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燕凌天际此危境,一身绝顶武功身方始尽数挥发出来。只见一时间刀光大盛,将在战三人的身形完全淹没。
刀光一瞬即逝,接着一阵清脆声音响起,却是项庄掌中长剑片片碎裂,仓皇后退。他虽悟出燕家刀法的精要,然而毕竟修习时光太短,燕凌天却是浸淫刀法数十年,已臻至炉火纯青、无坚不破的至高境界,硬拼之下,始终嫩不胜老,反被燕凌天刀招上的强劲内劲把兵刃震成碎片。
长江田却已在三丈开外,阵式森森,目光炯炯注视着场中情况,一派宗师气度。
燕凌天一刀却敌后,微微气喘。刚才一刀,已使出了他的毕生功力,非但伤不及长江田,而且那一刀的内力稍逊一筹,反为长江田掌刀所入,实是奇险无比。此刻他目光所及,尽是长江田的双掌,心中忖:“这厮与我齐名,功力不在我之下!若果单打独斗,燕某决不畏惧,然而多出了这一个项庄,倒真有点儿棘手。”说道:“夜惊,你去领教一下这位大爷的高招。”
袁夜惊道:“是。”纵身上前,双手一错,发出铿锵之声,原来这是铁铸的一双手套。
燕凌天忽觉背心一痛,风府穴已给袁夜惊制住,嗄声道:“夜惊”要穴受制,再说不出话来。
长江田悠然道:“你死了之后,袁大爷就是凌天堡的堡主了。他只须杀一个人就能当上堡主,这帮买卖真划算得很。”
燕凌天暴喝一声:“咤!”一股强大内力自背心而出,袁夜惊双手给震得外拗,喀嘞喀嘞两声,骨臼已然折断。
同时,白光幻起一道长虹,燕微生穴道顿解,伸手一捞,回身挥刀便劈。
原来却是燕凌天掷出单刀,以刀柄撞解燕微生的穴道。燕微生与父亲喂招惯了,早有默契,穴道解开之后,想也不想,接刀、回身。出刀三招一气呵成,期间全无任何思索。
沈素心猝不及防,惊觉之时,刀锋已然入体,叫声:“哎呀!”
燕微生一刀伤敌,劈人沈素心胁下一寸三分,见着沈素心鲜血泉涌,泛起一阵不忍之心:“难道我就这样杀了她?”
如果沈素心只是骗了燕微生,甚或是伤了燕微生、害了燕微生,他生性豁达,这必就此放过,然而,沈素心却是杀掉了柳笑语!
燕微生如若不杀沈素心,焉对得起柳笑语的在天之灵?
他一咬牙,仰天长叹道:“笑儿,我为你报仇来着了!”手上加劲,便要把沈素心一分为二!
就这样缓得一缓,一道强大劲风掩至,燕微生只觉强气扑面,这一刀再也切不下去,只得收刀而退。
一条手臂冲天而起,燕微生哭叫:“爹”飞身上前,抱住了父亲。
燕凌天昂然挺立,右臂赫然已失,鲜血狂啸而出。先前他震断袁夜惊的臂骨,使出了十二成的功力,长江田乘虚而入,以掌作刀,砍断他的右臂。天下无双的燕家神刀,从此不能在他手里使出来了。
燕微生为父亲伸指封穴,止住血流,只听得父亲道:“孩子,不必理我,快逃!”
燕微生道:“不!”拉住父亲,直往门外奔去。
项庄换过长剑,守在门前。燕微生还未出刀,他抢先一剑伸出,恰好是燕微生空门所在。
燕微生进位受阻,无法出刀,只得退后两步。
燕凌天沉声道:“这剑法是谁教你的?”
却听得长江田道:“是老夫教他的,专门用来克制你们燕家刀法。”他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焉能容这两名生平大敌逃出门外?略一察看沈素心的伤势,知她并无大碍,便抢上前,截住二人。
燕凌天道:“你们从何处得悉燕家武功的奥秘?”
他这次失手,因是由于遭暗算、遭围攻,然而关键原因,却是由于长江田得悉了燕家武功心法。袁夜惊制住他的风府穴,正是他的练门所在,使得他大耗内力,使出少年时贪玩、从一名奇人身上习回来的“大震穴道秘法”震退袁夜惊,方始给长江田乘虚而入,砍断他的右臂。否则以他的武功,至不济也可带着儿子,杀出重围。
长江田笑道:“你的宝贝儿子有一位要好得要命的小书僮,名叫六安,要好得连燕家刀谱也给了这位小书僮”
燕微生道:“六安?他把刀谱给了你?”
