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法,李姑娘即将到达,老君之事,敢不尽力,尽人之责,幸未辱命。”
车中倏然飘出一声得意的阴笑:“桀桀桀桀!好,好,各位能首先完成这件做媒任务,算是一件大功,但是——人呢?”
人呢?谁也不知道李娇娇是否一定会到,但悟元大师处在这种情形之下,只得硬着头皮道:“人稍待即至,尚请老君稍等片刻!”
他口中虽这般敷衍着,可是心中渐渐感到不安起来。
当时在少林寺,悟元在李娇娇走后,已与其八大派密谋好暂时委屈求全,伺机匡复武林,除去“灵音老君”的大计。
但这些计划时先决条件,必须以李娇娇能牺牲自己为前提。
而现在仍人影不见,这位少林掌门担心密谋落空,招来灾祸。
他说完话,立刻目不转睛地向山道上眺望。心中一片焦灼,暗忖:“若她改变主意不来,那一切都完了!”
厉氏兄弟见悟元这么回答,便也不多说,目光跟着悟元向山道望去。
朝阳坪上恢复了寂静,太家都在焦心地等候着。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仍不见李娇娇出现,厉老大为了故意显露一下威风,脸色一沉,喝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李姑娘要到什么时候才来?”
他目光是对着少林掌门悟元大师的,悟元一时皱眉瞪目,不知怎么回答。
什么时候来?这问题谁也不能预料,当然更无法作确定的答复。
厉老二倏然冷笑一声道:“四位掌门人,老君当日传谕,谅各位不会忘记吧?”
四派掌门弟子闻言心中皆轻轻一颤,悟元大师更是神色大变。
车中又传出一声冷笑,道:“若那女子再不到,按欺骗本教生谕罪,以四派掌门首级代替。”
悟元大大倏然抬目,精光四射,在这种情形下,他唯有准备孤注一掷
就在此际,一阵蹄声,从山道下,飘传过来。
在场所有人立刻转首移目,心中都暗忖:“莫非是她来了?”
转念间,倏见一辆红色马车,在四匹骏马摇曳下,施施然而至。
在场诸人见了俱都一怔!
这辆马车虽不如那魔车一般光耀夺目,却也显得华丽不凡,淡红的漆包,衬着银色的镶边,犹如富豪之家的座车一般。
车中的人是谁呢?若是李娇娇,她怎么也坐车而来?弄出这份排场做什么呢?
各人心中俱起一层狐疑。
却见厉无方已大喝道:“车中是那一个?”
扮红色的马车戛然而止,停于朝阳坪进口之处,车中飘出一声娇娇滴滴的回答:“李娇娇。”
“李娇娇?”四派掌门及所有的弟子,面色一宽,各自松出了一口气,悟元大师这时也不禁肃然合什,向那红色马车恭恭地施了一礼,朗诵一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女施主真是信人!”
“人无信不立,倒是奴家令各位久等了!”
厉无轩这刹那忽然想起在辰州言家堡前差点命丧李娇娇指风下,立刻接口厉喝道:“李娇娇,还不下车,向教主请安!”
“你是什么东西?”车中响起一声娇喝。
厉无轩狂笑一声:“咱们兄弟忝职天音教左右护法,李娇娇,若你再不知趣,莫怪咱们弟兄要得罪了!”
八龙马车中一阵阴喝:“且慢!李姑娘,你为何不下车?”
“奴家毁被选为教主夫人,应就与教主平起平坐,护法不前趋恭迎,反叫奴家自己下车,这岂非奴才比主子还大了!”
“哈哈哈”“灵音老君”在车中一声阴笑道:“对对对,此言却是有理,耳闻娘子是位奇女子,如今虽未见到你面,听这口气已知是名不虚传。”
语声到此一顿,接着喝道:“厉家兄弟,还不快代本教主上前迎接李姑娘下车?以后不许如此不懂礼貌!”
这瞬眼之间“阴山二友”的额上已冒出了豆大汗珠,面无人色,慌忙道:“恭领教主谕旨!”
说着,急步向前,走到弄那红色马车旁,又是恭巷敬敬一礼,惶然垂首道:“咱们兄弟无知,刚才冒犯了姑娘,尚请姑娘宽恕!”
他兄弟此刻心中忐忑不安,暗自埋怨,怎就没有想起这位李娇娇即将成为教主夫人,岂能像对各派掌门一样,报复得罪的?
