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有枕,连到梳妆的用具样样俱全,就是缺少被褥,心里暗道:“这怎么睡法?深夜里岂不要冷死人?”
那妇人察形观色,早知其意,微笑道:“这就是你几年中应该睡的地方,你认为没有被褥么?其实这里并不冷,温犀角虽挂在厅上,但暖气仍然透进房里来,你初来真个怕冷就把厨房一里的元阳石拿来房里,恐怕还热到你要出汗哩!我刚才说要收拾,只是因为你太小,睡不了这么高的枕头,得替你磨矮一点罢了!”说毕,从衣底抽出一把冷森森的短剑往床上那方大玉枕一削,立即削下一块厚约寸许的玉版,然后用剑把玉枕的棱角仔细磨平。
看来宝剑削玉倒是容易,只要一剑就行,但要磨滑那些起棱的地方,倒是不很简单,刨了好一会,才算竣事。
那妇人收剑笑道:“霜儿上去躺着试试看合不合适?要是不合适,我再把它刨矮一点。”
王紫霜漫应一声,爬上床去一躺,觉得那玉枕虽略微高了一点,但想到自己还要长高,刨矮容易,垫高却难,而且又不愿让师傅劳神,所以说一声:“霜儿睡得正好!”那妇人看在眼里,笑道:“刁丫头的心意,当我不知道?现在虽略微高些”指一指削下来那块玉版,接着道:“待将来你要加上这一块的时候,你的艺业也差不多可以下山了!”接着叫她下来,把刨下的玉屑和那块玉版收过一边、走出卧房,直往厅后。
王紫霜随着师傅一到厅后,就见锅、炉、碗、铲、杯、筷、盘、碟,无一非玉,而且晶莹夺目,一个大玉柜旁边,还有半缸清水,暗道:“这真是邪门,有炉没火怎么煮东西吃?”
那妇人望着她笑道:“你总觉得这里奇怪吧?可笑世人为了‘金玉满堂’四个字,争得你死我活,而这里的金玉,却毫无用处。千丈高峰整个是玉,峰下一个深谷的雪层下面,真是遍地黄金,那些东西又笨又重,又冷又硬,又不能当饭吃,反而此不上这块石头有用。”
说到这里,朝炉里一伸手,就拿出一颗鹅卵大小的黑石在掌上,继续道:“这种就是元阳石”
王紫霜看那黑石,不过是圆滑滑,黑黝黝地,毫无出奇之处,不由得笑起来道:“这种石,河里多着哩!”
那妇人失笑道:“你当这是河边捡来的鹅卵石么?”
王紫霜心里暗道:“不是鹅卵石是什么?”却听她师傅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元阳石。当初混沌初开,鸿蒙始辟,天上十个太阳并行,不分昼夜,晒得树木起火,江河枯竭,人兽禽虫不但没有东西吃,还要被晒得焦头烂额,以致于引起箭神后羿愤怒,自己跑上不周山顶,观望了很久,才看出原来十个太阳里面,除了一个真的之外其余九个都各有一只金乌衔着飞翔,后羿一怒之下,把那九只金乌统统射死,它们所衔的太阳同时散落在地上而变成这种元阳石,说起来,天地间也不过只有九个”
关于后羿射日,嫦娥奔月这一类故事,王紫霜倒也听自己的妈妈说过,此时点点头道:
“那不过是传说罢,难道竟是真的?而且这故事里面也有假。”
那妇人愕然道:“你怎见得故事里面有假?”
王紫霜蹶着小嘴道:“怎么不假?明明是乌鸦,卸偏要说是金色的,要真有金色的乌鸦,那也该有白色的乌鸦了!”
那妇人也不禁失笑道:“看不出你这丫头还有点鬼心思,先不管乌鸦是黑的是白的,但这块元阳石难找是真。这还是我初来这里的时候,因为还要吃人间的烟火,而这里却无法找到火种,每天只好挖点雪莲、雪藕、雪芝来填饱肚子。但是,这些千年灵药,上古奇珍,起先没有人去吃它,当然遍地都是;到有人吃了,却无法再生,所以越吃越少,越找越困难,幸得快到绝粮的时候,我蓦地记起对面那个深谷里有一潭沸腾腾的清水,不受冰雪的影响。”
王紫霜诧道:“天气冷的时候,也不结冰?”