长江田摇头道:“给?这世间哪有这样便宜的事?他开价二十万两成交,我跟他买下来的。”
燕微生咬牙道:“六安,你好!”长江田道:“你也不用恨他,老夫已为你报了仇。成交后的第二天,他已给项庄大卸八块,抛了入长江。”
燕凌天道:“交易赖账,还要杀人灭口,怪不得你的生意老是做不大,要靠霸王门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来发财了。”
他重伤之下,面对仇人说话,依然平平稳稳,不带一丝颤抖。外人骤耳听来,只以为他是跟友人谈笑风生。
长江田道:“燕大侠此言差矣。我田老三做生意一向有买有赔,认真至极,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风声一旦泄漏出去,只怕便杀你不成了,因此才非得杀这小子灭口不可,真是遗憾。”
燕凌天道:“原来如此。”转头向项庄道:“项庄舞剑,志在沛公。据说你精研剑法多年,就是为了破我的刀法?”
项庄点头道:“正是。”
长江田道:“我既是楚霸王,你当然便是沛公刘邦了。他不杀你,杀谁去?”
燕凌天道:“只可惜你们忘了一件事。”
长江田道:“是哪件事?”
燕凌天道:“刘邦、楚霸王这兆头不好。你们忘了刘、项之争,最后是谁胜了?”
长江田悠然道:“说得好。此刻倒看你能否反败为胜了。”
他话刚完,燕微生一刀横劈,朝项庄腰间劈去。
项庄识得这一招是“横断昆岗”不待燕微生刀招使上一半,反剑直挑燕微生的手腕。燕微生这一刀若然使足,不啻将手腕送至他的剑锋。
岂料燕微生这一招虽是“横断昆岗”招式不变,刀势却使高了一寸七分,项庄那一剑刺他不着,他的那一刀直往项庄胁腹之间砍去。
适才燕凌天和长江田对话,燕微生一直盘算这招似是而非的招数,希冀一举击杀项庄。项庄武功不在燕微生之下,燕微生受伤未愈,更不是他的对手,如若二人一招一招对拆,燕微生这一刀决计伤不了他。只是项庄自以为熟知燕家刀法,满以为先发制人,谁知反倒中了燕微生的圈套,惊觉之际,剑招已然用老,眼看便要给一刀分成二截。
千钧一发之际,项庄身子急速向后,身法之奇诡,似非凡人所能企及。硬生主避开了燕微生这一刀。
燕微生暗呼:“可惜!”
项庄却道:“多谢门主相救。”
救他的人却是长江田。危急间,他扯住项庄的腰带,拉后五尺,救回项庄一命。
长江田拍掌道:“虎父无呆子,佩服,佩服。”
项庄一挺长剑,还欲出手,说道:“小子,我们再来!”
长江田摆手道:“你不必打了,先包扎伤口吧。”
项庄只觉身体凉飕飕的,衣衫红了一大片,却是已给燕微生的刀气伤及肋骨,心下骇然。
长江田擦身而上,半空中出现了漫天掌影。
燕微生只见来掌快得惊人,竟似有百数十张掌影同时分拍自己全身,连先后次序也分不清,更遑论出招档架,暗暗惊异:“这厮的掌法没什么出奇,只是恁地如此快法,却教如何抵挡?上次在木屋与他交手,原来他还未用尽全力!”
百忙之中,只能使出燕家刀法的“罩”字诀,以密麻如金钟罩的刀势守住全身,只管使刀,也不理会对方如何攻击,至于反攻,却是不能的了。
燕凌天身经百战,虽是断了一臂,对于长江田的一招一式依然瞧得清清楚楚,只是重伤之下,斗力大减,单以左臂挡招,更是不便,若非燕微生分挡了长江田的一半招数,早已为长江田所格杀。
长江田招式奇幻,竟能以一围二,燕家父子在他密麻如雨的攻势之下,只有招架之功,任何一人要想逃出这道掌网包围,却是无此可能。自然,要燕家父子任何一人舍父或舍子而逃生,他们也是宁死不为。
长江田道:“黄河燕,你还能再挡我五招吗?”
燕凌天精力已尽,口不能言,心下叹道:“不能了。不出三招,我燕凌天便要死于这奸贼之手,真是可恨啊!可恨!”
长江田蓦地收起快掌,轻飘飘一掌拍出,说道:“燕凌天,算是顾念你我齐名多年,让我给你一个痛快了断罢!”
