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欢看着宗王师,看着宗王师臂膀里已然圆寂的印真大师,实在是忍不住喝问道∶“宗王师,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宗王师的脸上双眉轻轻一皱似是在回想,随即被一股桀傲不驯的神情给掩盖,冷冷看了四周一回,突底迈大步到了少林印性大师面前,道∶“贵寺印真大师已经圆寂,宗某且将大师法体交还。”
印性大师抱住印真大师法体全身颤抖着俯视好片刻,像是强忍心中悲痛,将印真大师遗体由臂膀中交给后方少林僧人,这才沙哑着道∶“阿弥陀佛,施主可否禀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故?以至印真师兄。”
话说至此,情难以抑,几乎是哽咽难言。
少林印性大师自幼时进入寺中,一直由印真大师照料,处之如父如兄。印性虽是上一代掌门一明大师最后入门弟子,两人辈份相同,但是印性一直视印真为传法师父,其间情感犹胜父子。
今日,他印性能强忍心中悲痛没有立即对宗王师出手,这种内在定力修为,已是较数日前在藏门别苑时大有进境。
宗王师没有回答印性大师所问,反倒沉声道∶“不知大师何故赶至夸父山?”
五日前长安大城一别,印性本该回少林寺才是,而今率领少林“嵩山叁十六龙象”至此;除非当时离开藏门别苑不久即已召集人马动身,否则根本不可能赶到。
印性大师那张褐色脸庞一肃,声音多少带点怒意∶“宗施主,请回答小僧先前所问。”
“、、,”黑褐巨岩上那位红袍老人又怪笑了起来,边指着印性大师边乐不可遏般道着∶“什么少林寺下一代掌门,说起涵养和你师兄印真秃驴可差远了!”
印性浓眉一掀,朝向红袍怪人,双掌合十道∶“不知施主如何称呼?为何对少林比丘如此谩骂?”
红袍怪人沉沉冷笑数声,环顾四下众人一眼,嘿道∶“你们这些小辈没资格知道老夫大名,不过。”他看向柳生教道和野田领袖,啐呸出一口痰,嗤笑道∶“那些蛮子浪人、忍者是老夫下的手!”
柳生教道脸上刀疤由红转黑,几乎就要拔刀出手,只听那红袍怪人又是一阵怪笑,转向印性大师道∶“印真秃驴已经将少林不传之秘达摩易筋经传给了宗王师这小子!哈哈哈怪哉、怪哉!你这小子想接少林掌门之位,还得拜他为师向他求法。哈哈哈!”
一阵怪笑声中,红袍怪人斗然飘起,那一身红袍子竟不是开展,而是呈现圆形日轮之状,迅速消失在夸父山石柱之中。
“兵王绝杀!”野田领袖错愕失声∶“原来是到过我们扶桑的兵王之一!”
俞欢和藏雅儿互望一眼,忍不住低声道∶“看来兵王这组人马个个不但武学造诣极深,而且个性诡异。”
藏二小姐也低声道∶“问题是这个叫‘绝杀’的怪老头怎么会知道印真大师将少林达摩易筋经传给了宗王师?”
这档子事更怪了!
印性大师显然呆楞了片刻,回身朝向宗王师,正色道∶“方才那位施主所言是否属实小僧并不挂碍。不过,印性还望宗施主明告事情真相!”
“好个少林印性!”庞不忘忍不住喝采了一声∶“能放得下名利,这和尚庞某欣赏。”
宗王师严肃着一张脸注视印性片刻,这才淡淡道∶“宗某对印真大师敬重备至。”
话停,竟是转身就走!
当下,那嵩山叁十六龙象纷纷喝声∶“宗施主,你这话也算交待印真大师的死因?”
“不说个明白,今日别想离开这里!”“印性监院住持,请下令以少林‘龙象伏魔阵’困住此人。”
那些和尚七嘴八舌纷纷喝骂,倒是印性大师默默无言,注视着宗王师大步往夸父山上迈去。
“监院住持,你为何不阻止。”有数名和尚纷纷问着。
印性轻叹一口气,回道∶“印真师兄圆寂,宗施主难以救治其爹亲。”原本估算,宗无畏只剩两日寿命,宗王师赶回去侍亲,是天经地义之事!
