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轻侯身形一动,芸儿亦抬起头来,那两只眼睛竟犹如猫一样,露出一种碧绿色,妖异而邪恶的光芒。
若是她方才拾直头来,给楚轻侯发现她的眼睛变成这样,一定会想到发生了什么事,那非他但不会离开,相反一定会追究,阻止她接近红叶。
现在已没有人阻止她。
她的行动也变得像猫一样轻盈,迅速窜到床前,她伸出手,那双手触及红叶颈上挂著的那串佛珠才变得迟钝。
那双手旋即颤抖起来,她眼角的肌肉也起了抽搐,眼瞳也好像突然笼上了一层烟雾。
几乎同时,一道道珠帘无声地掀开,房间内朦朦胧胧的出现了一个人。
东海留侯!
“拿下来,拿下来”东海留侯的语声若有若无,飘忽而恐怖,完全不像是人的声音。
芸儿立时有了反应,眼瞳又亮起来,一双手虽然继续在颤抖,但终于拿下了红叶颈上挂著的佛珠。
然后呆在床前。
留侯随即把手一招,红叶身上覆著的锦被无声地掀开,红叶的娇躯却往上升起来。
碧纱帐烟雾般飞扬起来,红叶无声的平空飞出纱帐,飞向留侯!
留侯相应迎前,右手一伸,尖长的指甲划向了芸儿的咽喉,一把抓住了红叶的娇躯。
芸儿一声不发,倒在地上,留侯抱著红叶,迅速地倒退,飞退。
珠帘又掀开,留侯闪电般从珠帘中飞逝。
剑急落“嗤”的骨碎声暴响,月奴的身子齐中被劈开两片。
这一次,那两片身子并下是左右飘飞,反而笔直地落下,就像是两支锥子似插在地上!
楚轻侯相继落下“唰唰唰”接连十多剑,疾砍在月奴身上。
他本来并下是一个如此心狠手辣,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红叶的一再被吸血,使他完全改变。
只有除去这些妖魂,红叶才能够安全,所以他宝剑毫下留晴。
剑落处“嗤嗤”骨碎声响下绝,一声声惨叫接响,惊破长空。
楚轻侯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凄厉的惨叫声,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形象。
月奴的头已齐中分开,但仍然能够发出声音,那声音仿佛从她分开两爿的嘴唇中发出来,又好像不是。
那两爿嘴唇同时在开阖,她分开两爿的脸也同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没有血,没有肉,只有骨。
月奴碎倒在地上,除了骨之外,什么都消失,刹那间完全消失。
骷髅的牙齿格格的相叩,继续发出惨叫声,楚轻侯看在眼内,浑身毛管倒竖,心生寒意。
他的剑再也砍下下去。
破空声急响,大法师凌空落下,左右手已各抓住了一个灯笼。
那两个灯笼旋即化成两团火,落在月奴那副被砍碎的白骨上。
白骨著火焚烧,怪叫声更凄厉,更恐怖。
萧十三迅速掠至,一见放声大笑道:“好,看你还能凶到那儿,来人啊,火!”
火龙寨的弟子应声从四面八方蜂涌奔来,灯笼火把,闪亮辉煌。
萧十三目光转落在楚轻侯手中的龙泉剑上,笑道:“想不到你这柄剑还真管用。”
楚轻侯尚未回答,萧十三话已接上道:“你这柄剑我记得就是龙泉剑,乃是绝世难逢的宝物,人说宝剑通灵,想不到还有降妖的妙用。”
一顿,萧十三又振声大呼道:“来人哪,火!”
那些火龙寨弟子已经奔至,灯笼、火把齐落向月奴那堆白骨。
惨叫声在火中由尖锐而逐渐弱下来,萧十三的笑声却更加响亮,道:“将你这个妖女烧为灰烬,看你以后还能否伤害我的红叶。”
楚轻侯听到红叶这两个字,不由自主抬头望了一眼,然后他倏的发现,大法师的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
“师父”
“咄”大法师沉声问道:“叫你留在房间里,怎么走出来?”
楚轻侯诚惶诚恐地答道:“我看见那个”
大法师摇头道:“外面怎样有我们打点,没叫你插手”
萧十三挥手笑截道:“琵琶,你在凶什么,若不是轻侯,还真没有这么容易收拾这女妖!”
大法师反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逃向这边?”