这一掌看似轻松,却是长江田功力所聚,燕凌天一看,更知自己决计挡不住、闪不了,心道:“我命休矣!”多年来快意恩仇、纵横无敌的种种事情快速从心头掠过。
那边厢,燕微生却连这必杀一掌也见不到了。长江田出杀招之前,使了一招“运转乾坤”燕微生为他内力所控,身子团团转圈,转得头昏脑胀,恐防长江田乘虚而入,急使刀法将自己铁桶般密麻封住,却哪里知道老父的性命只在一瞬之间?
喀嘞一声,长江田一掌重重拍下,那人内脏碎裂,口吐鲜血。
长江田惊呼:“散云!”
原来千钧一发间,横里扑出一人,硬生生为燕凌天捱了这必杀一掌。这人却是长江田的儿子:田散云!
田散云重伤垂危,口角源源流血:“爹,你名利俱全,何故做出此等天理不容的事情来?”
长江田又惊又痛:“散云,你为救这两名外人,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
他行事之际,为免儿子发觉,先点了田散云的昏睡穴。谁知田散云不知何故,竟尔中途醒来,坏了老父的大事。
田散云道:“爹,你多行不义,坏事决不能再做下去”
长江田不怒反笑:“你这是教训老爹来着?”
田散云蓦地扑起,双臂牢牢抱住长江田,叫道:“燕兄弟,你们快点带着燕大侠,逃离此处!”
燕微生见他不停呕血,血中夹杂着内脏的碎块,心下大痛:“散云只舍命来救我父子,如果我纠缠于跟他同生共死、娘娘腔的你拉我扯,而不竭力逃出去,反倒是对不住他了。”一把抱起父亲,往大门便冲。
项庄受伤不轻,然而知道此两人事关重大,挥剑来阻,猛地见到一道惊虹白光闪起,刀光之盛,前所未见,挥剑也挡不住,情急之下,左手剑诀成爪,运力一夺,终于夺下了燕微生掷出飞来的单刀,然而掌心一凉,四根手指运同半片手掌已给削断。
这一着叫“盘古开天”乃使燕家刀法的最后杀着刀既脱手,敌人不死,自己便只有任由宰割的分儿,是以非到最后关头,决不使用。
长江田眼巴巴看着燕家父子逃出大门,心下大急。然而儿子却不知怎地,似乎内力大增,一双臂胳像铁铸般,挣也挣不脱,吼道:“你这忤逆儿子,竟然联同外人来对付老子?”
田散云的内力当然没有大增,只是他死命抱住父亲,双臂脱了力,知觉全失,犹如死人的僵硬骨头,自然极难打开。
他断续道:“爹,积点阴德,放过他们吧。”
长江田见儿子目光涣散,知他五脏尽裂,性命难保,一咬牙:“是你忤逆在先,倒不能怪老父无情了!”振臂而起,田散云双臂给他的内力硬生生震断!
田散云双臂尽断,倒在血泊中,叫也叫不出来,只是低声呻吟。
长江田看也不看他一眼,飞身追出庄外,却哪里见到燕家父子的人影了?
他气忿莫名:“都怪自己太过托大!为了不想给太多外人知道我狙杀燕凌天,没有把精锐亲信调来围住庄子,致使给这两父子逃走了,真是失策!”
什么这倒并非他的失策。当日商议狙杀燕凌天,沈素心亦曾经提出找精锐高手围住铜雀庄,确保燕凌天有入无出、插翼难飞。只是长江田提出异议:“燕凌天是向等样人?若然庄中摆出‘有入无出’的杀阵,他又焉会蠢得进庄?”
长江田审视地上脚印,要待视察燕微生往何处逃了出去,却听得身后沈素心的声音道:“姑苏巷弄繁多、水道纵横,你迟了这一会才追将出来,恐怕一时三刻,未必找得着这二人。”
只见沈素心已然换过一袭新衣,胸腹间高高隆起,虽然包扎了伤口,近望起来,依然是艳光外蕴,不可方物。她道:“咱们加派人手,搜索全城,并飞鸽传书,着四大凶兽守住黄河岸口,看这破了手臂的老狮子,如何插翼飞回老巢!”
沈素心顿了一顿,又道:“此刻首要事情,反倒是先把袁夜惊的臂伤治好,想办法尽快送他回到凌天堡,方是正经。”
长江田一想恍然,纵声大笑:燕凌天断了一臂,儿子燕微生未成气候,何惧之有?唯一可恐的,不过是燕凌天回到北方,倾凌天堡之力南下,与长江田决一死战而已。若然袁夜惊先一步回到凌天堡,接收堡中势力,燕凌天纵然有命回堡,也非得把性命断送在老巢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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