑娘适才使出天山剑法,心想姑娘必与二哥易峰有点渊源,是以才静静的立着,脸上虽有怒意,倒未发作,只瞪大两只俊目,狠盯着玉凤女。
“弟弟,姐姐该死,削毁了你的剑,呶!拿去,这一把,姐姐赔送给你,作为补尝你损失。”一面说,一面解下剑鞘,上前一步,向柳剑雄递过,神色凄楚堪怜。
青虹宝剑,是天山镇山重宝,岂能随便送得人来,但此时此刻说不得了,舍此一途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再好的办法,别说是这种死宝,便是柳少侠要她的命,她又哪会吝啬得皱皱眉儿呢?
柳剑雄最为孝顺父母,人子之道,这也是他厚道的地方,心中虽早对姑娘的只身拜山已起怜爱,但在此情景下,孝心掩盖了同情的怜爱,哪能顺下这口气,但他毕竟是名门调教的英才,心中又有二哥那份渊源的疑念,不愿给姑娘过分难堪,一听姑娘那种凄恻如杜鹃的悲凉声调,不由心肠顿软,低头无语的俏悄退回台阶上。
情感上的误会,最怕的是无声沉默,都会令人伤心一生。
这种默不作声的退回,在他想道是已做到十全十美了,殊不知更会令人难堪,有时,这种无言的抗议,确比受到恶语羞辱,及一场猛恶的拼搏更甚。
玉凤女的心,如绞着在痛,痛得肝肠寸断,裂成一丝丝的幽怨,漫飘在苍穹,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一次哀伤,清泪像两串断了线的珍珠,籁籁下落,像是受了无穷委屈,要没有第三者在场,她真要倒在三弟怀中哭个够。
姑娘是误解了柳少侠的心,她知道柳少侠本来就恨她,再加上这段毁剑的恨,恐怕要恨海难填,哪能令她不悲痛欲绝。
陶玉兰乍见俏郎君将师兄救下,为那声姐姐叫得心中一甜,道是心上人在关照自己,岂知大谬为然,台阶下的一幕送剑,亲亲热热的一声“弟弟”又把她从暖烘烘的甜境中推跌进苦涩的冰窖里面。
说来慢,事情是瞬间就起了变化,这两声“姐姐”“弟弟”勾起了玉面妖狐陶玉兰的妒火,心中一阵惨然,倏的柳眉带煞,杏眼含威,寒着脸冷嗤了声,娇叱道:“好一个无耻贱货,居然跑到君山上来逞凶,胆敢将柳少侠的宝剑削毁,还有脸向人家卖弄风骚,叫得多肉麻,亲哥哥,亲弟弟的,像一辈子没有见过男人,幸好柳少侠没有被你的骚媚劲所惑。”
陶玉兰这番话,明着是骂玉凤女,骨子里是在讨好柳剑雄,并阴狠的在挑拨两人。
情人的眼睛里揉不进砂子,玉凤女本为柳少侠适才的无言退回,气得几欲晕闭,再被陶玉兰数说点中心里痛处,更加气得哀痛欲绝,身形晃得两下,暗恨三弟无情,妖狐的无耻,更自怨命薄,不由将螓首低垂,凄惋饮泣。
陶玉兰一看几句话就把姑娘气惨了!心想:“何不趁现在打她一顿,活该她倒霉。”
如果陶玉兰要出手伤姑娘,准会一举奏效,谁知她偏要故充好汉“哼”的一声娇喝,一飘身,纵落玉凤身前五尺,厉叱道:
“贱货!今天姑奶奶要不替柳少侠捞回毁剑的本钱,狠揍你一顿你也太目中无人了!”
她这是诚心在告诉柳剑雄,似是在说:“冤家,我下来是替你找场来着。”
玉凤确实是被气昏了头,陡然被陶玉兰的娇喝惊醒,一扫四周,仍是强敌环伺,心中顿时大惊,就在此时,也是一声“贱货”将她骂她怒焰万丈。
她冰清玉洁,哪能受此辱骂,生平从没有人对她说个不字,今天遭陶玉兰用不堪入耳的字眼连骂了两次,哪还不怒?