万一以后“灵音老君”对她宠爱有加,自己岂不是朝不保夕,二条命等于俎上肉,随时可能下油锅。
这一想“阴山二友”更是大汗淋漓,混身战栗。
只听得李娇娇在车中冷冷地道:“哼!刚才威也发了,罪也请了,还不快扶姑娘下车,要教主眼巴巴的等候么?”
“阴山二友”连忙应道:“是是”
各派掌门此时俱都移目注视车中,那知厉老大手伸人,李娇娇并没有下来,却听得车中又是一声娇喝:“厉老二,你还不过来放下车旁踏板!”
厉老二连忙上前,俯首把车旁叠起的脚踏板放下,就茬这刹那,一股无声无息的极大劲力巳向厉老二头顶压至。
这陡然的变化,旁人都没有发觉,厉无轩心头大骇,但是要避却已迟了,一声惨吼,身形踉跄倒地,天灵骨已被压碎,话未说半句,立刻魂归地府。
也在同时,伸手手大车欲扶李娇娇的厉老大身躯摔倒车旁,双目怒瞪,脸上表情僵硬,原来早已无声无言地死去。
这情形,看得在场所有人脸色都凛然大骇!
“阴山二友”变节附魔,作威作福,死得固然大快人心,但是此时此刻,下这种毒手,未免太逞一时之意气,不去设想后果了。
这么一来,岂非要各派门下一起去死?
果然,那八骏魔车中立刻飘浮出一声慑人无比的阴喝:“好大胆,竟敢伤本座左右护法!”
喝声中,却见李娇娇已盈盈下车,冷冷道:“灵音老君,你说这话就不对了!”
此刻在场所有的人目光俱是一亮,只见李娇娇的衣饰,与以往完全不同。粉红色的曳地罗裙,肩套霞披,头插金钗,打扮得艳丽不凡,增加了三分迷人之气。
各派掌门暗暗一叹!心中十分着急。
他们不希望她临时变卦,闹成僵局,破坏了除魔大计!
却听得魔车中又传出了一声慑人冷笑:“嘿嘿!你倒说说,本教主有什么地方不对?”
李娇娇轻移莲步,走到魔车前,微微敛枉,道:“我想反问一句,老者是否要娶我为妻?”
车中哈哈一笑道:“论你人品,果然是人见人爱,不论如何,本教主要你侍候定了!”
李娇娇冷冷道:“既然如此,我杀了这二个无知家伙又算得什么?试想他二人既敢冒犯教主夫人,难保有一天不会对教主倒戈,这种人,嘿嘿杀了干脆!”
“哈哈”车中飘出一声狂笑,道:“对,对,算你有理。只是老夫少了二个差遣的人,实在不方便。”
“嘿!这还不简单!”李娇娇秀眸向群雄一扫迫:“场中有这么多人,随便挑选二个,不就是了!”
“好,好,夫人一切依你,现在你到本教主车中来吧!”
李娇娇立刻应声缓移莲步,向魔车走去。
蓦地车中又响起一声阴喝:“慢点!”
李娇娇立刻停步,娇声道:“教主还有什么吩咐?”
“嘿,听说你双耳天生残疾,怎么能听到我的话,莫非你并不是李娇娇么?”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神色一变!
尤其四派掌门人及卓立青等人,目光立刻向俏然屹立的李娇娇身上打量起来。
刚才他们都在心焦李娇娇会不会来的问题,而后李娇娇模仿“灵音老君”端坐在车中,毙了“阴山二友”于是每个人心里又都担忧她是不是变卦的问题,一时都忘了她耳聋残疾,如今一被提起,立刻都心头大震!
不错,谁都知道李娇娇的耳朵无法听到声音,唯有面面相对时,她才能以目代耳,掩饰这个缺点,但是“灵音老君”在车中并未露面,那飘传的语声,她怎能够听到呢?
可是当朝阳坪上所有站立的人眼睁睁打量一遍之后,却感到李娇娇仍是李娇娇,并没有可疑的地方。
除了装饰有了改变外,无论口音,身材,及那份功力,都像以往一样!
这是一个谜!如说她不是,根本没有破绽,如说她是,但是那耳聋残疾又该怎么解释?
各人正自猜疑之际,只见她轻声一笑,道:“最近我遇到一位神医,治愈了我耳聋残疾!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实在是多此一举!”
“为什么?残疾治穴,正是天大喜事,你怎反而后悔起来了呢?”