那妇人笑道:“那会结冰,连到天山飞雪落到潭面的上空,也化为雨水落下,所以,我开始猎一些雪狐、雪鼠,剥净之后,把它放到潭水里面,果然过不了一会,就有熟的来吃了!”
王紫霜“啊”一声叫起来道:“那倒是好哩!”
那妇人笑道:“好倒是好,可是,由这里走到那边,要翻越两座雪峰,而且削冰千丈,上下也不方便,连那只白鹫也不敢直飞下去,但它却帮助我得到这个宝物,要是没有它,才真个不行哩!”
王紫霜见说白鹫竟能帮助自己的师傅取宝,不禁抬头一望,但是,这座石窟已在玉峰的腹心,上面还有千载的积雪,望不到什么东西。
那妇人望她脸上,又道:“孩子!你看什么?这里离开峰顶还有好几十丈哩!鹫儿已经飞往对崖去了,你那能够看得到它?”
王紫霜笑道:“我想那白鹫怎能帮助师傅取宝?”
妇人笑道:“痴丫头!这还不如我告诉你来得快呀!因为我看了那潭沸水,想到潭底必定有什么宝物,所以,我骑着鹫儿由上空仔细看下去,幸亏潭水清澈见底,一目了然,惟有这一块却是黑的,而且滚滚翻腾的水泡,就由这块黑石的旁边往四周扩散。我看出这种情形,心知这块黑石有异,联想到宣古奇珍元阳石来。我决心要把这块异宝拿到手,只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用冰蚕丝结成一张鱼网。由鹫背上抛下去,把这块元阳石捞了上来,你这时看这块异宝和黑鹅卵石一样,但你一用水泼到它上面,立刻就冒起白烟,所以我特地做这个储水的炉来用它,只要把水放进炉里面,元阳石立刻起作用,上面再架上玉锅,炒菜煮食不都很方便了?要像你说河滩里的鹅卵石就是元阳石,岂不把河里的鱼虾统统煮熟?”
王紫霜听到后面两句,不禁脸红。
当天、那妇人又拿出几种丹药给王紫霜吃了,一面告诉她在雪峰上如何找到吃的,一面传授练功的口诀。
王紫霜住在圣母峰上,练功、读书,暇时便和雪人追逐,骑鹫遨游,倒也十分快活。岁月如流,转眼间已是三年。仗着自己聪慧用功,各种艺业已学了十之六,那妇人见她进境神速,也着实喜欢。
这一天,王紫霜见师傅练功未毕,不敢打扰,独自走出外面找雪人打架,却是半个也找不到,只好默默地练了一回剑术,正练到紧张的时候,忽听到身后“噫”了一声,还以为是师傅到来督率,忙加紧练下去,那知还不到三招,后面又一声:“孩子!你错了!”而且是个男人的口音。
王紫霜记得当初来到这里的时候。师傅曾经说过圣母峰头,无人能达,自己在上住了几年,果然不见半个人迹,这时忽然陌生人到来,而且凭自己的艺业竟不能察觉,直惊得急忙转过身躯,却见一位神情清逸,飘飘欲仙的中年书生站在面前不远,忙叱一声:“你是谁?”那中年书生也不管她的问话,反而道:“孩子!你那一招‘衣袂生塞’用错了,应该是上挑才对,但你却是平削,你师傅在里面吗?”
王紫窃听那中年书生竟能说出她所用的招式名称,已是十分骇异,但女孩子到底好强些,而且又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物,只问自己师尊,还要批评自己的剑法,不由得有点羞恼“哼”一声道:“你是谁还没有告诉我哩,问我师傅干啥?你知道我师傅是谁?”
那中年书生好像故意呕她似的,微微一笑道:“你师傅不是白衣姑吗?只要对她说有人来找她,她就知道是谁来了!”
其实王紫霜虽然学艺数年,然而她的师傅到底叫做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平日只是“师傅,师傅”喊着,白衣姑也只是“乖孩子”、“孩子”、“刁丫头”、“痴丫头”这样呼唤她,这时见那书生说出“白衣姑”三字,骤然想到自己的师父日常穿有一套白色的衣裳,敢情真是“白衣姑”但她仍摇摇头道:“我师傅穿白衣是不错,可不是白衣姑,而是白衣仙姑!”
那中年书生笑起来道:“管她姑也好,仙姑也好,你只需进去告诉她一声罢!”
