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宗皇帝一共有八个儿子,长子载基,是阎贵妃所生,出世不过两个月,就得病而死。
次子载壑,是嘉靖五年王贵妃所生,嘉靖十八年被立为太子,到了嘉靖二十八年,也得病而死,其他还有四个儿子,都是活不到一年。八个儿子就只有杜康妃生的载垢,芦靖妃生的载圳仍能够活到现在,亦均于载壑被立为太子之时,同日受封为王,载垢被封为裕王,载圳被封为景王。
皇帝听信道士的话,以为自己命中克子,在太子载壑死后不仅迟迟不再立太子,而且不与裕王景王见面,叫他们搬出宫中,另设裕王府景王府。
裕王每一个人都知道他非常温顺,跟任何人都谈得来,对于道士太监虽然没有太大的好感,也没有恶感,闲着偶然亦会要道士打醮念经,与年轻时的皇帝并无多大分别。
他手下有两个人,欧阳易城府深沉,南宫绝武功高强,据说还是南宫世家的人。
南宫、慕容、诸葛被称为武林三大世家,人材辈出,南宫绝据说更就是南宫世家年轻一辈武功最好的一个。
景王的性格与裕王恰好相反,刚烈而正直,对于道士太监深痛恶绝,不屑为伍,朝中文武百官大部分对之甚具好感,有的甚至以为将来继承王位的必是景王。
他属下高义乃少林弟子,武功很不错,父亲高直是太仆卿,曾经上疏反对道士过问政事,被皇帝廷杖而死,对景王的忠心是可以肯定的。张九成是景王的智囊,也事实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只是这一次,堕进了裕王的陷阱仍然不知道,可见得,还不如徐阶。
徐阶接到严嵩上书力荐蓝田玉,皇帝御驾真人府观赏召鹤之术的消息,便想到可能有事发生,匆匆赶来,但仍然迟了一步。问过蓝田玉,他立即知道这是景王方面干出来的事情,
事实他的推测并没有错误,皇帝的确是高义劫的。
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裕王景王已经由暗争转为明斗,一件更可怕的事情也跟着就要发生。
在离开真人府的时候,徐阶已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张九成年已逾四旬,这个年纪还不是白发的年纪,可是他的头发已经根根发白,面上的皱纹也很多,看来竟比徐阶还要老。
他恭恭敬敬的将徐阶祖惊虹等人迎进了景王府大堂,心里尽管很不安,表面仍装作若无其事。
“大人深夜到访,不知道有何贵干?”甚至语声也是保持平静。
这已是第二天的深夜,徐阶回家稍作打点,改乘马车,在祖惊虹等十三骑保护下,赶了差不多一天的路,实在已经很疲倦的了,但仍然抖擞精神,迫视张九成,劈头第一句就说:“张九成,你们好大的胆子!”
张九成一惊,却露出笑脸,以笑容来掩饰:“大人言重了。”
徐阶索性问:“皇上在哪儿?”
张九成这才真的大吃一惊,但笑容反而更盛,徐阶看见这种笑容就有气,不待他答话,冷笑一声接道:“你一向自诩如何聪明,怎么看不出,真人府的召鹤,乃是陷阱。”
“大人”张九成的笑容立时去了一半。
徐阶冷截道:“蓝田玉不错由严嵩上书推荐给皇上,表面看来就像是严嵩在讨好皇上,但你们有没有查清楚蓝田玉是什么来头的?”
张九成脱口道:“他不是钱柱观的主持么?”
“我是问,到底是哪一个将他推荐给严嵩?”
“哪一个?”
“欧阳易!”徐阶冷笑:“这个人大概你还不致没有印象吧?”
张九成笑不出来了,没有人比欧阳易给他的印象更深刻,他头上的白发最少有一半可说是因为这个的影响。
“由发现蓝田玉到将蓝田玉送上京,将皇上诱至真人府,欧阳易花的心思可真不少,他们却非但没有在真人府采取行动,而且让你们如此轻易得手,好像你这种聪明人难道还想不到是什么原因?”张九成瞠目结舌,怔住在那里,徐阶接道:“我一直就小心着你们,以防出乱子,若是我早就知道皇上到真人府,一定会加强真人府的守卫,可是我却在皇上离宫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可见得这件事的保密工夫做得很足够,反而你们会预先得到消息。”
张九成道:“我们”
徐阶又截道:“事情若是裕王府的人做的,绝不会留蓝田玉活口,我离开真人府的时候,蓝田玉仍然活着。”
张九成终于叹息道:“大人明察。”
徐阶道:“那你还不快带我们去皇上那儿?”
张九成道:“裕王府的人那样做”
徐阶沉声道:“皇上若是死在景王府之内,你以为将会有什么事发生?”
张九成仿如晴天霹雳,三魂去二,七魄留三,徐阶催促道:“还不快引我们去?”