萧十三大笑道:“还不是被我们迫急了。”
“不错”大法师点头道:“但她哪一个方向都不走,偏偏选择”
“那是她慌张之下到处乱闯,凑巧走向这边来。”萧十三笑问道:“难道你以为另有原因?”
“她逃向这边,是因为她觉得这边更安全。”
萧十三“哦”了一声,大笑道:“一点也不安全,她现在不是在这里变成灰飞烟灭了吗?”
火这时候烧得正猛烈,恶臭令人欲呕,惨叫声已经不闻。
大法师目光一转,叹息道:“这里的确本应是一个安全的地方,她所以有安全的感觉,只因为她知道东”
“东海留侯在这里?”楚轻侯脱口惊呼。大法师沉声回答道:“只有东海留侯才能够令她有安全的感觉。”
萧十三一怔,道:“留侯怎会在这边?”
大法师一声叹息,道:“我原就有些怀疑,这是东海留侯调虎离山之计,利用月奴的杀人,将我们引开,所以怎么也要轻侯留下!”
楚轻侯听到这里,脸色大变,身形急往上拔起,扑向小楼那个打开的窗户。
萧十三目光一转再转,迟疑地道:“这不过短暂片刻,留侯相”
话才说到一半,他已经听到楚轻侯在楼中的一声惊呼,脸色当场急变,身形暴展大法师看在眼内,沉吟了一会,叹了一口气,双臂一震,亦往上拔了起来。
他算无遗策,但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是不是红叶命中该此劫?
大法师进入房间的时间,楚轻侯与萧十三已经以最快速度搜遍小楼中每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当然都失望了。
“师父”楚轻侯拜倒在大法师身前,道:“红叶她到底怎样了?”
这句话问得实在有些可笑,但谁也没有笑出来,大法师也很了解楚轻侯的心情,安慰道:
“留侯要拿红叶来要挟我们,达到他的愿望,红叶是绝对没有生命危险的,这一点我们可以放心。”
萧十三绕著大法师打转,嘟喃道:“怎能放心,琵琶,你一定算得出留侯将红叶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快告诉我们!”
大法师苦笑道:“我若是算得出来,红叶根本就不会被留侯抓去。”
“你多少一定知道一点。”萧十三固执地道:“你一定要说出来,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少来这一套。”
“留侯当然是将红叶带去他藏身的地方”
“那地方”
“却是要我们去找出来。”
“师父”楚轻侯插口道:“留侯一定以五色帆为根据地,我们去找那艘五色帆!”
萧十三抢著道:“五色帆最容易辩认,这个好找!”
大法师淡淡地笑了笑,道:“五色帆一日千里,留侯亦显然能够御风往还,莫说千里,就是百里,要搜遍也绝非易事。”
“怎么也要搜出来!”
“尽力而为就是了。”大法师目光落在芸儿的尸体上,道:“留侯这妖魂极工心计,看他先控制芸儿,利用芸儿解下红叶颈上的佛珠,便可得知!”
“错在弟子不该”
大法师截住楚轻侯的话,道:“现在已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师父”
“没有人要怪你。”大法师转顾萧十三,道:“芸儿的受制,也是在我们意料之外。”
“可怜的孩子。”萧十三俯身将芸儿抱起来,道:“虽然是她解下红叶颈上的佛珠,我们也一样下能怪地。”
大法师颔首微喟道:“佛珠终究是无情之物,真正能够对付留侯的仍然是我们这些人。”
萧十三喃喃道:“这一仗我们虽然是败了,败得却还不算太惨,杀了那只妖猫,还有月奴那个妖女,已等于破掉留侯那妖魂的一条臂膀。”
“不错!”大法师目光转向窗外,望着黝黑的夜空,缓缓道:“快天亮了。”
萧十三目光一转,道:“我已经叫人传令遍搜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又一声叹息道:
“不过,相信不会有什么结果,但还是要做的。”
他说得有些无可奈何,楚轻侯忽然发觉,这雄霸武林的大豪侠已经失去了那一股叱咤风云的豪情霸气。
红叶在萧十三心目中的重要,他当然很清楚,对于自己的失责,也当然更为歉疚。
“师父,弟子就是拚了命,也要将红叶找回来。”他嘶声叫起来。
大法师淡淡地道:“你的心情我们很明白,目前我们最重要的一件事,还是去睡觉。”