王紫霜对于自己的师傅,已敬佩到极点,此时听来人的口气,似乎对她的师傅并不见得十分尊敬,心里大为不满,把剑捧在胸前,冷冷道:“你要不说你是谁,我就不替你进去说!”
那中年书生笑道:“那么我就自己进去!”果然移步往玉穹门走去。
这一来,王紫霜可急起来了,娇叱一声,双脚一跺,身形如激箭般平射过去,把穹门挡住,手中剑往前一指道:“你敢再来,我就给你一剑!”她知道师傅给她这枝白霓小剑,带有长长-尾,锋利异常,寒森森的银光四射,料定那中年书生必不敢上前,迫他说出姓名,然后替他传报。
那知中年书生反而哈哈一笑道:“你试试看我进得去进不去?”
王紫霜气得直瞪双目,待上前进招,却因摸不清来人底子,恐怕师尊见怪,那知道一犹疑间,眼前骤然一花,头发上似有微风拂过,再看面前那中年书生,已经不知去向。她仍然疑疑惑惑地又走出几步,挑上被雪人堆起的雪峰,纵目四望,仍然看不到什么异象,只得走回玉室,待把所遇的事,向师尊禀告。
那知人刚踏进第二进大厅,就听到师傅的口音在房里笑道:“你这个人呀!几百岁了,还要捉弄我的孩子!”心里骤然一惊,急忙停步。
白衣姑已在房里扬声道:“霜儿到房里来!”
这又是一件奇事,王紫霜进入师门习艺三年,从来就没有进过师傅的卧室,这时破例见召,不知是祸还是福?应了一声,战战兢兢推门进去,一眼看那玉榻,只惊得她几乎发怔。
原来那榻上坐着的,正是在玉室外面自己不给他进来,而遍寻不着的中年书生,只见他神态悠然,微笑望着自己,而自己的师尊反坐在榻旁的玉椅上。这时心里虽明白那书生必是师尊的至友,但不知应当怎么称呼,只好朝师傅轻唤一声,就垂手侍立。
白衣姑见她局促那样子,不禁好笑道:“霜儿!你觉得奇怪么?其实这也难怪,我原打算再过几天,就要把我的来历告诉你,料不到他却来早了几天”朝中年书生一指道:
“他是我的老伴,外号紫虚上人,我们都是南宋时人,因为眼见像岳王那种叱吒风云的功业,到头来仍落得一家冤死,我们不过是他手下的蚁卒,能够有什么了不起的气候?所以联手行道,专诛奸恶,后来无意中在一位垂死的老前辈手中,得到一部‘紫府金匮录’,才想到红尘十丈尽是些淫恶奸邪,不如觅地隐居,还我自由自在,幸而苗山炼道,略有小成。百多年前,我夫妇两人为了修炼至高无上的紫府道业,求鲍葛双修,才各自分开,我便来到这寰宇最高的圣母峰,他则隐居在琼崖的蒙天岭,一天一海,各自潜修。百年前因看到红尘下妖氛渐起,弭劫无人,才动收徒的念头,不时下山行道,在太华绝顶正邪两方骤众决战的时候,我夫妇为了保持正派元气,赶到当场,以余子虚和白义姑的假名应战,双剑合璧,把当时正派人士最强的对头九凶十恶同时诛戳(事详拙著“天南双剑”一书),因此,江湖上就以讹传讹,把我们叫成紫虚上人和白衣姑”
紫虚上人见自己的老伴,话盒一开,说个没完,王紫霜一双秀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忙道:“怡妹!你叫这孩子坐下来再说罢!”
白衣姑失笑道:“我真个忘了”指一指身边另一张玉椅道:“霜儿就坐着罢!”
王紫霜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师尊竟然也有丈夫,而且又偏是自己阻拦不给进门的人,此时见命她就坐,不但不敢坐下,反而“扑通”跪倒,磕头叫道:“师公!徒儿不”
紫虚上人不待她吧话说完,哈哈一笑,袍袖一拂,竟把相隔数尺的王紫霜凭空捧往玉椅上,并还笑道:“不知不罪,我是故意和你闹着玩的啊,不过,你那一招‘衣袂生寒’手劲上确是偏了一些,还要小心改正哩!”
王紫霜被紫虚上人露出一手“虚空接引”把她送上玉椅,已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时必恭必谨地应了一声:“是!”白衣姑却笑道:“他在这里还有十天住,你尽磨他教你几手好了,省得将来遇上于志敏,被人家欺负你!”