“可可是那个地方很秘密。”张九成脚步欲起未起。
徐阶冷笑道:“消息不用说是由你们的亲信传来,也是说,给你们消息的那个人只怕与景王府的人有很密切的关系,若是作内应”话还未说完,张九成已仓皇转身,马奔般奔了出去。
皇帝被送入景王府书斋下的密室,高义亲率三十六个侍卫分三班日夜严密守护,而高义本人更就寸步不离书斋,睡也是睡在书斋内。
张九成唯一放心的就是这一点。
当然他也已想到裕王府的人若是采取行动,必定会倾巢而出,未必是高义他们能够抵挡,也所以他慌忙将徐阶他们引去。
在徐阶他们进入景王府差不多同时,裕王府的人也到了。
来的也是三十七个人,三十六个一身黑衣,另外一个人却是一身白衣如雪,分从三个方向进来,直扑书斋。
他们所过的地方,一个活口也不留,任何遇上他们的人,都立被击杀,而尸体也随即被藏入阴暗的地方。
从他们的行动出手可以肯定他们都是杀人的好手,那些倒下去的人,并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接近书斋所在的那个院落,他们便再分为六组,同时袭向六个隐蔽的地方。
那正是高义属下的侍卫藏身的地方,每一个地方两个侍卫。
景王府之内,果然有人被裕王收买,提供准确的消息,裕王府的人也所以才能够如此顺利闯进来直迫皇帝藏身所在。
高义的下属每一个都有一身本领,但事前即没有任何的声响,一下子突然扑来六个人,无不乱了手脚。
人未到暗器先到,破空声暴响,暗器从那些黑衣人的手中激射而出,四方八面袭向那些侍卫藏身的地方。
十二个当值的侍卫七个倒在暗器之下,那都是特重的暗器,虽然没有淬毒,却开着几道很深的血槽,连中要害,那还不当场丧命。
三个侍卫负创闯出来,立即陷入包围,在十多个敌人的袭击下也支持不了多久便已被刺杀。
只有藏在竹林中的两个侍卫侥幸逃过暗器的袭击,而且利用竹树的掩护击倒了来袭的两个敌人,一个随即截住了其余四个敌人,另一个立即一紧飞索,掠过了竹树之梢,扬手射出了一支烟花。
那支烟花发出一下尖锐的破空声,射上了半空“噗哧”的在空中炸开,像流星般四散。
夜空中这一朵烟花份外触目,呼喝声立即四面响起来。
那个侍卫手才放下,左右已然有两个黑衣人冒出来,两柄长剑迅速刺至,一蓬暗器并打向面门,
他们虽然快,那个侍卫也不慢,竹树上一滚避开,也不恋战,急掠向书斋。
他没有忘记,保护皇帝才是最要紧。
两个黑衣人急迫,但追之不及,那个侍卫凌空落在书斋门前,伏地滚身,还未跃起来便已看见了一双白鞋子,一惊仰首,刀紧接劈出。
这一刀才劈到一半,一寸剑尖已然刺进了他的眉心,虽只一寸,剑上蕴着的内力已将他的头发震开两边,一个身子亦被震得倒飞了出去,正撞在门上。
门立时片片碎裂,那个侍卫鲜血脑浆激溅,去势竟未尽,继续跌进去。
最后一个活着的侍卫同时从竹林中扑出来,一身鲜血,却奋不颐身,扑向立在门外那个白衣人。
白衣人冷笑,回身,掌中软剑猛一划!
“飕飕”剑锋一阵急响,那个侍卫刀尚未劈落,白衣人的软剑已然母蛇般缠上了他的腰!
惨叫声急起,一下飞上了半空,白衣人一剑竟将那个侍卫拦腰斩成两截,上半截曳着血雨激飞上半空中。
这种剑法就像是毒蛇也似,迅速而毒辣的。
白衣人的眼睛亦有如毒蛇一样,阴险而残忍,一张脸却英俊之极,年纪也甚轻,绝不超过三十。
他连杀两人,白衣上一滴鲜血也没有,剑一垂,举步往书斋内闯进去。
这时候,不用轮值的二十四个侍卫亦已被打斗声及示警烟花惊动,急急赶来。
整个院落却已被那些黑衣人完全控制着,景王府的侍卫冲进来,立即遇伏,被那些黑衣人迎头痛击,一下子被击倒了几乎半数,其他的虽能够把握其间的空隙缠住了那些黑衣人,却无法迫近书斋。
那些黑衣人已然又分成了三组,一组挡在书斋的前面,另外两组截住了冲进来的侍卫。
一个侍卫拼死冲过了那两组黑衣人,但立即遇上了第三组黑衣人的猛烈攻击,眨眼间血肉横飞,烂泥般倒下。
那些黑衣人都是裕王府百中选一的杀手,七八个人同时向一个人袭击,那个人除非本领超群,否则自必是难逃一死。
他们绝无疑问是要将景王府的侍卫尽挡在书斋之外,好让他们的头儿有足够的时候完成任务。
白衣人也正是裕王属下的杀手首领——南宫绝!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时候,张九成正引着徐阶,祖惊虹等人步出大堂。
看见了那朵烟花张九成脱口惊呼,面如土色。祖惊虹立即问:“皇上就是在烟花出现的地方?”