“嘿!如我保持这天生聋疾,岂非是不俱你的‘灵音老君’,而现在却与普通人一样,受到你琴音的威胁!”
“哈哈哈”车中的“灵音老君”一声得意狂笑,道:“但是,本尊着从未见过你一面,怎知你是否真是那李娇娇?”
李娇娇冷笑一声道:“是真是假,何不问问在场的四派掌门人?”
说到这里,秀眸一飘悟元大师道:“少林掌门人,现在就由你向教主解释吧!”
悟元大师立刻垂首道:“老衲不敢相欺,李女施主确是真身,并非假冒。”
“好!”车中响起阴涩的语声:“如是假货,嘿嘿,就拿少林寺和尚问罪!”
悟元大师混身一颤!
这位少林掌门硬着头皮证实,其实心中也无法确定这位李娇娇是真的?抑是假的?但处在这种情形下,就是假的,又怎敢拆穿?
车中又飘出一阵慑人的语声:“夫人,你可以上车了!”
“嘿嘿”李娇娇冷冷的一笑道:“教主,未办喜筵,举行过婚礼,夫人的称呼还早!我在未上车以前,却想问问你”“什么事?”
“难道你不怕我怀有二心,委屈求全,皆在取你性命么?”
“嘿嘿嘿嘿”车中响起一阵比哭还难听的阴笑:“你这么说,未免太小觑本教主了,若我想不到这一点,又怎能成为‘灵音老君’,又怎能一车一人,纵横武林?”
“好!”李娇娇冷冷道:“能够委身这样一个人,心虽不愿,也算冤!”说完,立刻又轻移莲步,向魔车走去。
这时,在场所有人都神色紧张地盯视着车门,时至今日,谁也没有见过这神秘诡异的“灵音老君”真面目。现在谁都想借着李娇娇进车刹那,车门开启时,看看清楚,这“灵音老君”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车门在李娇娇走近后,果然缓缓而启,李娇娇举步进入车厢,车门复又缓缓闭上。但每个人心头却是一片失望,因为在这一开一闭间,根本没有一个人看到“灵音老君”的人影,所看见的,只是一把乌光闪闪的古琴,横放在车中。
“哈哈哈”车中倏然响起一声得意的狂笑。
“果然美若天仙,人见人爱”
“啊呀!你放规矩一点,我说过未行大礼之前”
李娇娇的娇语声倏然中断。代之而起的是色迷迷的阴语声:“好,好,娘子,先让我亲亲”
“啧”的一声,清晰地飘出车外,朝阳坪中所有的人,俱都黯然低下了头!不忍耳闻。
他们虽然无法看清此刻车中是怎样一付景象,但从这阵飘传车外的语声中,不难想像出是怎样一种风光。
每个人俱在叹息着,一位美如天人,傲骨侠肠的少女,就此断送一生,这是多么令人伤心的事啊!
其中的悟元大师更是满心不安,低诵“阿弥陀佛”不止。
就在这时,车中的调笑声突然停止,那阴沉的语声随即响起:“本尊者自现在始,宣布‘天音教’成立,念在四派掌门人做媒有功,自现在起,各派即为本教分堂,掌门人为堂主,淮阳、形意二堂即选二名得力弟子,为本教主随从,端阳正午,老夫即将移驾终南,届时婚礼与开教大典同时举行。”
“天山一派未到,着令少林悟元借即刻前往查明,届时至少携十颗天山弟子人头,作为开教大典之用。”
说到这时,顿了一顿,又道:“形意堂霍堂主听令。”
形意掌门人黯然一叹,立刻步出行列,向魔车抱拳沉声道:“本堂听令。”
“二月之内,形意堂另行择地他迁,以不出长安潼关为妥,原处打扫干净,作为本教总坛。”
形意掌门人怒形于色,但口中仍回答道:“遵命。”
“现在速选二名弟子,随本教主准备启程!”
形意掌门人应了一声,转身向门下弟子行列一扫视,倏见一位青衣少年举步而出,恭敬一礼道:“弟子郑子政,愿掌门人成全!”
形意掌门人一中重重一哼,目光盯在郑子政脸上压低语声道:“你真想担任这份差使么?”
语声中,显然有一股气怒,这是因为郑子政是他嫡传弟子,他不知道这位平素自己颇为看重的弟子,此番挺身而出,是为了形意一派?抑是为了自己?