天下,就算皇帝老子也不能阻止。
俞快刀这回脸色都有一丝感动∶“想不到这和尚真如唐小子所说,赫然间具有‘大师’风范。”
一个能帮别人设想的人,这才有资格成为武学宗师,也才有资格成为少林掌门。
“但是,”有人忍不住还是问下去∶“如果印真师叔真的已将本寺不传之秘达摩易筋经传给了他。”
印性大师倏忽转身,朝向背后叁十六名僧人,沉声郑重道∶“印真师兄如果真是传了达摩易筋经给宗施主,那表示宗施主在少林门人心中视同本寺掌门身份,谁敢背师叛寺?”
这话如五雷轰顶,刹那间浩气汤然,直令那少林“嵩山叁十六龙象”个个面有惭色,难以接下一语。
少林自来传训,除掌门方丈以外,若有少林门人其德性、因缘足以为天下宗范者,由承法者可以传授达摩易筋经予其人。
这一代少林,便有掌门印法方丈与印真大师两人同获前掌门一明大师传授易筋经。今日,宗王师若真获得印真大师嫡传,想来他与少林已有极深因缘。
既是少林同门,又岂有相残之理?
更何况,印真大师若真为宗王师传法之师,昨夜印真大师因不明原因圆寂,宗王师倘若不能查明此一大悬案公昭天下,他又如何能在天地间立足?!
俞欢少爷也叹气了,朝印性大师问道∶“事情演变成这般,和尚意欲如何?”
印性大师沉吟须臾,道∶“贫僧原本会合本寺同修赶至夸父山原为暗中保护印真师兄安危。”话说至此,忍不住心中悲伤,眼眶为之一红。
谁道出家是无情,根本是为更多情。
印性大师长吸一口气,抑制心中悲痛,缓着气接道:“今日印真师兄不幸圆寂,小僧应该立即护送师兄法体回寺。”
俞欢少爷点了点头,十分义气的拍了拍胸脯道:“和尚你放心,印真大师这档子事俞某人是管定了。除了要宗王师有个明白交待,在下也会尽全力追查。”
印性大师双手合十,一揖行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豪义,印性和本寺比丘皆感铭深心。”他口气轻叹,微微摇头凝向远方,像是自言自语:“待师兄法体回少林寺举行过超荐法会,小僧必当倾一生之力追查真相!”
声音,混合了太多复杂的情感。有时,听起来反而有悲壮的冷漠。
藏雅儿眼眶也红了,自怀中取出一串金黄澄澈的琥珀念珠,双手合十递交给印性大师,道:“雅儿谨代表爷爷和藏家,将曾祖昔年在普陀山得赠自异人大师的‘一心圆法界’做为印真大师陪葬之物,还请大师成全。”
这“一心圆法界”念珠是武林中极品秘宝,印性大师眼见藏二小姐如此真诚供养,一时间既感动又欣慰。想着,师兄一生弘法度众而不着名利,反倒是能感动众生,极备推崇。
那俞欢快刀也从怀里取出一片红绢布包,将它极小心打开,只见里头谨慎包着一小段八寸长短白线,似透明又似有光华。
“这是苏小魂大侠所赠送的‘天蚕丝’!”
俞少爷收起了嘻皮笑脸,以相当难得恭敬的神情将那红绢布包重新包摺好,双手递交给印性大师,道:“俞某人不自量力,谨代表苏小魂大侠和天下武林,以天蚕丝为印真大师陪葬。”
印性大师眼眶一热,在伸手接收中几乎难以言语。一旁,庞不忘东摸西摸赫然挑出一只草鞋来!
那草鞋破破烂烂,不知是因为日久之故或者什么原因,上头竟有一些模糊图案,又像有一些字迹。
庞不忘扭动了一下肥嘟嘟的身躯,带着一点腆,也带着一点自豪道:“大师,也别小看这草鞋,是当年中土禅宗初祖达摩大师所留下!”
草鞋公案,是佛教史上极令人赞叹的一件大事。此事流传千百年,足与西方国度大成就者耶稣基督(又名以刹尊者)死后复生相提并论。
佛教经典记载,曩昔禅宗初祖达摩大师遭人下毒圆寂后,犹有多人见其置一草鞋在头顶步行出塞外。是时官府开棺相验,只见一只草鞋独留而不见大师法体。
庞不忘将那草鞋双手奉上交予印性大师,道:“这草鞋浮有不少内功心法,应当为少林之物。呃庞某这十来年多有研学,还望贵寺包涵。”
印性大师急忙合十回礼:“阿弥陀佛,施主能舍此一佛门珍宝相赠,实为天下佛教之大幸!”说毕,双手恭敬接过,高举置于额前轻触,正是佛门最上礼敬行仪。
蓦底,就在印性高举草鞋触额之际,全身忍不住大大抖动,一时血脉贲张,原本浅褐肤色竟在片刻之间转浓几分。间或,几道白烟由头顶、两肩冒起!