另一重使她怨怒的是,她恨极了妖狐的阴损挑拨,有点醋心作祟,怪陶玉兰下场来替心上人找场。
玉凤诸般怨愤都怪集到陶玉兰一人身上,只见她怒咬银牙,暗中已决定要让陶玉兰尝下恶果。
未见她作势,纤腰乍闪,两声“啪啪”脆响过后,陶玉兰双手捧定桃腮,连吐了两口血水,跟着“啐”的一声,在她身前三尺处,滚落了两颗大牙。柳剑雄见玉凤含恨出手,激起侠义心肠,一步纵落陶玉兰身侧,一弯腰,抄起地下蜷卧着的玉面妖狐,顺势右手滑落,将妖狐的一个丰满胴体抱了个满怀。
这一下,玉凤更是伤透了心,暗中跺了下脚。陶玉兰一个如花娇容,此时亦已十个指印浮肿,唇角挂落一条四寸长的唾液渗和的血丝,钗横鬓乱,青丝散披得一头一脸,一身尘土,和着斑斑血迹,狼狈不堪。
柳剑雄人本天生情种,睹此花容惨变,一股怜香惜玉之念油然而生。
他舒掌替陶玉兰一理遮面乱发,掏出汗巾,将妖狐唇角的血丝除了下,再轻轻一扬掌,拍在她背心上,蓦然,陶玉兰极为轻弱的“嗯”了一声,先将下垂的两只白嫩似藕的手臂扭动了下,慢慢,软弱无力的将头微抬起一点,猛睁那双夺魂黑眼珠,嘴角挂上一丝惨然微笑,又“嗯”的一声。
猛的,她一阖双眼,两只玉臂疾若迅电的一抄柳少侠脖后颈,几乎闹个桓口吻香唇。她抱得死牢牢的,生像怕被什么人把她给分开来似的。
事出突然,柳少侠闹得慌了手脚,当着这么多人,真是尴尬万分,不由得俊面一阵发烧,只感到胸前软绵绵的痒酥酥的,被她这般死缠着,推也推不开,他也不忍心对一个受伤的人施暴,弄得他只好逆来顺受,将头向一侧移了移。
这当儿,他心里感慨万千,侧眼一扫秦猛,右半边脸上被鲜血染透,不由心中一阵惨然,他不希望再将事弄糟,猛然想到何不向姑娘交待几句,好歹将这残局收拾下再说,忙附在陶玉兰耳上轻声说道:“陶姑娘,快放开手,退回去歇息,让我收拾下这场残局。”
陶玉兰恁地听话,连忙松开双于,睁开一双媚眼,深情款款的朝柳剑雄睇了一下,打横越开了数步。
柳剑雄一抱拳,向摇摇欲倒的玉凤说道:“姑娘不知与洞庭湖有何深仇大恨,出手凭般重,不给人留点余地,大非江湖人所应为。再说今天在下与姑娘无仇无怨,不知为何姑娘要将在下长剑削毁?这一点,只怪柳某学艺不精,适才所赐,终生铭记,他日相逢,说不得要拜领姑娘的绝学,洞庭湖的事,望看在柳剑雄薄面上,就此揭过。”
他是言出无意,这本是一种交待场面的话,也是专为说给秦猛听的,他怎会真个恨上姑娘。这一番话,在他是有苦衷,不得不说,话虽是几句,份量可不轻,听进玉凤女的耳朵后,可就起了相反的效果,一种冷峭、生份,她怎受得了。
姑娘再看到陶玉兰投怀送抱,贴慰在三弟怀中的那一刻,本是早已碎裂了肝肠,为之热情依偎的一幕刺激得心魂出了窍,再一听三弟这番指斥,姑娘为之肝肠寸断。
玉凤被激得怨愤攻心,猛感眼前一黑,喉头顿时一阵辛辣,直向口腔翻涌,以她奇高的功力,本可运劲将这口上涌的逆血压下去,无奈她此时神志亦已昏迷,猛一张口“哇”的吐了出来,娇躯摇得两摇,幸好没有倒下去。
玉凤女的一张娇嫩粉红的俏脸,登时变得煞白,突然猛睁杏眼,凝瞪着柳少侠,娇喘了两口气,像极端费劲的,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断续的说道:“三弟你好狠的心呀”一话甫落,瞬眼向柳少侠深情蜜爱的瞥了一下,哪来一股余勇,陡的她双臂一振,疾升三丈,使了个身法,就空中扭腰甩臂,向厅外扑去。