只见郑子政惶然道:“弟子只是想为师门师门”下面的话,不知怎么措词。
“形意天圣手”长叹道:“唉!老夫德鲜力薄,你去吧!”
那边淮阳派也将人选挑出,就是“淮阳六鹰”中的“怒鹰”
这时,郑子政与“怒鹰”并肩向魔车抱拳施礼道:“弟子等听候教主差遣!”
“好!”车中响起一阵得意的语声,接着一块乌黑的铁牌,从车窗中抛出:“以后如有命令传达,以此牌作凭,铁牌代表本教主,接受者不得稍违。”
话声一完,马缰倏动,轮声辚辚,八龙飞舞的马车,立即向朝阳坪下驰去。
四派掌门躬身而送,他们明是对“灵音老君”施礼,心中却是对李娇娇致敬。每个人此刻都有一份说不出的感觉,同时也深深忆念着这位牺牲自己,成全武林的奇女。
当他们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八骏龙车早已远离不见,山道上只淡淡的有一阵烟尘。
而那辆李娇娇来时乘坐的红色马车,则仍静静地停在路口旁。
“吁!”四派掌门人不约而同地长长吐出一口气。互相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目光,武当掌门人接着移步拾起地上那块换牌,目光一瞬下,已瞧清牌上刻着一具八弦古琴,反面则刻着一个令字。
这住松云道士倏然将之握在手中,紧紧一捏,接着双手一合一搓,铁牌立刻变成铁屑,散落一地。
悟元大师见状长叹一声,道:“第二关,终算渡过,现在,应该研商第二个步骤了!”
语声未落,那红色马车中倏然迸出一阵低沉的话声,接口道:“步骤早已拟订好,何必再多商量!”
悟元僧及在场所有人闻言大惊,目中齐向车厢望去。他们本以为车中已没有人,想不到还有人潜伏在内。
悟元僧惊弓之鸟,首先厉声喝道:“车中是那位施主?”
身形一飘,已落在车门敞开的车厢旁,禅杖微离地面,暗暗蓄势。
这情形确是大出群雄意料之外,因为自李娇娇下车后,车门一直敞开着,没有丝毫动静,现在竟有了人,这岂非说明此人潜伏车中,似有深长而不可测的含义。
悟元大师心中倏然明白了一点,李娇娇之所以要击毙“阴山二友”敢情是因怕二人看清车厢中另有外人,泄露了秘密!
车中响起一阵狂笑,迫:“少林掌门人,你何必这样对待老夫,其非果真与李姑娘过不去!”
一提到李娇娇,悟元大师肃然垂首答道:“李姑娘义比天人,老钠请问施主与李姑娘有什么关系?”
车厢倏然幌动了一下,只见一条矮小的人影,飞出车外,屹立在悟元大师前面,四派弟子目光一瞬中,已看清是一位身材矮小的黑衣老者,山羊胡子金鱼眼,脸上透着一种看不起任何人的傲气,这付长像,在江湖上却非常陌生。
只见他对在场百余人一扫,目光停在悟元大师的身上,冷冷道:“老夫山野之人,与那李家丫头可说沾不上丝毫关系。”
“没有关系?”悟元大师神色诧然。
“不错,若你大和尚一定要查清底细,老夫只能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她那耳聋绝症,是老夫亲手医好的。”
“啊!”“啊!”四派掌门同时轻噫“形意天圣手”霍元真似有不信地道:“尊驾怀有这等医术,怎未听人提起过?”
“哈哈哈哈”黑衣老者一阵狂笑,道:“树怕剥皮,人怕出名,老夫闲云野鹤,从不争世间名乎,何必一定要人提起,如此没有人知道,岂不更好!”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轻叹道:“只是为了那李姑娘,老夫终于被人知道了。”
悟元大师此刻肃然起敬,对黑衣老人道:“老檀樾请说出台甫尊姓,也好称呼!”黑衣老人想了一想,道:“还是免了。”话一说完,就要走人。
“尊驾有什么话?”卓立青忍不住发问!
“话是李姑娘托老夫代为转告的,一共只有二个字。”
黑衣老人说到这里,顿了顿道:“一个‘等’字,一个‘偷’字。”
武当掌门松云道长讫然问道:“等?等谁?”
黑衣老人嗤了一声,道:“不等谁,等消息。”
“哦!”悟元大师合什道:“第二个‘偷’字,是指什么?”
“嘿!这个都不懂么?当然是指偷那把琴啊!只要能够把那把琴偷到手,那‘灵音老君’的命,就已等于送了一半了!”