这景象煞是奇异,身后那些少林僧人在惊疑间忍不住纷纷喝声:“庞施主,你在草鞋下毒?”
庞不忘一张黑脸差点转成灰白,急急摇手结结巴巴道:“各位大师别误会庞某怎么怎么会对印性大师下毒手。”
俞欢和藏雅儿两人面面相觑,显然眼前情景太过诡异。看那印性模样又不像中毒,但是一身肤色变异,未免太令人匪夷所思。“各位大师请先别心急。”
藏二小姐的“净心梵音”虽然没有她雪儿姊姊如是成就,但也有着六七分功力:“我们且看印性大师稍后情况如何再加以定夺?”
“有道理、有道理。”俞快刀也急急开口道:“这个姓庞的老小子虽然对武林没什么建树,但应该不是个恶人。”
这话算是够交情了,庞不忘几乎感激涕零的看向俞少爷,恢复了一点镇定又转朝向少林那叁十来名僧人道:“各位大师,如果印性大师真是中毒身亡,庞某愿意以命相陪!”
话已说绝,那干少林和尚不得不静下心来眼看印性监院的状况。便是足足有一炷香左右,只见印性大师忽的嗒然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此时,他一身肤色已是转换成黑褐之色,斗然一见彷如是天竺僧人!
“各位,小僧终于明白昔日恩师所言!”印性大师长嘘出一口气,似是缅怀又似是参悟:“印性记得进入少林数年后,恩师曾说及小僧家世。”
“初祖草鞋,我佛西来;血脉相连,华枝开叶。真寂性明,因缘便知;四十又四,原本一家。”
印性大师伏身朝西方叁拜后,这才缓缓起身又朝庞不忘一揖,感激道:“小僧自幼入少林一直不明白家身世,方才以达摩大师草鞋触额,斗然间全身血脉震动,便是在恍忽间明白恩师所言深义!”他顿了顿口气,接道:“原来印性有天竺血统,远祖正是达摩大师俗世胞弟。当时恩师预言小僧在俗世四十四年岁时将明了自家身世,果如恩师所言!”
印性大师说毕,不禁又是百感交集。一则是恩师一明大师修行已入菩萨果位,自己却难得受教;二则其中“真寂性明”这因缘当真是要师兄圆寂,自己才有机会明了身世?!佛家这“因缘”二字,真是说尽一切难以形容心境!
夸父山下,风卷残雪;只是,人情深刻,风起转浓。
里许外那山洞秘道内,又是如何?!
“两位想来也是打算藉秘道上夸父山?”唐凝风公子不得不先开口招呼。否则,一伙子人全在这石窟秘道里,满尴尬的。
柳破烟斗然瞧见眼前这一男二女,心底头早已几番盘算,不由得嘿声应道:“你们是打算揽着路还是上山?”
话才刚说完,后头秘道又是一阵轻响!怎的,又有人循道上来?难不成这“秘道”已经变成了康庄大道?
真是有人器宇轩昂龙行虎步,一飘身间已到了柳破烟、柳破天他们兄弟后头。
兵王羽墨!柳破烟可记得几天前在长安大城外,瞬间差点毙命在此人手中,这刹那照面不禁是全身僵硬,气机波动湃涌。
只见羽墨如同君临天下的气势,虽然这一转弯瞧见一干人僵在身前,仍旧是淡然微哂,轻摇掌中羽扇,道:“本王行动,无人可挡。”
倏忽,竟是身影如幻,直直凌空贴浮上方壁面,似箭激射。刹那已越过众人头顶,也不见吐纳气间,已是拐弯上山而去。唐大公子吞了吞口水,朝龙大捕帅瞅了一眼,道:“这老小子在不在你缉捕名单上?”