王紫霜忙问道:“师傅说的于志敏是什么人?”
白衣姑笑道:“就是他的徒弟,年纪和你差不了多少,可是比你还要刁钻鬼怪,不知道被你师公纵成什么样子?”
紫虚上人笑道:“我何曾纵容过他?”彼此相视一笑。
由这一天起,王紫霜一颗天真纯洁的心,起了一种无名的荡漾,时时把于志敏描成一种顽皮型的人物,盘算着将来要是遇上,应该怎么较量,怎么应付。但是,紫虚上人在峰上十天小住,她确也得到不少好处,因为白衣姑授给她的是至柔功夫,紫虚上人授的是至刚功夫,刚柔相济,艺业也就日新月异,待两年后奉命下山的时候,她的各种艺业已臻化境。
这一天,天清气朗,万里无云,王紫霜抱着凄惶的心情,拜别五年来朝夕相处的师尊,离开了大雪飘飘,罡风凛冽的银色世界,在白鹫的背上,贪婪地不断回头看看五年来游息的地方。然而,鹫飞神速,还没有看上几眼,那高耸的雪峰,已经显得有点微茫了。
忽然,那白鹭“嘎”一声长鸣。头部往下一低,竟一泻千丈,双翅一敛,已落在地面上。
王紫霜知是师尊所说的地头到了,但是,四面还是重山叠叠,峰际横云,白鹫所降落的地方,不过是一块方圆一二里的小盆地,这时日正当中,连东南西北都不易辨别,只得跃下鹫背,摸一摸它的颈子道:“鹫师兄!请你在上面引着路,待我走上道路,你再回去好吗?”那白鹫果是千年灵物,闻言“嘎!”一声短鸣,王紫霜知道它是答应了,慌忙一跃跳开,让开前面。
那白鹫敢情是见王紫霜对它亲热而感到高兴,侧着头望过王紫霜这边,喉里咯咯两声,又“嘎”一声长鸣,冲霄直上,在空中飞了两个回旋,然后一直飞去。
王紫霜知道这是白鹫指示她应走的方向,立即施展师门绝技,急速飞奔。不消多时,到达一条樵径,立即闻头上鹫鸣,抬头一看,已见它打了一个回旋,笔直朝西南飞去。
王紫霜站在当地,目送鹫影消失,才轻叹一声,循着樵径下山,刚一出得山口,就见有一座竹篱围成的院落,院里面还有数楹竹舍,一座竹楼,看上去倒还整洁,可是却不见有人走动。
王紫霜心里纳闷,走往竹篱门前,扬声道:“请问里面有人么?”半晌,仍然没有人答应,她急于找人问路,见没人答应,又提起真气再问一声,这一声铿锵如玉磬金钟,远近可闻,历久不辍。
但是,这一声过后,仍是寂然无闻,王紫霜气得咒一句:“难道死绝了?把竹篱门一推,侧身进去,却见室内破烂的桌椅七歪八倒,再走几间也无不相同,而且间间除了破烂桌椅外,并无他物。王紫霜心里奇怪,缓步通过第一排竹屋,直走往后面那座竹楼,将到达竹楼下面,忽听到里面仿佛有很微弱的呻吟,但那声音低沉,恍如鬼哭,吓得她反而倒退两步。过了半晌,王紫霜见并没有什么异状,不由得暗自好笑道:“枉自学了那么多的功夫,难道还要怕鬼?”立即右掌护胸,准备万一真个是鬼,就给他一记劈空掌,同时提高噪音再问一声。
这回有人答应了,可是声音异常微弱,凭王紫霜那样敏感的听力,也听不出那人说些什么,只得踏进门去,举目一搜,原来角隅间一张竹榻上,躺着一个半人半怪的老头儿,因为头朝着外面,所以王紫霜还可以看出那人双目还有一点光芒。
王紫霜看清是一个垂死的病人,心里不禁一怔,转念及这人和自己虽然非亲非故,也不知那人是好是坏,横竖救人一命总是好的,急忙打开绢囊,由小玉瓶里倒出一颗“归魄丹”
走进前道:“老丈!你把这粒丹药服下去!”