“哦!”众人这才恍然而悟。
现在这二个字连起来,就是待候能够下手的消息,去偷那把琴。这就是李娇娇的计划!悟元大师心头大动,觉得此计的确不错,但脑中一转,不禁皱眉道:“老施主,李女檀樾此刻已身入樊笼,若有什么指示和消息,怎生传达呢?”
黑衣老人嘿嘿冷笑道:“大师忘了随跟那魔头的二名形意淮阳弟子么?唉!你们这些人真笨,竟连李姑娘为什么要杀‘阴山二友’的浅显道理也看不出来。”
他说完,目光二扫众人,道:“好了,话已交待清楚,老夫也得走了!”
转身钻入马车,车门一关,一圈缰绳,调转马首。
“慢点!”
“形意天圣手”倏然一声大喝,身形掠近车边,黑衣老人探首出窗,冷冷道:“掌门人有什么话?”
霍元真长长一叹,垂首压低声音,道:“那李娇娇姑娘果是真的么?”
黑衣老人嘿嘿轻笑道:“难道是假的不成?”
霍元真又道:“如此说,李姑娘聋疾的确痊愈了?”
黑衣老人愤怒道:“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相信老夫的医术?”
霍元真深深一叹,默默无言。
黑衣老人瞪目道:“你叹什么?”
“老朽叹息你虽然医术高明,却等于害了她。”
“这话怎么说?”
“她就因聋疾,才不俱魔音,如此一来,岂非优势尽失。”
“哈哈哈”黑衣老人大笑道:“李姑娘大智大慧,你又怎能测度出她的心机,为了你们安全,她不得不牺牲自己,因为要牺牲要有点价值,嘿嘿,她才穷三月时光,找寻老夫,医治她的残疾,你知道她为什么要如此做么?”
“不知道。”
“哼!卧底于魔窟,终日关在魔车之中,目不能见,如耳不能闻,又怎生听车外动静,与你们弟子连络?”
“哦,原来如此。”形意掌门人幡然而悟,接着又是一叹,轻轻道:“老丈,老朽还想请问一点!”
“罗嗦!快问!”
“李姑娘真的愿牺牲”
黑衣老人神色一怒,低喝道:“这是什么话?”
“咳,老丈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她既然具有无上慧心,难道不可以事先让老丈设法替她作一预防之策么!”
黑衣老人倏然一笑,道:“看来你们四位掌门人中,还算你有点良心!”
“唉!老朽实在替她担忧!”
“哈,两月之中,老夫保证无损毫发。”
“两月之后呢?”
“正是终南举行什么乌礼之日,那就得看你们的了!”
黑衣老人说到这里,目光向霍元真一瞥道:“掌门人,咱们二人比较投缘,日后你若有个三长二短,只要一口气没有断,不妨到熊耳山找我‘黑衣野医’,包你能多活三五十年。”
话说完,一领缰绳,四匹骏马,带动马车,泼刺刺向山下驰去。
只留下二具尸体,和木立当地的四派掌门及门下百余弟子。
刚才那番对话,其余人为了礼貌,并没有听清多少,此刻俱纷纷围拢相询。
“形意天圣手”皱眉道:“李姑娘要咱们等消息偷琴,以老朽之见,绝不能等,不如马上派人伺机下手,若等到端阳开教大典,只怕夜长梦多。”
他是为了李娇娇的安危,故而操之过急。
悟元大师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此策不妨同时进行,反正暗中伺机行事,与李女施主的吩咐,并无冲突。”
说到这里,突转身向监院三老道:“这偷琴任务,如今就请三位师弟见机行事了,唉!佛门弟子戒偷,但今天为了天下苍生也无法计较这些了。”
监院三老一声应诺,身形同时掠起,向山下扑去。
四派掌门人作了一番秘议后,便也离开了朝阳坪,向山下行去。
新月之夜——
一片林荫中。
那辆八骏龙车赫然静静停在一块空地上,东旁尚架着一方帐蓬。
月光透过林隙,泻下一地碎银,风摇枝叶,林中光线时明时暗,令人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阴沉气味。
这时,方帐中倏然钻出一人,是“淮阳六鹰”中的“怒鹰”跟着,又是一名青衣少年钻了出来。正是形意门下弟子郑子政。
二人伸了伸懒腰,仰天同时一声长叹吐出一口气。
但他二人脸上仍然是浮着一股浓重的忧色,刚才的呼气,似乎并未吐出胸头浓重的忧郁。
只见二人目光相错,接着不约而同地目光齐齐移注着三丈外的那辆马车。
那辆人见人畏的魔车中,此刻静静地没有一丝声息,郑子政眉头皱了皱,叹息道:“金兄,今日已是第几天了?”