龙征一张俊俏丽质的面庞冷冷沉下,不发一语便沿石阶快步向上;当下一伙子人个个心照不宣,暂时不分敌友恩怨,也纷纷追随奔走。
耳里,只听前方远处依稀间有兵铁交撞之声,间或是羽墨先生传来淡淡沉笑。看来,这秘道有不少机关埋伏,正好兵王羽墨打头阵,省了大家不少功夫。
一路上行,众人越看越是惊心皱眉。这秘道之内前后算算最少也有叁十来处机关,别说是一般的放箭喷火毒蛇毒,连千斤岩、万剐刀刃路也全来。这厢他们越往上走,不禁心底头咚咚呼噜了好几下。
兵王羽墨这回可真是帮大忙。他不但将机关埋伏清理得彻底,连千斤岩都能出掌将石壁内铰链震断,让它硬生生卡在半空。
“看来这个自称‘本王’的羽墨先生真跟魔教有深仇?”足利贝姬当然也精通忍术,对于机关一路通晓不少。她有点纳闷:“以兵王羽墨的武学造诣,大可以少花许多力气轻易通过!”
唐大公子当然注意到这点,边窜身边应道:“破坏得这么彻底,除非是替我们开道,不然就是替他们的人开道!”
以兵王羽墨和唐少爷他们的“交情”当然不可能为他们开道。至于柳破烟兄弟,方才照面时那位柳大庄主的神情,双方绝对不是“朋友”所以,唐少爷口中“他们的人”很可能是兵王一伙子打算藉秘道强攻突击?
边说话间,已经拐了好几弯,斗然出现一座石门,早已被人开启。一窜身出来,便是魔教正明圣殿。
这圣殿内除了龙征,已不见兵王羽墨踪影。
“那老小子人呢?”唐凝风左顾右盼了须臾,没半点喘气。龙征缓缓纳气入丹田,边对眼前这男人的内力有些计量,边冷冷回道:“出来便不见人影。”
唐大公子得意一笑,不再作声。那龙征大捕帅瞧这男人神情,脸色更是难看:“你笑什么?”
唐凝风可是满脸正经中泛着笑意,微微报拳回道:“难得捕帅应答在下,总算彼此也有点交情啦!”
龙征牙根一咬正待发作,秘道内柳破烟正捧着柳破天和座下木轮椅跨步入殿。
“你们两位上山的目的是什么?”唐大公子立刻趁机转移话题。
柳破烟老脸一沉,轻轻放下胞弟,边盯着唐凝风道:“唐凝风,本庄主和你恩怨,只有阁下欠我异宝神龟,柳某并未欠你!今日此地并不属于唐‘状元’所有,又有何权何势指教?”
唐凝风公子当然知道这点,更何况他对柳破烟对待他胞弟的呵护已大有好感,立即呵哈一笑,道:“柳‘庄主’,在下并无恶意。本来想大伙儿既然是一路上山,结个伴互相照应也不错,谁知道待会儿有啥事发生?”
柳大庄主正冷冷一哼,蓦底身旁一直昂首上观顶头壁画的柳破天惊叹一声,啧啧以尖锐嗓音道:“这些图案是以太古奇书‘山海经’里,大禹周游天下的故事为蓝本所绘画,真是巧匠绝艺。”
山海经乃是与易经、诗经,并称为中原叁大太古奇书;内容极其神妙变异,记载之繁杂详细,令人怀疑当年圣王大禹等人如何翻山过海,遨翔天穹?(注:依笔者研究,山海经应为上一代人类人文地理之记载,类似今日吾人学校上课之生物、地理书籍。)
唐凝风公子这厢也跟着抬头品量,口里边喃喃道:“炎地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填于东海。”咱们唐大少爷正看着的,是“精卫填海”的故事。
柳破天翻眼瞧了唐大公子一眼,尖锐沙哑的声音一哼,仍旧自顾自的不断审观这正明圣殿内画作以及布局。
“看样子他们两位是打算停留在圣殿里?”足利大美人偏头朝唐凝风一笑,接道:
“唐状元,咱们何往?”
唐凝风哈的笑了一声,回道:“当然是去找龚天下那小子,瞧他是否跟宗老头要到了翻天鸟。”
龙征显然也不反对这个提议,叁个人这才迈步出了正明圣殿,眼前蓦地那苏杭景致般的庭园涌起一片雾气,层层叠叠,似乎浓到伸手不见五指。
“这庭园有布下奇门异阵。”足利贝姬轻轻皱眉,道:“看来并不是那般容易便可以闯过。”
龙大捕帅不发一语,从怀中取出一颗圆球,只见她上下旋转了几回,便是低身往地上一放!那球也奇异,立即发出了哔哔响声,间或闪动光芒自个儿往前滚动。
“这玩意儿新奇!”唐大公子嘿声笑道:“传说宫廷巧匠制造了一种‘指南神珠’,可以在大雾中引军识途,看来正是此物?”