疾若风飘,快愈电闪,眨眼问,人已消失在晚霞余晖中了。
柳剑雄怔立当场,为那声“三弟”所苦恼,慢悠悠的,他抬头仰视天空,思索适才那阵奇幻得令人解不透的突变。
今天的变化确实大多了!这当儿,归鸦噪晚,暮色苍茫,湖面腾腾的升上来一层灰白色的惨雾,看看秦猛,是血,再看看陶玉兰,仍是血。
晚景有点令人难耐的凄凉。
蓦地里,倏然一声:“二哥”声才起,如响斯应的一条灰影划空闪去,晃了几下,也消失在苍茫的暮霭中。
快!出奇的快,快得像一技离弦的怒弩。一日,在益阳城西燕尾坡前,正有一个眉目深锁的少年书生,风尘仆仆的在火红似锦的晚霞中向登山道上慢慢的爬去,宛似蜗牛爬行,正显出他的疲累来,一脸的憔悴,好像多日未能休息得一刻。坡头一片茂密丛林,露出一角红墙,这个半矮斜坡并不算太高,可是少年人爬得似甚吃力。
少年人似乎是要去那茂密丛林的红墙中。
钟声悠扬,缭绕在林空间,震荡空旷的苍穹中,使正在努力上爬的少年人精神为之振奋不少。是寺中僧侣晚课方起,那少年人似乎是累极,偶一抬头,坡前,右侧正有一个六角茶亭,他疾赶了两步,一屁股向茶亭沿大青石上坐下,先轻吁了气,再舒展一下双腿,失神的向坡下瞥了几眼。
放眼处,远山飘浮着一层轻烟,天壁上仍留下一抹残霞,时近黄昏,炊烟四合,一阵蒙蒙夜色渐渐升起,宛若要将整个大地吞吃掉。
“唉!”少年人幽幽的一声轻叹,包含了多少辛酸与哀愁。
这个愁容满面的少年人,就是在君山口中叫着“二哥”尾随玉凤女的柳剑雄,在短短的十数天中,他日以继夜的施展绝顶轻功,登山涉水,将洞庭湖方圆数百里内转了好几遍,加以里程计,怕不走了个四五千里,冤枉路虽跑得不少,可是二哥芳踪仍自渺然。
燕尾坡距益阳城还有三十多里,连着这几天,他都是餐风露宿,没有温饱的歇得一会,来到这以产美女闻名的桃花江旁,敢情他想在山下找上家人家寄宿一宵,蓦闻钟声悠扬,传自坡顶,才令得他一改初衷,向坡顶上爬。
他独坐茶亭,享受片刻的舒适,心里乱七八糟地漫无头绪,一连串重浊的感叹,是多么的忧烦啊!倏的一抬失神双眼,向苍茫的黄昏中扫去,口中呢念道:“二哥,不姐姐,弟弟虽然做错了事,只要你让我找到,随便你怎么说,我愿你如何罚我都行,打我!骂我!我会笑着承受,从现在起,不再恨你啦!唉!天可见怜,让我找到你。”
失意的人,会赌下多少咒,企求到他心中所冀盼的东西,这毕竟太涉茫了。
稍为憩息了一阵,他慢慢的立起来,强打起精神,爬完这最为艰辛的山坡,一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儿够惨的啦!
俄尔,亦已尽残剩的一丝力气,老天不负苦心人,总算来到坡顶,好大一座禅林,隐隐传来阵阵梵唱,心情为之震荡,倏的鼓起勇气,拐着双酸软的腿向禅林走去。
穿过禅林,霍然在暮色中现出一座栉比罗列的大寺院,看气势,烟火极盛,山门上悬着一块大匾,看不清是何颜色,远看依稀是“雷音寺”
寺门已阖,他蹈蹈来到山门前,手按双狮铜环,拍了几下。
才一瞬间,山门内已传来阵轻碎的脚步声,接着是拔闩之声,倏地“依呀!”一声,从微开的门缝中露出来一个光秃秃的脑袋,敢情是个十二三岁的小沙弥,头顶隐现戒痕,面目长得清秀出众。
小和尚一转眼珠,将柳剑雄细看了一眼,才又将寺门拉开了点,闪身门外,双手合十,打了个问讯,说道:“施主到寒寺有何见教?”