“怒鹰”金五湖也轻叹一声,伸出一双手,比了一比。
郑子政又看了八骏龙车一眼,忧郁地轻轻道:“哦!五天了,金兄,在小弟的感觉中象已过了五年!”
“怒鹰”默然不语,隔了半响,才道:“已经是初更,小弟要在周围三里内巡视一圈,郑兄早早休息吧,处在这种境遇中,还是随遇而安,看开一点吧!”
说完,脚下微垫,人已如箭矢一般,掠落林外。没入夜色之中。
这是因为“灵音老君”的命令,每晚休息时,二人必须轮流巡视。此刻郑子玫默默望着夜空,心中烦恼,更加紊乱起来。
每当他面对那辆魔车时,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痛苦,尤其车中的一言一动,任何什么声息,进入他耳中,都会像刺一样,刺痛他的心。
他不敢想像车中怎么一个景象,他常常口心相问,自己为什么一挺身应命的呢?难道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耽下去么?
但是不这样,又怎样呢?自己纵然有相救之心,又那有相救之力呢?
想起那跟随了五天,尚未能看到那神秘面目的“八音天尊”他心头便情不自禁的一阵战休!但转念到自己与她隔着层车厢,也无法看到她的的影子,甚至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时间,又不禁一阵痛苦和激动。
现在,他孤独地呆呆望着那辆车,心头又起了一阵莫名的冲动。
“不论是生是死,我得助她快快脱离魔掌,我再也无法隐忍下去”
他愈想,心头热血沸腾,想着,想着,脚步子不由自主向车厢走去。
他刚走近三尺,吱地一声,车门倏然悄悄开启。但那声音虽轻,听在他耳中,却不啻惊天巨响,跨出的脚步,急忙收了回来,神色瞬息连变,呆呆地瞪视着洞开一半的车门。
夜风轻拂,四周是静悄悄地,但郑子政的心腔,在这刹那,却在如擂鼓一般地狂跳着。
一条细瘦的红影,缓缓跨出车外,反手关住车门,下车的竟是李娇娇。
心头狂跳的郑子政,立刻狂喜,长吐出一口气,急急呼道:“李姑娘”
只是李娇娇神绡冷漠地点点头,道:“你像有什么事对吗?”
郑子政反而一呆,呐呐无声,用手指了指车厢,意思说:“那魔头呢?”
李娇娇淡淡道:“教主早已不在车中了”
“什么?”郑子政一呆之下,不由忖道:“自停车此处,我不过在帐蓬中休息片刻,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怎么就不在了呢?这魔头也实在太神出鬼没了!”
他念头尚未转完,李娇娇仿佛已知道他心中是在想什么,接下去道:“教主每夜必出去一次,要过三更才会回来”
“去什么地方?”郑子政讶然急问。
李娇娇冷冷道:“除非你去问教主。”
郑子政一阵讶然,李娇娇缓缓走出儿步,悠闲地四下了望一下,又娇声道:“现在,你可以说说你有什么事?”
郑子政心头倏然一阵狂喜,暗自埋怨道:“这不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还罗嗦那些干什么?”
心中想着,口中已急急道:“你最近还好吗?”
李娇娇轻轻一叹,道:“还好。”
郑子政急急上前两步,诚挚无比地道:“趁此机会,姑娘何不远扬!”
李娇娇秀眸中供然闪出两道冷电,道:“你难道想不到后果么?”
郑子政一呆,痛苦地道:“这么说,姑娘不想脱离魔掌,甘受魔头欺辱?”
“嘿!”李娇娇口中迸出一声冷笑:“郑子政,你神经过敏了一点,同时你竟忘记了自己目前的身份!”
郑子政倏然道:“不瞒姑娘说,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当初又何必自告奋勇!”
“我是为了姑娘!”
“哼!你刚才之所以冲动,心中所想的,就是这个么?”李娇娇娇容冷屑,所问之言,字字如刀。
郑子政脸色一红,心头痛苦万分,他想不到一番情意,得到的,竟是这么冷漠的反应。
现在他又能说什么呢?他深信她并不是蒙然无知,对自己的意思不会不明白,而故意装出这付神态,不是另有原因,就是对自己的情意根本无动于衷!那么,自己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
这时郑子政痛苦得犹如万蛇噬心,愤然道:“姑娘既然不受听我肺腑之言,就算我刚才没有说好了!”