龙征冷淡淡瞅了他一眼,嘴唇欲动还止,显然方才在圣殿中,唐大公子那得意神情仍然令她馀怒未消。
眼前,那颗“指南神珠”滚动进入浓雾中,哔哔响声忽左忽右,约莫十丈远突然听到“咚”一大声,便没了声息。龙征双眉一挑,耳里听得唐凝风噗嗤一笑,道:“那球儿是到了阳九局的绝门被巨木砸烂!”
龙大捕快双眼一瞪,哼斥道:“你认得这阵法?”
唐凝风公子这回倒没作声,只见他不知从那儿摸出一条红绳丢给了龙征和足利贝姬,便是迈步向前进入阵中。一时间,足立贝姬和龙征捕帅双双一楞,须臾犹豫间握住红绳也随着姓唐的家伙往浓雾里走。边行动间,只听两步之前,那位唐少爷又得意的笑了:“两位姑娘,对在下可是十分信任咧!”
明明人在两步前,声音却像隔了一条街,带点飘忽不定。龙征此刻不好发作,沉着脸不出声,身旁那扶桑女人倒是咯咯一串娇笑,回道:“唐状元既然敢在前头闯阵,小女子当然义无反顾。”
话才说完,转个弯斗然前面出现一片山水绝丽的景致。这魔教总坛所在之处,乃是依傍夸父山而建,整个布局经元、明两朝建设,浑然与山势奇伟合一。想来,当年兴建之人绝非仅是一般巧匠,必有通晓天文地理异士参与。
“唐公子,当真认得这局布阵?!”足利美人巧笑连声:“看来肚子里挺有那点才华。”
咱们唐状元轻咳了两声,挺诚实的回道:“不了,足利姑娘,在下对此阵毫无所知。”
这下足利贝姬可有点惊奇了:“那敢问唐状元是如何闯出此阵?”
两人对话可像演大戏啦。唐凝风一抱拳一偏头,又回话:“这事说来话长简单说,小生方才是闭着眼儿闯过来的!”
这种话很难令人置信。龙征似乎反而能接受,虽然是冷冷一哼,口气倒稍为缓和些:
“你是用传说中的‘心眼’观路?!”
唐凝风这回可没搭下话头,兀自说了一套辞:“哥哥我是用全身感觉阵内气机,那里有生门可走便往那儿跨!”
这话合理,而且是武学造诣已臻化境有可能做到。叁个人边走边谈,已瞧见前方一栋楼里里外外全是拔剑抽刀,少说也有五、六百名魔教教众,气氛紧张异常。
“聚义厅。”唐大公子凝眼看了一下楼坊匾额,喃喃嘿道:“是出了什么大事?难不成龚天下那小子要不到翻天鸟一掌劈杀了宗老头?”
龙征脸色一沉,冷冷道:“宗无畏乃是叛党贼子,相公如果杀了他正是为朝廷立大功,也不枉‘状元’之名!”说着当先朝前迈进,看来她心底真有些挂念龚天下。
此刻,楼坊另侧起了一阵骚动,只听魔教教众纷纷欢呼着:“少教主回来了,少教主回来了。”“请少教主为老教主报仇!”“少教主回来得正好,请主持大局。”
宗王师正大步迈向聚义厅,脸上混合着十分复杂的表情,却又像似坚毅的自制力压抑成一种冷漠。
聚义厅在这两个时辰里已经打过四场战斗。贺白发首先发难“黑风闪杀掌”既毒又狠;连连绵绵叁十六掌,掌掌带着一股黑气,几乎要笼罩半间厅堂。
龚天下仍旧没半点表情望着窗外,像是遥遥祝福那对重遨天地的翻天鸟。
他完全没动不仅没出手,连闪避也没有!
藏大小姐心底一丝莫名抽动,几乎就要出手解围的刹那,她同时难以相信的看到一个奇异的情景。
维摩大犬!