张九成才点头,祖惊虹一个身子已然疾射了出去。
随来十二个侍卫八个跟了上去,四个仍留在徐阶身旁,徐阶把手一挥,道:“你们也去!”
四个侍卫应声奔出,张九成忙亦挥手,喝令身旁的侍卫前去协助。
这片刻之间,祖惊虹已然掠上那边飞檐,翻过屋脊,一闪不见。
“好身手——”张九成不由赞道:“莫非就是祖惊虹?”
徐阶点头,张九成又道:“大人慧眼识英雄,算无遗策,这一次得大人相助”
徐阶冷截道:“外寇蠢蠢欲动,皇上不问政事,已经够麻烦的了,我只是不想再有任何麻烦。”
张九成叹了一口气:“大人可知”
“我只知道裕王必然在来此途中,景王府附近必然暗伏无数线眼,圣上若在景王府中遭遇不测,万事俱休!”
张九成冷汗披面,身子佝偻了起来。
徐阶叹息道:“这一次来袭的最好不是南宫绝。”
张九成道:“高义在书斋那边,寸步不离。”
“高义算得了什么?”徐阶脚步加快:“但望他能够支持到祖惊虹赶到去”
高义早已被惊动,却没有移动,左手扣着一支铜管,右手抓住了刀柄。
刀一直放在他身旁,没有入鞘,他早就已准备应付任何突然来的袭击。
惨叫声不住传来,都是那么熟悉,高义的体内仿佛有烈火在燃烧,可是他仍然没有动,他知道来人的目的,也知道自己责任的重大。
门被撞碎,那个侍卫摔倒在地上,高义看得很清楚,铜管半抬,对准了门口。
南宫绝白衣如雪,面寒如水,终于走进来,剑垂着,倒上一滴血也没有。
好像他这种高手,所用的当然是杀人不沽血的好剑。
他脚步不停,直往内闯,目光亦只是往前望,高义藏身的地方很隐秘,他没有看见,也没有察觉到,可是机簧声一入耳,他手中软剑立即挥出,寒光暴闪!
一支绳钩正从他背后射来,急劲无比,但迎上剑光,立即被击飞。
南宫绝同时转身,目光一抬,稳盯着高义。
高义在暗影中,一只猫也似伏在一条横梁上,再按机簧,将钩收回“嗤”的突又再射出!
南宫绝冷笑,软剑“嗡”的暴长,锁住了锥钩,左手接一翻,抄住了绳子,猛一抖,高义立时连人带绳子飞离横梁。
那看似是不敌南宫绝的腕力,可是人在半途,高义已松手,半身一转,四支袖箭急射南宫绝,双脚突接钩上另一条横梁,三种十二支暗器同时从双手中射出。
南宫绝身形一偏,袖箭从头上射空,再一转,闪入了一条柱子之后。
暗器尽打在柱上,南宫绝接剑悠然从柱后走出来,高义横梁一翻,暗器再出手。南宫绝冷笑声中,身形一旋转入了第二条柱子,高义同时凌空扑向另一条横梁,也就在这时候,南宫绝从柱后转出扣在左手的锥钩曳着绳子射向高义。
他虽然以手掷出,去势之急劲,不下于发自机簧。
高义腰身一转,便已让开,哪知道绳子去势一尽,倒卷回来,在他快要落在横梁上之际,正好卷住了他的右脚足踝。
南宫绝显然意料之中,左手一探抓住了绳子的另一端,高义虽则意料之外,反应却敏锐非常,身形回转,一柄薄刀在右手出现,在南宫绝牵动绳子之前,已然将绳子削断,但身形已不由落下。
南宫绝的软剑立即刺到,高义左手亦出现了另一柄薄刀,及时迎上来剑。
刀剑相接,并不是只发出一下金属交击声,是一连串,南宫绝一剑千锋,高义双刀相继展开,整个身子都裹在刀光之内。
刀剑交击声中,高义双脚着地,那片刻之间,竟然被迫退了逾丈,虽说他人在半空,不能够充份发挥双刀的威力,但他的刀对南宫绝构不成威胁也是一个原因。
南宫绝步步紧迫,剑势越来越凌厉,显然是要速战速决。
高义一退再退,后背终于抵住了墙壁,退无可退,南宫绝剑势更凌厉。
由始至终,他没有说过半句话,那是因为他知道高义是怎样的一个人,要高义罢手,只有将高义杀掉。
他不喜欢说废话,就像他的剑一样,绝没有一剑多余,高义幸好都能够将他的每剑接下!