柳剑雄忙还了一礼答道:“小师父,在下远道赶路,错过宿头,欲借宝刹一席之地,权为息脚,请小师父赐予方便。”
和尚连忙躬身一拜,答道:“请施主稍待,容小僧向知客师傅禀过,再来迎接。”话落,又是“咿呀”一声将门阖上。
柳剑雄向寺门阶沿一坐,闭目拢神,门开处,踱出来一位着灰色僧袍的精壮青年和尚,光秃着头,双眉深锁,忧形于色。
柳剑雄忙拱手向现身的僧人说道:“打扰大师晚课,在下歉咎难安。”
青年和尚举手还了一礼,答道:“施主请不要多礼,小僧已知施主想在寒寺借宿,只是”
柳剑雄一看和尚欲拒他于门外,说真的,他此刻已是举步惟艰了,哪有余力再往回走,忙打断和尚的话头,拱手一礼说道:
“小生已十来日未得安枕,疲累得无法再走了!请大师慈悲。”
侧隐之心,人皆有之,青年和尚似为柳少侠的憔悴所动,但他仍是一脸忧虑的轻叹了口气,才将头点了一下。
柳剑雄一看和尚勉强允准,忙着向和尚称谢,随定和尚身后向里走去。
天色早已昏暗,佛灯如豆,吐着淡黄光华,穿过两重殿,走完一条长廊,来到一个月洞门口,一脚跨进门去,原来是一个精致的侧院,一排三间房舍。
知客僧将柳少侠向右手一间一让,说道:“施主就请在这隔壁房内将就息一晚,待会小僧差人送上斋饭。”话落,一合掌,退了出去。
知客僧走后,柳剑雄向房内踱了进去,屋中早已点了灯盏,扫目一看,一张松木榻,靠窗摆了一个书桌,壁端悬着几幅字画,点缀得古色古香,桌上放好了一壶茶,椅上摆了盆净面水。
想是小沙弥先一步已弄妥帖了,他实在太累,连喝了几大杯茶,洗过面,小沙弥已端定一只木盘进来,一阵饭香冲鼻,引得他饥肠碌碌,馋液直咽。
柳剑雄大概是饿极了,像秋风扫落叶,何消一刻,已将一瓦盆白米饭,两碟素菜,一碗豆腐汤都一扫而光,这一顿饭,吃得特别香,特别有味。
柳剑雄随又净身回室时,知客僧早已在房内候着他,忙不迭的一拱谢道:“偏劳大师父这样热诚的招待,在下感激之至,不知何以为谢,敢问大师法讳怎么个称呼?”
知客僧答道:“施主请勿多礼,出家人方便为怀,多结善因,怎敢领谢,小憎悟明,转请施主台甫怎样称呼?”
柳剑雄答道:“在下柳剑雄。”
悟明合十顶礼说道:“失敬了!原来是柳施主。”
稍停,他似是想起什么的哦了一声,随又说道:“我来告知施主一声,晚间如果有什么声响,施主请不要惊慌,想柳施主旅途劳顿,或早作休息,小僧不打扰了。”
柳剑雄见悟明走后,并未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确实有点疲倦,也无心再想玉凤女,随后推开窗子,拢目一看,林深寂寂,松啸盈耳,感到恬静、安适,忙跃登木榻,举手扇熄灯光,盘膝坐下,运气调息,空灵内视的做起夜课来。三更天不到,他已运聚全身真气,顺周身经脉运行了三遍,方将真气归元,一身舒畅,将连日来过分的疲乏恢复了不少。
转眼便呼呼入睡。
蓦地“啊”一声锥心刺耳的惨嚎划空传来,那声音,像是人在临死前痛苦万端的悲号。
柳剑雄内功本具火候,今晚虽是熟睡,但是,这一声惨叫,他陡的为之惊醒,俊脸失色,倾耳听去,隐隐传来一阵“叮当”声。
声随念起,猛挺身,跃落地面,瞥了放在书桌上的那柄削毁了的长剑一眼,一长身,自房中穿出,纵上房坡,倾耳辨听,金铁之声铿然铮铮,像是在山门方向,他不再犹豫,猛的拔起身形,嗖嗖嗖,几个纵跃向发声处扑去。
眨眼之间,他已跃落第一进殿脊后面,隐住身形,只见空场上正围着一堆人,场中正有四人分作两对的狠命撕拼,场外围着十多个和尚,有的手执戒刀,有的持着禅杖。
场中狠斗的人,一云髯过胸,长得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正与一个四十多岁的长条怪汉杖拐相交,-然有声,两人像是较上了劲,硬打硬碰。