那老头敢情是看到一位像天仙般的少女来临而觉得奇怪,目光也随之一亮,旋而摇摇头,用那有气无力的嗓音,吐出:“我不行了!”四个字来。
王紫霜知道这种“归魄丹”是师尊采集多种灵药炼成,对于奇难杂症虽然收效不大,而对于一般疾病与及严重的内伤,确能起死回生,惟因炼制困难,此次奉命下山,也不过只带十多粒,因为这老头已达死亡边缘,自己又不知身在何处,要救此老人以便问路,固然是一善举,而自己也有所求,这时见老人不肯服药,急得她一跺脚道:“老丈!你真个讳疾忌医么?”
这句话本年是王紫霜心急而发,说了之后,反觉得言之过重,正待道歉,却见那老人双目猛然一睁,敢情是急怒中精神也要兴奋一些,竟清清楚楚喝道:“你说对了,我正是讳疾忌医,希望早死!”
王紫霜也是心高气傲的人物,被老人一喝,也就怒道:“你要早死,我偏不给你死!”
右手一托,扳开老人的下巴,强把丹药纳入老人口中,然后双手一压,把老人的嘴巴合上。
那老人病得已经半死不活,那有力气抗拒?而且灵丹入口即融,液化生津,已经沿着喉管进入肚里,要想不吃也不行,只好鼓起怒目,瞪在王紫霜的脸上。但那灵丹奇效,那老人只觉得一缕暖气,行攻五脏六腑,处处血脉偾张,顷刻间,暖气已行达谷道,一连几个响屁放了出来,数月的宿瘳,全都随屁而失,这回想死也不成功了。
王紫霜强迫老人服药后,一面注视他脸上的神情,一面暗想:“这老人忒也太怪,空有偌大一个家当,病了不愿就医,反而想死,人家替他治病,还要遭一顿骂,看他横眉怒目,谅必另有苦衷”想着,想着,忽然一个响屁放出,急忙一步跃得远远地,赶紧掩起鼻子。
那老人几个响屁一放,宿瘳已愈,除了身体虚弱以外,一切恢复正常,眼见王紫霜已远远跃开,自己的身体虽无法坐起,而嘴巴已恢复自由,浓眉一竖,扬声骂道:“谁要你这些魔党来医我?”
王紫霜听出话里有因,诧道:“谁是魔党?”
老人似觉意外,两眼透出奇光道:“反正我不怕死,早死一点更好,你难道不是赤身魔教的人么?”
王紫霜这才知道老人误认自己是赤身魔教的人,所以拒绝服药,赤身魔教的情形,上次师公来时曾经说起,但是不详,这老人对赤身魔教既是恁般愤恨,料必知道详细,正好问个明白,当即上前几步,正色道:“老丈认错人了,我初由西方来到这里,因为不认识路途,想来问一下,那知室空无人。进来后,见老丈病重,才立心施救,那里认得什么赤身魔党?”
那老人双目瞬也不瞬地,注视在王紫霜的脸上,待她把话说完,竟流下眼泪道:“这样说来,小老儿倒错怪仙姑了,蒙仙姑救小老儿这条残命,且容小老儿一拜!”说完就要挣扎起来。
王紫霜见老人尚知感恩,先前不满的念头也就冰释,忙按住他的上躯道:“老丈现在虽然大事无碍,但身体仍然虚弱,一时不便劳神,请问老丈,就只有你一人在这里么?”
老人长喟一声道:“小老儿本来是一家人,融融乐乐过日子,但现在只剩小老儿和一个小孙”
王紫霜听说还有一位孙儿,急问道:“他在那里?”
老人凄然道:“木来小老儿祖孙两人相依为命,最近几个月来,都是我这位十二岁的孙儿照料小老儿,但是他年纪小,不耐劳苦,小老儿见他日形削瘦,曾经多次叫他得歇便歇,不料他倒孝顺极点,仍然每天挑柴换米回来养我这垂死的朽骨。但是,大前天他换了几升米回来说是往厨里煮粥,到现在还不见回转,不知道出了什么祸事,虽然在后面不远,但老朽病倒已久,不能动弹,更无法去查看,现在不知道究竟怎样?老人说着说着,又掉下几滴老泪。王紫霜忙道:“老丈不要起来,我替你去看看!”
老人被王紫霜按着上躯,不能起来,只把头乱点点道:“仙姑救小老儿一命,已经生受你了,不敢再劳你往厨里”
王紫霜低眸一笑道:“我不是什么仙姑,我名字叫做王紫霜,你老人家行动不便,我去去就来!”一个转身,出了后门,直奔厨房,刚一踏进里面,就见一位蓬头散发的小童,直挺挺躺在灶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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