四个黑衣人迅速从门外窜进来,都是南宫绝的人,南宫绝头也不回,道:“下密室杀人!”
那四个黑衣人是原要上前帮助南宫绝解决高义,听得吩咐,立南转扑向那边屏风。
密室的暗门,也就在屏风之后,在进来之前,他们非独有准确的消息,而且每一个都将这附近一带的设置稳记心中。
南宫绝并不在乎皇帝是否死在他的手上。只在乎能否将皇帝成功地在景王府杀掉。
也只要事情成功,哪怕他连一根指头也没有触及皇帝,所得到的赏赐也都是一样。
高义一眼瞥见,心头大急,刀势终于出现破绽,南宫绝看在眼内,猛喝一声,一剑急落。
这一剑高义不得不横刀硬挡“呛”的他左手薄刀立时被齐柄斩断,后背亦被震得撞在墙壁上,南宫绝剑一引,直迫高义的咽喉。
高义的身子刹那间贴着墙壁迅速滑落,墙上原来他咽喉的位置立时多了一个剑洞,他若是稍慢半分,剑尖便穿透他的咽喉。他伏地滚身,施展地趟刀身法,刀削南宫绝下盘,招式之狠辣诡异,实在罕见。
南宫绝脚踩七星,急闪七刀,高义没有再攻,腾身飞滚,扑向那边。
这早已在南宫绝意料之中,转身猛一剑划出,裂帛一声,划开了高义后背的衣衫,划出了一条逾寸深的血沟。
鲜血怒射,高义的去势反而更加快。
这片刻之间,屏风已然被斩致粉碎,四个黑衣人捧起旁边一张祭坛木案,力撞在地面上。
木案轰然碎裂,地面亦被撞开了一个洞,露出了一角石阶。
四个黑衣人旋即拔刀插下,待要将暗门撬起来,高义就在这个时候扑到,手中刀首先脱手,射向一个黑衣人的后背。
那个黑衣人回身急挡,高义右手薄刀,立即削进了他的小腹。
这一刀用得即凶且狠,高义不等将刀拔出,一蓬暗器已射向其余三人。
那三个黑衣人拔刀让退,暗器一齐出手,射向高义,跟着飞出钩索。
高义腾身舞刀,砸避开大部分暗器,腰脊仍然被两支透风镖射中,后背那一剑伤得实在不轻,使他的身形大受影响,他旋即刀削飞来钩索,两种八支暗器接射向当前两个黑衣人!
“嗤嗤”的两声,那两条钩索才落在他的身上,已被他削断,可是仍然拉下了他两片皮肉,他射出的八支暗器亦有三支射进了一个黑衣人的面门咽喉!
另一条索钩住了他的右小腿,他方待沉刀削去,南宫绝的剑已经到了,他不能不挥刀挡去,还未接实,那条钩索已给牵起来。
钩子一牵之下,深陷入肌肉之内,痛澈心脾,高义发出了一声闷哼,脚一顿倒扑向那个黑衣人。
南宫绝的剑乘隙而入,划开了高义的胸膛,六枚暗器紧接打在高义的身上。
高义整个身子几乎抽搐起来,但仍然落在手执钩索那个黑衣人身前。
黑衣人一支利剑已等着,闪电般刺向高义的胸瞠要害!
高义看着剑刺来,没有闪避的余地,但仍然忍痛一偏“夺”地剑立时穿透他的左肩,他的刀也同时削断了那黑衣人的咽喉!
森寒的剑气紧接袭来,高义耳听风声,身子急往前一扑!
是南宫绝的剑,急如掣电,高义的后背立时多了两个血洞,鲜血激射,一条右臂几乎同时齐肩断下来。
那刹那高义完全不感到疼痛,只是看见自己的右臂一下子突然长出了许多,竟到了丈外面对的墙壁上,握着的那柄薄刀紧接嵌入了墙壁内。
他整个身子也跟着撞向那面墙壁,在还未撞上之前,总算转过来,坐倒在地上!
南宫绝没有再追击,剑一抖,嗡的一响。
“卑鄙——”高义和着血吐出了这两个字!
南宫绝冷应:“这本来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决斗。”半身猛一俯,一掌往暗门印下。
暗门硬硬被震碎,与之同时,一面窗棂“哗啦”的碎裂,一道闪电也似的剑光击窜而入,直射南宫绝!掌方收,剑已至,南宫绝面色一变,一剑疾削了出去。
“呛”的一连火花迸开,南宫绝面色又一变,再三剑刺出!
来人身形被震得往上弹起,一偏即已落下,反应之敏锐,动作之矫活,实在不多见,在他落下同时,亦将南宫绝三剑接下!