“睡觉?”楚轻侯一怔,萧十三亦同样诧异,摇头道:“这不是睡觉的时候,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这是的。”大法师接著解释道:“我也没有跟你们开玩笑。”
萧十三、楚轻侯怔怔的望着大法师。
“纷扰了一夜,大家已经很疲倦了,搜索并非我们的专长,何不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大法师淡然一笑道:“那最低限度,一有了留侯的消息,我们非但立刻就要出动,而且要有充沛的精神、力气跟留侯一决生死。”
萧十三点头道:“有道理,否则我们见到留侯时,十分本领只能使得五分出来,那去了也是白去。”
他随即扳住楚轻侯的肩膀,道:“小娃子,听清楚了,不想睡觉也得去睡觉。”
楚轻侯只有点头。
萧十三随即将楚轻侯拉出去,大法师跟在他们身后,摇摇头,笑了笑。
这笑容看来却是如此苦涩。
清晨,急风。
芭蕉和芍药并骑驰在官道上,急风吹起了他们的衣袂,芍药外披那袭披风更就是猎猎飞扬。
她一面策马,一面娇笑不绝,笑声就像是银铃一样响彻长空。
芭蕉没有笑,甚至一丝笑容也没有,偶然看一眼芍药,双眉便深皱一分。
风虽然急劲,却怎么也吹不散他心头的重忧,芍药的笑声虽然动听,听入他耳里,反而感到一阵说不出的不舒服。
在他的眼中,芍药简直就像是变了另一个人,一个这之前他下认识的人。
他从未见过芍药这样活泼,现在的芍药简直就像是一个小孩子。
芍药在白云馆长大,对外面世界的事物,难免很多都会感到新奇,这一点芭蕉当然是可以理解,所以,最初他并没有太在意,但一路赶来,他即发觉,芍药并不是好奇这么简单,明显地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狂野。
白云馆虽然也养有马,芍药对于马一向都不大感兴趣,可是现在那匹马在她手上,远比芭蕉控制得还要纯熟。
芭蕉几乎怀疑,平日在白云馆,芍药表面上虽技逊一筹,事实私底下不停苦练,还有那笑声,芭蕉从未听过芍药笑得这么狂放,难道在白云馆内,芍药一直就压抑著自己,到现在才露出本性来?
芭蕉不敢肯定,也想不透。
最奇怪的,在路上,很多芍药平日不喜欢吃的东西,也吃得津津有味。
到底是什么影响芍药变成这样?
芭蕉已不下十数次套问芍药,可是芍药的回答,不是下著边际,就是令他感到啼笑皆非。
再下然芍药就只是笑,那种笑声有时听来令人毛骨悚然,有时却充满了诱惑,以芭蕉的定力,听来竟有些心猿意马。
芭蕉从未想过男女之间的事情,但现在,竟然不时都生出绮念。
到底是芍药的影响还是什么?芭蕉也一样不能够肯定。
他却再也不敢太留意芍药。
芍药好像并没有发觉自己有什么不妥,一切的举动看来完全是出于自然,一点也不显得牵强。
两骑奔前数丈,芍药已抢到芭蕉前头,突然道:“师兄,马给你挑最好的,但还是给我抢在前面。”
芭蕉叹了一口气,道:“师妹的骑术在我之上,抢在我前面也是应该。”
“难道你不服气?”芍药瞟了芭蕉一眼。
“服气”芭蕉垂下头去,刹那间,他突然发觉,芍药的眼睛,充满了一种奇烈的诱惑,他突然有一种想把芍药搂在怀中的冲动。
“怎么你不看着我?”芍药随即问道。
芭蕉苦笑道:“再看你,我就要一头栽下马去了。”
“为什么?”芍药追问道。
“马奔得这么快,该看路才是。”芭蕉这理由虽然不太好,但总算是找到了一个理由。
芍药娇笑道:“怎么我不怕?”
“那是因为你的骑术在我之上。”
芍药娇笑不绝,芭蕉忍不住偷看了芍药一眼,却正好看到芍药敞开的领子,看到了那一片雪白的胸膛。
芭蕉的目光立时凝结。
芍药好像没有在意,接问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谦虚?”
芭蕉呆应道:“那是事实。”
“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骑术竟在你之上。”芍药伸手一拢被风吹散的秀发,那领子又开了一点。
芭蕉的眼珠子几乎瞪了出来。
芍药突然问道:“师兄,你在看什么呢?”
芭蕉浑身一震,心头亦自“怦怦”地跳起来,急忙回过目光,一面又道:“不没
看什么!”
芍药又娇笑起来,这一次的笑声显著的透著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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