另外厮杀的一对,是一个四十开外的红面和尚,正与一个脸上有块青疤的怪汉拳掌相接,舍死忘生的斗在一堆,那怪人看来要比那个红面和尚强上一筹,和尚在这顷刻间,已是连遇险招,看样子,要不了几下,就得落败。
斗场之外,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和尚,怕不是适才惨号的那人,身侧跪着两个年青的光头僧人,齐在低头悲泣。蓦然,其中一个中头,竟是悟明,陡然心中猛跳,如响斯应,双臂一抖,一式“龙跃在渊”向五丈外的悟明身侧落去。
他身形何等快速,悟明惊觉跃起时,他已疾如飘风的跃落地面,突然玉立在悟明前面。
柳剑雄看到悟明一脸惊容,忙出声道:“大师勿惊,是小生柳剑雄。”悟明更为竦然失惊,瞪定两只眼泪模糊的眼睛不相信昨晚借宿的小施主是个内家高手,细将柳剑雄端详一遍,他这一怔神,既忘记了悲痛,更忘记了出声招呼。另外那个年轻的和尚,亦已爬了起来,转着两只疑惑难得猜透的眼睛细盯着柳剑雄。
场中四人大约是已到了生死关头,场外的十多个和尚,齐都全神关注着场中决斗,连柳剑雄自空飞坠,也未被发觉。
柳剑雄一量度当前形势,已到了危急万分,不论地下躺着,或者狠命拼斗的,全要立刻施救不可。
他单刀直入的问悟明:“大师,受伤的是大师何人,在下要察看一下”
悟明似是为这青年人飞落的身势吓住,对他顿生信赖,忙凄声答道:“是家师,他老人家受了长白双凶老二古作信的一掌,伤得不轻,不知可还有救,万望施主慈悲。”
嘴里在说,人已向柳少侠拜了下去,想是这悟明人甚纯孝,师徒情重,得遇高人,总想恩师得救,是以拜了下去。
柳少侠疾的侧身一避,双手扶起两人,答道:“这算什么?大师要折煞在下了,柳某实在不知能否救得令师,待在下察看过后再说。”话落,人已蹲了下去。
旁侧木讷而立的和尚见悟明一拜,也跟着跪了下去,柳剑雄虽是侧身一避,事实上,他仍是受了两人的大礼,他也觉得处之泰然,这是一种奥妙的感觉。
他伸手一探躺卧着的老和尚,发觉心脉尚有微弱跳动,忙将老和尚胸前僧衣扯开,霍然一个红肿手印,他口头说道:“大师勿惊,令师尚有救。”
话甫落,伸手入怀中一探,掏出一只小玉瓶,倒出一粒清香四溢的药丸,小心翼翼的递给悟明,说道:“快!将这粒‘续生保命丸’用水服侍令师服下,不可移动令师法体,待在下将那两个人打发后,再来替令师疗伤。”话落,长身站了起来。
蓦然间,一种说不出的意念,使他突然的侧面向悟明问道:
“少林高僧,弘缘大师与师父怎么称呼?”
悟明陡然一惊的仰脸恭答:“那是家师叔。”
柳剑雄倏然俊面上闪射出异彩,双足一顿,凭空跃拔四丈,像大鸟盘空的起在空中,心中默祷道:“老前辈,请恕晚辈不遵奉您老人家的告诫,如今事急,为了替您老人家挽救少林门人,晚辈只好斗胆破戒,请您老人家慈悲”
默祷未罢,人已临到斗场上空,陡然一声大叫:“大师让开。”
一式剑法中的“遍洒金钱”招数,化成威猛无俦的拳风,问古作信头顶罩落。
他来得恰是时候,眼看这中年和尚,就要伤在古作信毒掌下,错眼间,柳剑雄似天神骤降,拳风下罩,卷起一阵狂飙袭到,古作信顾不得再伤那中年和尚,忙一塌腰,收转击向和尚的掌力,双掌猛拍,狠力向头顶罩落的拳风推去。
“嘭”的一声大震,走石飞沙,尘雾漫天,古作信疾退了五步,双臂酸麻,怔立在当场,做声不得,翻着两只怪眼,心里直嘀咕。
一侧狠命拼搏的两人,似是为这声大震骇得双双后跃,云髯长老拖着一根碗口粗的禅杖愣看着柳剑雄,古作义拄定那根乌青色的蛇头拐,翻着怪眼怒视着柳剑雄,两人似乎都为柳少侠的功力所震惊。
其余的和尚就更不用说了,惊得瞠目咋舌。
云髯长老微有点喘,头脸现汗,要不是现在退出斗场,再几招,怕也不成啦!