南宫绝一呆横跨,便要往密室的石阶跃下,来人的剑却已迅急回攻,接连七剑截住了他的身形。
在他身旁那个黑衣人不用吩咐,把握机会向石阶滚落,他虽然快而且突然,可是来人的反应实在迅速,一偏身,南宫绝的剑在他头上空同时,他的剑已洞穿了那个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一声也没有,当场丧命,身体往石阶下滚落,来人也就背贴着地回剑连接南宫绝十三剑斩刺,藉着双剑一夺一撞,偏身跃起来。
南宫绝再刺七剑,都给封开,来人身形与剑配合得恰到好处,身形一稳,剑已然将密室的进口堵住,由而变为沉重,剑势再展,竟有如一道剑墙也似,攻向南宫绝压过去。
南宫绝倒退三步,剑划十字,左手一捏剑诀,拇中指并压在剑柄上,冷笑道:“少林达摩剑,姓祖的?”
“祖惊虹!”
“果然是你!”南宫绝又一声冷笑。“徐阶也插手了,很好。”
语声一顿“嗤”的一剑疾往前刺出,剑光暴射,不可迫视,祖惊虹稳立原地,剑一引,排山倒海般迎前!
剑未相交,两人的衣物已猎然飞扬,旁边的一个几子突然寸断,几上的一个盘载翻倒飞开,那株虬结的短松一下子只剩下光秃秃的虬枝,松针尽散!
盘落在地上,片片碎裂,剑终于相交,书斋中陡然一亮。
两人的身形一合即开,中间空出了两丈距离,剑势却方才一样。
书斋外打门声一直没有停下来,这时候却已迅速的接近。
南宫绝一声:“好剑——”目光一转身形往上急拔起来,人未到,剑先到,老大的一片瓦面剑光中猛扬了起来,一片片碎裂飞激,出现了一个大洞,南宫绝穿洞而出。
祖惊虹没有追,按剑守在暗门旁边,只是倾耳细听。旋即他听到了南宫绝一声暴喝:“走——”激斗声便迅速传下来,一阵呼喝声“追!”“别放走他们”紧接着此起彼落!
祖惊虹剑眉一皱,吭大喝一声:“不要追。”
喝声传出老远,不过片刻,周围一静,脚步声接起,五个侍卫当先冲进了书斋,其中三个是祖惊虹的属下,另外两个目光及处,一齐飞奔到高义身旁。
祖惊虹亦急步走了过去,只看伤口,他便已知道高义已无可救药。
高义靠坐在那边,一双眼睁着,目眦迸裂,一身衣衫早已被鲜血湿透,胸瞠那一道口子隐约可以看见一条条白森森的肋骨,就是这一剑,已足以夺去他半条命,他且只凭着一口气,支持到现在。
“祖兄——”他的语声很激烈:“是徐大人要你来的?”
“来得总算不太迟。”
“真人府那儿我也觉得事情实在太顺利,想不到果然是一个陷阱”
“幸亏得大人及时看出来,否则,不堪设想。”
“徐大人到底眼光独到,有徐大人祖兄等扶助,我高义还有什么放心不下?”高义大笑起来,连笑三声,便自气绝。
扶着他的两个侍卫一齐跪倒,祖惊虹一声叹息,伸手抹下高义的眼帘。
门外即时一阵骚动,脚步声响,徐阶张九成先后急步闯进来。
张九成目光一扫,面色惨变,徐阶的面色亦很难看,脱口得问:“惊虹——”
祖惊虹应道:“大人放心,属下总算及时赶到来。”
徐阶长吁了一口气,张九成仍问:“皇帝真的平安无事?”
祖惊虹冷冷的瞟了张九成一眼:“全赖高义拼了命,死守到那个时候。”
“高义——”张九成奔前去,手一探,那支手突然停在半空,死人他虽然没有见过几个,但亦不难看得出高义已经是一个死人。
徐阶目光一落,嘟喃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好汉,”
祖惊虹道:“他一身本领,但远不是南宫绝的对手。”
徐阶道:“不出我所料,对方志在必得,高手尽出。”
祖惊虹目注暗门那边:“对这附近的环境他们俱都了如指掌,若是说没有人在这儿卧底,绝不可能这样。”
徐阶摇头:“这件事我们可管不到。”
张九成霍地回头,道:“你们去两个人,立即将刘总管抓来。”
门外两个侍卫应命奔出,张九成咬牙切齿的道:“除了刘丰,没有别个的了。”
徐阶看着张九成,叹了一口气,他是叹息这个所谓聪明人,非独看事看不准,用人同样用不当。
张九成听得真切,垂下头,他这内心却很难过,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死了许多人,可以说完全是由于他的错误判断。
徐阶叹着气,道:“这并不是难过的时候!”
“大人神机妙算,还望可以教我。”张九成长揖到地。
徐阶背负双手,缓步踱了开出:“南宫绝一击不中,立即撤退,可见他们已考虑到失败,也是说他们已另外作好了准备。”
张九成追问道:“又会如何?”