话完,转身就向自己搭盖的根蓬走去。
“站住!”李娇娇倏然轻轻一喝。
“嘿!”郑子政冷笑着止步道:“夫人有什么吩咐?”语气一变,隐含讥刺。
李娇娇冷冷道:“教主神出鬼没,若是刚才他在车中,你岂非自蹈死亡之路!”
郑子政愤然道:“长此下去,生不如死,还不如冒死一拼,来得痛快。”
李娇娇接口道:“你一个人死不足借,但是因此破坏了大计,使武林永远沉沦下去,罪过就大了!”
郑子政鼻中一哼。这时他的情绪已因爱情上的失望而完全陷入痛苦激动之中,把其他一切,浑然忘却。
李娇娇倏然又是一叹,语声一变为柔和道:“你年青有为,前途无量,也应该为自己珍重。”
郑子政倏然转身,急刻凑近,一把抓住李娇娇的罗袖道:“只要你知道我的一番情意,我死也甘心,姑娘,我可以告诉你,为了你,我任何时刻都可以牺牲。”
李娇娇神色不动,任他抓住,口中冷冷道:“既然如此说,你随时注意我示意”
“你在车中,我怎能看得见?”郑子政急急插口。
“在我手伸出车窗外时,你就可以知道。”
“以后呢?”
“轻轻地偷!”
“偷?”
“嗯。偷琴!”
“啊!”郑子政一阵激动。
“清楚了么?”
“清楚了”
“好,你现在可以把手缩回去了,那教教主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
郑子政心头一凛,连忙缩手,此刻,他内心有着无比的满足,虽然李娇娇的神色仍是那么漠无表情。虽然他的语气仍有一股峭抖的冷意,但是,郑子政却认为这是她的谋略深沉!只要自己能为她达成任务,在他想,慢慢终可获得芳心的。
但是,他怎知道李娇娇的一颗心,早被灵音童子所占有了呢?
这时,郑子政努力平静心激动的情潮,深情千万地道:“姑娘,你也可以回车了!不要嗯,彼此珍重。”
语声方落,陡听身后林荫深处,响起一声冷笑。
这冷笑声仿佛甚近,郑子政心中大骇,脸色骤变,身形一旋,喝道:“是谁?”
李娇娇心头更是狂跳,秀眸凝光,身形已电闪般退到车旁。
这刹那,只见一大一小二条人影,自林梢垂空而降,落在帐蓬前,现出一位高大老者及一位红衣少女。
那老者双目一扫,哈哈朗笑一声,道:“老夫问关万里,到苍龙岭扑了一个空,现在终算找到这辆鬼车了!”
说到这里,目光打量了一下郑子政,又道:“要问老夫是谁?就看看这个!”
衣袖一甩,手中倏然多了一束紫光闪闪的竹笛。
郑子政一见不是“灵音老君”心中已定了一大半,及见这支竹笛,脸色又不由一惑,只听得李娇娇已开口冷冷道:“如小女记忆不错,老丈当是江湖传说中,退隐已久的‘紫笛神君’,是么?”
“紫笛神君”呵呵大笑道:“女娃儿眼光倒是不错,老夫正是‘紫笛神君’,请问你贵姓?”
他似乎因息隐近半甲子,尚未被人遗忘,感到非常高兴。
李娇娇冷冷道:“小女子李娇娇”
语尚未落,倏见郎香琴讶然道:“呵,你就是李娇娇!”
“紫笛神君”眉头一皱,也显出意外的表情。
他祖孙二人在西藏听灵音童子叙述经过时,曾听说过李娇娇这个名字,此刻见她竟在魔车旁,怎不讶然。
李娇娇心头也不禁狐疑起来,她从这支“紫笛”来猜测对方的身份,但奇怪这红衣少女怎会认识自己。
于是他转对郎香琴问道:“姑娘贵姓?”
郎香琴抿嘴一笑,道:“我也姓郎,他就是我爷爷!”
说着用手指了指“紫笛神君”
“哦!”李娇娇默默地道:“但不知令祖孙何以知道奴家姓名?”
郎香琴微微一笑道:“在藏边,我”
陡然打断了她的话,不让她再说下去,道:“现在奴家要请问二位来意了!”