古作义一看柳少侠的神态,不由有气,再侧顾二弟古作信一眼,这家伙脸色泛青,气喘不已,想是内伤初愈,妄用真力过甚所致。
古作义陡然脸色乍变,两眼凶光灼灼的道:“妈巴子的,小杂种,胆敢插手管太爷们的闲事,哼!看来你手下还有两下子,你是什么人?快说,免得废了命太爷无法替你登帐。”
云髯长老深感这年轻的俊美少年仗义援手,肩头为之一轻,此时,亦已踱到柳剑雄身侧,站了个并肩,手拄禅杖,蓦闻古作义厉声喝叱,刚想搭话,突然柳剑雄侧身一拱,说道:“老禅师请稍息片刻,容晚生先接他几招。”
古作义的底,柳剑雄在孝感从唐山四霸口中已摸到点底,他诚心要先挫一下双凶的狂焰,更怒古作义出口不逊,是以他冷哼了一声,脸寒似冰的喝道:“长白双凶,你是武林中薄有名气的人物!小爷姓柳,人称飞天玉龙,来来来,别满口胡诌,小爷今天接你几手‘玄阴寒冰掌’绝学。”
人的名,树的影,柳剑雄这一自亮名号,场中双方之人均惊上加惊,十几双眼睛,细扫柳剑雄。
长白双凶惊的是这个近日间,江湖中沸腾传说,击败唐山四霸的人物,原来是这么个不起眼的年轻后生。
和尚之中,只有三数人知道飞天玉龙其人。
凶残狂傲得如古作义的魔头,此时亦不得不稍敛凶态,暂将狂妄自大的狂态收敛少许,瞪着一双怪眼,重新将眼前这个怯生生的少年细看了一遍,仍是毫无起眼之处,不由嘿嘿一声干笑说道:
“姓柳的,亮家伙吧!”
柳剑雄显得气定神闲的背着双手,说道:“对付你们长白双凶这等东西,还要小爷动兵刃?喏!小爷就在掌上陪你玩几下!赶快!等会小爷还有事。”
长白双凶,名震武林,从关外到北五省,谁敢正眼看一下,今天算是碰到了玩命的啦!语气之中,哪将古作义放在眼里。他生平不知会过多少知名人物,哪受得了这一顿奚落,顿时之间,那股稍为收敛的狂态,又已冒高三丈。
古作义气得“哇哇呀”吹须瞪眼的一阵怪嚷,脸色泛青,两手猛一振臂,将一根蛇头拐向身后甩去,没入土中三尺,柳剑雄正要他如此。
这当儿,他是怒极,一准要使出那阴毒无比的“玄阴寒冰毒掌”他诚心要将柳少侠伤在掌下。
嚷声才停,倏又仰首一声长笑,声如夜枭悲鸣,难听已极,他是怒极而笑。突地,笑声倏然而住,狂吼一声道:“小狗接招。”两掌一扬,猛向外一吐,一股砭骨奇寒的掌风,向柳剑雄排山卷到。
掌劲暗蕴了寒毒,这一招,如中上人身,不被震死,也得被奇寒无比的毒气侵入人身经脉,五个时辰,准得送命。
柳剑雄一看这等狂猛的倒海掌风,忙运动双臂,暗挟拳劲,双拳迎着狂猛无俦的掌风,疾吐一招“寒梅吐蕊”奇学“嘭”地又是一声震天暴响,柳剑雄猛的心中一阵凛骇。
他是猛觉对方掌风不但奇猛,而且有阵说不出的寒意,刺肤生痛,吓得他向后跃退三步,心中暗念道:果然长白毒掌这等厉害。
敢情这一招势均力敌,无分轩轾。
柳剑雄向后跃退,古作义亦不追赶,又是一声嘿嘿怪笑,说:
“姓柳的,你已中了太爷的‘玄阴寒冰掌’,再过几个时辰,准教你到阎王殿去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