徐阶道:“首先当然是严密监视这附近一带,随时准备在途中袭击,阻止你们将圣上送回皇城,王爷的安全,亦甚成问题。”
张九成脱口道:“他们乃是兄弟”
徐阶冷笑道:“裕王既然已忍心弑父,又怎会在乎再负上杀弟的恶名。”
张九成心头一凛,冷汗从头上滴下,徐阶接道:“若是有可乘之机,说不定他们还会再来。”
“那我们如何应付才是?”
徐阶缓缓转过身,忽然问:“掳劫皇上这件事,你们是否已经得到王爷的同意?”
张九成头又垂下:“这”徐阶看着他,叹息道:“你们也未免太大胆了。”
张九成汗流浃背,道:“这件事”
徐阶道:“我明白你们目的在胁持皇上,要皇上下旨传位给景王爷。”
“消息传来,皇上有意在日内宣召裕王进宫,据说就是为了传位一事。”
“那位刘总管的消息?”
张九成点头:“他一向负责打听皇城方面的事情,也一向忠心一片,五年以来,未尝犯过任何过失的。”
徐阶道:“小错也没有?”
张九成摇头,徐阶冷然道:“这样谨慎的人倒是罕见,若非天性如此,其狡猾可想得知。”
徐阶接道:“我倒是喜欢信任那些偶而犯些小过错的人,那最低限度,除了长处外我还知道他短处的,知道可以让他做些什么事。”
“大人教训的是。”
徐阶叹息一声:“我还在奇怪,王爷怎会做出这种事,原来你们瞒着他,擅自作主张。”
张九成道:“王爷的性情,大人相信也很清楚,我们若是先跟他商量,他非独不会答应,而且还会阻止。”
“你们护主情切,是值得原谅的。”
张九成道:“方今道士得宠,太监专权,民不聊生,皇上每天只顾炼丹吃药,不问政事”
“住口!”徐阶断喝。
张九成仍道:“裕王爷平日只懂得吃喝享乐,又爱与道士太监混在一起,所以才甚得皇上欢心,若是由他来继承王位,大明江山,势必不保,只有”
徐阶道:“景王爷也是这个意思?”
张九成道:“王爷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徐阶冷笑道:“那你们是存心做成事实,强迫王爷负上这大逆不道的罪名了?”
“如大人认为这是大逆不道,九成无话可说。”张九成惨然一笑。
徐阶淡然道:“除了掳劫皇上,没有第二个更好的办法了。”
张九成道:“我们只是上了刘总管的当。”
徐阶道:“就因为看出你们的疑点,刘丰才能够令你们上当。”一顿摇头接道:“处事不周,用人不当,张九成,你有几颗头颅?”
“只得一颗。”
徐阶道:“王爷也是只得一颗。”
张九成后背衣衫湿透,徐阶接问:“王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张九成道:“昨天正午离府,入山狩猎,真人府事成同时已着人追回,如无意外,拂晓必归。”
徐阶摇头道:“这狩猎相信也是你的主意。”
“正是——”张九成并没有否认。
“王爷回府之时,米已成炊,当然只得由你们摆布了。”
张九成叹了一口气说:“大人明察秋毫。”
徐阶沉着睑:“我倒要看看,王爷知道了这件事又如何说话。”
张九成只是叹气,两个侍卫即时进来禀告:“刘总管遍寻不见,据说事发之前已离开,一直都没有回来!”
“好一个刘丰,果然早已有安排。”张九成双拳怒握。
“意料中事。”徐阶毫不在乎。
张九成道:“不管怎样,我也要将他抓回来治罪。”
“何必动气。”徐阶笑接道:“这种人反正是活不长的。”
张九成一怔,徐阶又说道:“裕王府那边是绝不会留他活口的。”
“他到底有功劳。”张九成不以为然:“裕王爷只怕巳视之为心腹。”
“那更就绝不会留下这个心腹之患。”
张九成沉默了下去,不能不同意徐阶的说话。
徐阶继续说道:“一个人卖主求荣,有一次,亦会有第二次的,既然已再没有用处,自然是杀了省事。”
张九成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徐阶移步到暗门之前:“我们也该下去看一看皇上,方才一番厮杀,皇上相信已经受了很大的惊吓了。”
张九成苦笑,欲言又止,徐阶方待问,一个侍卫已匆匆进来以急速的语声道:“王爷回来了。”
徐阶吁了一口气:“也正是时候。”
一阵急骤的脚步声接传至,景王在十数个侍卫护卫下,迅快的奔入书斋。
他长身玉立,一脸正气,目光闪亮,举止矫活,内外功显然都很不错!
张九成急忙迎上,景王目光一转,落在徐阶的面上,一怔:“徐大人。”
徐阶欠身施礼:“王爷安好。”
景王一笑:“只怕很不好了。”
“王爷言重。”
景王目光从徐阶身旁落下,再浇在高义身上,面色一变,脱口一声:“高义——”急奔前去,也不避血腥,将高义的尸身抱起来,神情激动,绝不像是做作。
张九成战战兢兢的上前,道:“南宫绝率领杀手连夜到来偷袭,又有刘丰做内应,高义他们措手不及”
“南宫绝为什么突然前来偷袭?”景王迫视张九成!