她口中这样问,但一颗心却飘向远方,暗暗狂喜道:“他终于听了我的话了!他终于去了!”她想问问灵音童子的情形,但却又有所顾虑。
因为这件事可说是一件秘密,她不欲让所有人知道,一则是避免激刺少林,二则是不愿替“天音寺”增加麻烦,而且她更怕在灵音童子奇音未成前,让“灵音老君”知道。
郎氏祖孙却因被她硬生生打断语声而一愕,但“紫笛神君”是何许人,他听灵音童子说过,是受了李娇娇的指点,此刻目光一转,心头恍悟,郎声一笑,道:“女娃儿,你既知道老夫名号,怎地会猜不出来意?”
“奴家猜不出。”李娇娇迅速回答。
“紫笛神君”哈哈一笑,道:“想老夫昔年也喜欢吹箫弄笛,江湖上都称老夫为‘追命笛音’,现在听说‘灵音老君’以一琴而丧胆江湖,老夫特为赶来领教领敦!”
“噢!”李娇娇平静地应了一声,若有所思,正想说话,却见郎香琴接口道:“我奇怪一椿事,你与那‘灵音老君’是什么关系?”
李娇娇眉头一皱,缓缓吸一口气道:“奴家就是教主夫人!”
“紫笛神君”祖孙神色一震,紫笛神君沉声哈道:“老夫有点不懂了,耳闻姑娘乃是绝代奇女子,何以竟助纣为虐起来?”
李娇娇道:“老丈不必多问,还是早早退身为妙。”
“紫笛神君”脸色一怒,道:“为什么?”
李娇娇淡淡地道:“昔年老丈的笛音,虽属武林一绝,三弄之下,鲜有不丧命者,但是如与‘西天佛吟’相比,则犹如稚童之嬉罢了!”
“紫笛神君”大喝道:“你敢小觑老夫?”
李娇娇冷淡地道:“奴家是直言无讳,一番好心。”
“紫笛神君”哈哈狂笑道:“好一个一番好心,若照老夫青年脾性,就先宰了你!”
语声一顿,厉喝道:“快说出那‘灵音老君’现在何处?”
李娇娇正色道:“教主未归,老丈速速离此,要是教主在的话,只怕老丈要走也走不了了!”
“紫笛神君”一声怒哼,倏然大步走近。
李娇娇一凛,娇喝道:“老丈要做什么?”
“紫笛神君”冷笑道:“那怪物既然不在,老夫就先毁了这辆魔车再说!”
李娇娇蓄势沉气,道:“若老丈真欲如此,就先过了奴家这一关再说!”
“紫笛神君”狂笑一声道:“难道老夫怕你不成!”
紫笛一扬,凌气向李娇娇点来。
只见紫光如雾,笛影倏隐倏显,罡气一缕,如利剑一般。
一旁的郑子政耳闻“紫笛神君”名号,心中已震惊不已,此刻见情,生怕李娇娇吃亏,大喝道:“你敢于李姑娘动手,打!”
“打”字声中,长剑呛啷抽出,一缕寒光,横里向“紫笛神君”笛影削去。
他自知功力决非对方之敌,但却忘了生死,这一剑凝足了十成真力。
那知“紫笛神君”眼皮也不撩一下,冷哼一声道:“你算是什么东西?”
左掌向外一拂,凌厉的劲气,排撞而出,奇疾无比。
只听呛地一声,郑子政长剑已脱手飞出,一声惊呼,脸色发白,踉跄后退一丈,跌坐地上。
郎香琴哈哈娇笑道:“你这家伙该死!爷爷,就让我宰了他!”
李娇娇大喝道:“你敢!”
她知道这是一场误会,却因此刻三更将近,老魔返回在即,不敢解释,喝声中,罗袖虚扬,凌空拂向郎香琴,左掌疾起,直劈“紫笛神君”
袖风如剑,划空生啸,郎香琴想不到李娇娇的功力有这般高深,竟已抵达虚空伤人地步,刚跃起的身形,立刻退避开去。
“紫笛神君”却一声大喝,紫笛横扫,一招“天外来凤”硬生生向李娇娇劈出的掌风拦去。
招未接,劲气已然碰实,砰地一声巨震,李娇娇心头一窒,脚下后退三步。
目光瞬处“紫笛神君”也退了三步。
这刹那,只见“紫笛神君”发须倒竖,神色威凛,大哈一声:“好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