“王爷恕罪——”张九成跪倒地上。
“你们到底闯了什么祸?”
“九成该死。”张九成拜倒。
“快说!”景王厉声催促。
“九成斗胆,乘皇上御驾真人府的机会,令高义将皇上掳了出来。”
景王面色骤变,张九成接道:“哪知一切都是出于裕王爷摆布,高义将皇上送进书斋密室,南宫绝的人便来偷袭了。”
“你与我说清楚!”景王震惊,追问下去。
张九成不敢隐瞒,将事情的始末细说了一遍,景王越听面色越难看,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也不知道是惊惧还是愤怒。
徐阶祖惊虹一旁看得清楚,从景王的反应看来,显然是毫不知情。
张九成一直都不敢抬头,说到最后,声泪俱下,连声该死。
景王好一会心情才平静下来,道:“你真的是该死,但事已至此,即使将你杀掉也于事无补。”
徐阶插口道:“他虽然胆大妄为,究根到底,毕竟出于一片爱主心切,罪无可恕,情有可原。”
景王长叹道:“本王这不忠不义不孝的恶名,却是倾尽了黄河之水,也洗之不清的了。”
徐阶淡然道:“掳父夺位虽然是罪人,比起弑父祸弟来却要轻得多。”
景王转看高义道:“本王只是可惜高义他们。”目光再落:“他们追随本王原是希望有一番大作为的。”
徐阶笑问:“这作为难道还不大?”
景王怔住,徐阶接道:“他们九泉之下,相信绝不会有一个后悔。”
景王沉吟不语,徐阶看着他,暗自点头。
这个人虽然有些急躁,但仍然不失冷静,处变不惊,又能得高义等人不惜为之殉死,可见实在是一个领导之材!
再将他与裕王比,徐阶口里虽然没有说,但心中已立定了主意!
景王沉吟着将高义放下,转对张九成道:“起来。”
张九成爬起身子,景王随向徐阶施礼:“徐大人相助之恩”
徐阶忙回礼:“王爷言重,徐阶食君之禄,原就该担君之忧,又怎能坐视不理?”
景王一怔,道:“这件事可是九成他们”
徐阶叹息道:“王爷亦明白,虽然他们是先动手,却是裕王方面诱发,但是追究起来,两方面都要负责。”
景王试探道:“徐大人真的只是为了父王?”
徐阶淡然道:“若是裕王,就不会问这句话的了。”
景王苦笑,又问道:“本王实在不甚明白,徐大人何以会偏帮本王。”
徐阶道:“也不难明白。”
景王只是望着徐阶,徐阶道:“这种事谁都知道迟早是一定会发生的了,所以在朝文武官员,无不早已作好了选择。”
景王并不觉得奇怪,他早已得到消息,也多少知道在朝文武官员的选择,只是在此之前,他仍然不知道,也看不出徐阶竟然会投向自己这方面。
以徐阶平日的行事作风,应该是投向裕王那方面才对,因为徐阶从来都不反对皇帝宠信道士太监的,又将献给神仙的青词写得那么好。所以徐阶现在选择了他这方面,他反而殊感诧异。
但他也没有怀疑徐阶的诚意,若非徐阶及时看出破绽,率人来到抢救,皇帝现在已倒在裕王来人的手下,万事俱休。
徐阶一顿又说道:“这一点王爷相信已经很清楚,很清楚的了。”
景王颔首道:“而且以为徐大人已经作出了选择。”
“投靠裕王那方面?”
景王道:“徐大人的青词写得很好,也很懂得做官。”
徐阶微喟:“王爷只是看到这些?”
景王道:“徐大人仁心爱民这一点,本王也看得出来,那也是事实。”
徐阶道:“方今天下是怎样一种局势,王爷当然是很清楚的了,太监道士若是再闹下去,大明要不亡才是奇怪,但皇上宠信道士太监,谁要阻劝,有什么下场,之前已经有很多例子。”
景王道:“这所以徐大人不敢反对。”
徐阶说道:“下官年纪已不少,官就是不做,其实也落得清闲,只是一想到,继位的将会是什么人,又将会做出什么事情,还是不由不强自硬干下去。”
景王动容:“徐大人一片苦心,本王可是到现在才知道。”
徐阶叹息道:“知道下官真正的用心的人,事实上是少了一些。”
景王歉疚的道:“本王”
徐阶道:“以王爷的耿直,当然一直都瞧不起本官。”
“幸好本王知道得还不算太迟。”
徐阶道:“在朝文武官员既然都已经作好了选择,下官又岂会例外,在更早之前,下官已经决定为王爷效命,所以才会如此留意王爷的动态。”
“也幸好如此,”景王由衷道:“徐大人此恩此德,本王绝不会”
徐阶淡笑道:“王爷这样说,不觉得太见外?”
景王豪笑道:“那本王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徐阶道:“这也不是说话的时候。”
景王立即问:“本王下一步,敢问徐大人,又该如何走?”
徐阶道:“下官以为,我们现在应该先去一见皇上,看皇上情形如何再作打算?”
“父王——”景王心头一凛,他是突然省起,到现在仍然不见皇帝现身。
“父王到底怎样了?”景王忙问张九成。
“皇上——”张九成一顿,偏身道:“还是请王爷下去看一看。”
景王面色一变,看看张九成,没有再问,急步走到暗门的旁边。
往下望去,密室有灯光透上来,可是一些声音也没有,景王随即移步往下走去。
徐阶也不敢怠慢,一面走一面吩咐:“惊虹,你小心守着这书斋,裕王府的人虽然不一定会重临,但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祖惊虹道:“大人放心。”
徐阶点头,拾级而下,张九成亦跟了下去。
石级的两旁都嵌着长明灯,二十级之后一折,又是二十级,尽头是一道铁栅,景王伸手抓住了旁边一个灯座,左一转,右三转“格登”一声“轧轧”声接响,那道铁栅往上升起来。
铁栅后面是三道珠帘,穿过珠帘,是一座布置得虽然华丽,仍不失清雅的密室。
密室的通风设置非常,并没有予人任何不适感觉。
对门是一面三曲屏风,左右写着诗,当中画着一株苍松,虬枝屈伸,松枝上两支白鹤,一支垂首轻啄着肋下翎毛,一支展翅欲飞未飞。
松鹤之外,还有一轮明月,那绝无疑问是出自高手笔下,松鹤俱都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便是那一轮明月,亦有如真的一样,散发着清冷的光华。
皇帝就坐在这面屏风之前的地毯上,身上仍穿着那件写满了字的白衣。
他的眼睁着,呆呆的望着屏风上那一轮明月,一面的表情似笑非笑,那种表情绝难在正常人的面上发现。
景王等走到他身旁,他仍然没有回头,仿佛并没有发觉他们接近。
看见皇帝仍能够那样坐着,景王才放下心来,一拜跪倒,膝行上前,方待开口请罪,皇帝已然发出笑声。
那种笑声说不出的怪异,就像是一个人清早醒来,突然发觉前后左右,全都堆满黄金。
景王从未听过这样的笑声,怔在那里。
徐阶亦不例外,他在景王身后一旁跪下,听得笑声,先自一怔,随自膝行上前。
“父王——”景王终于叫出了这一声。
皇帝继续笑,双肩耸动,衣衫阔大,人却是那么消瘦,使他看起来,活脱脱就像是一支大猴子。
景王又一怔,霍地回颐望着张九成:“你们到底怎样了?”
张九成伏地道:“这与我们没有关系,皇上醒来便是这个样子。”
景王怒道:“你若不说清楚”
“王爷息怒——”张九成随即解释:“皇上平日为求长生不老,不住练丹吃药,那种东西吃得多了,对精神难免有些影响,蓝田玉的召鹤之术,令皇上更大感兴奋,由此而陷身幻境,不能自拔。”
“胡说八道!”景王仍然怀疑。
张九成不敢抬头,接说道:“王爷大概还记得,高义的父亲,太仆卿高大人曾经说过,皇上坐朝都是恍恍惚惚,有时候无故发笑,言谈举止完全不能够自我控制。”
“高大人不错是这样说过。”
“也所以高大人才会不惜冒死上疏。”张九成又道:“那些药若是真的能够长生不老,那邵元节陶仲文两个道士也不会为病魔所缠,疾逝真人府,但若非能够引导皇上进入幻境,皇上也不会如此信任他们。”
景王目光转向徐阶,自从被迁出皇城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皇帝,但徐阶身为首辅,侍候帝侧,应该清楚。
徐阶轻叹一声:“这是事实。”
景王垂下头去,徐阶接道:“幻境之中,有什么事不能够从心所欲,道士之所以得皇上宠信,也就为他们能够令皇上得到现实生活中不能够得到的满足。”
“可不是——”张九成接道:“九成曾经冒险吃过那些丹药,虽然不太多,却已有飘飘欲仙,不知人间何世的感觉。”
徐阶道:“那些丹药下官也曾找人小心研究过,主要的成份,都是一些有麻醉作用的生草药,一般拿来疗伤止痛,外敷的多,甚少内服,多服了令人思想反应变得迟钝麻木,亦意料中事。”
景王怔怔的聆听,膝行上前,皇帝始终一些反应也没有,自顾在怪笑。
那种笑声有时显得很兴奋,有时却透着淫邪的意味,他们并不难听得出皇帝到底在幻想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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