这只琥珀大狗弹身跃起,连汪吼声都不发的跃入贺白发掌风之中。只见它在半空中翻拗变化,全身柔软得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更惊人的是,这维摩大犬前爪硬是能和贺白发“黑风闪杀掌”相对硬碰,而后两腿还可乘空连踢。
匪夷所思!
堂堂魔教一名长老,竟被一条大犬逼得左支右绌,不过片刻功夫,那贺白发已连退了七、八步!
藏雪儿在惊疑中看了龚天下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早已料到维摩大犬足以轻易应付似的,完全没半点担心表情。
“看来华严寺那位学心老住持可不是寻常出家众。”
藏大小姐心底头轻轻一声喟叹:“天下奇人异士之多,恐怕远远超出爷爷秘录的‘神武别册’。”
“神武别册”是她爷爷藏别悟秘密写下的武林榜,为了避免与银步川“武林典诰”冲突,一直是暗论不布。这别册不分江湖正邪,单纯以客观的武学造诣排名。就以连续数年荣登武状元的宣任运而言,在“神武别册”中也只是排名第九!
眼前,夏小泪显然不耐贺白发被一只大狗逼得狼狈,斥喝声道:“带毛畜牲,别想在老娘面前撒野。”话声之中,便是连使叁记“人间非常指”!
这门武学据传来自长白山异人文罗衣所创,当年曾经以这门指法打穿长白冻岩四十八洞,取出含藏在里头的“地珍人参宝”并且以此宝聚集了上千条千年人参,一夕成为关外首富。
夏小泪虽然只习得其中二十四指法,使用出来也足以在一厅堂内如入寒窖,但见白烟喷射,所过之处地上恍彷留下冰魄。
那维摩大犬似乎兴起,在寒气中益发抖擞精神,只见得它一身琥珀黄毛贲张,四足在空中踏冰烟如踩阶梯,斗然凌空四转,一拉长脖子便咬向夏小泪咽喉!
这速度之快,身形变化之奇,夏小泪根本连回手阻挡的机会也没有。当下,立身在后的须归不得不出手相救,用得是一柄黑剑!
须归的黑剑,在江湖中鼎鼎有名。人称:黑剑映天,人须归地。
这柄黑剑是用十二种金属冶炼,并且是以当年战国时代徐夫人的千层叠方式打造而成。
自古以来,众人皆知此种冶剑极刚极猛,相传仅有荆轲曾拗断过一次!
须归黑剑彷如晴空暗电,一探便直指维摩大犬咽喉!那狗儿也不闪身,脖子一转一扭,由原本咬向夏小泪喉咙的大嘴,喀!便咬住须归那柄黑剑刀锋。
也许维摩大犬事出突然,也许夏小泪挡在身前,只见维摩沉身弓背,竟硬生生将须归手中黑剑给拉脱掌中,一丢扔到龚天下跟前!
此际,已不是“惊人”二字可以形容。
前叁战打完,维摩大犬以一敌叁,大获全胜!未料这狗儿似乎意有未尽,转身便朝冯断语攻来。
这位当年文华殿大学士苦笑一声,掌中檀木纸扇已是使出“满城风雨”、“阳关叁叠”、“童孙未解”叁式,一气呵成绵绵不绝。
藏雪儿在旁看了也不禁暗自赞许,这个冯断语不愧是学养俱佳的大学士,这叁招皆出自宋朝大诗人范成大(一二六至一一九叁)名句;而且攻守之间用力圆融,并无殂杀对方之意!
维摩大犬似乎也对此人较有好感,只是虚晃几下,乘个空门以后腿轻踢冯断语右肩,便是落回龚天下跟前。
前后四战,魔教四大长老显然灰头土脸,别说他们四人傻楞当场,就是上百名在厅堂内原本想要围攻的魔教教众也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如何动作。
双方正僵持间,那四大长老互相使了眼色暗自计量,蓦底外头传来阵阵呼叫。
“少教主回来了。少教主回来了。”
“请少教主为老教主复仇。”
宗王师一大步跨进了聚义厅,刹那已立身在龚天下面前。两人眼光四目交接,视线相迫之处,彷如有千种气机回汤,不过是短短须臾,已经压逼着周遭人喘不过气来。
蓦底,气海一阵鼓动,在两人之间的身侧,是咱们唐大公子也插了一脚进来。叁个人呈现了一种似稳定又带有不安的气息。
“两位如果真是要较量一番,哥哥我也不反对!”
唐状元清了清喉咙,想个辞儿开口:“不过以两位有那么点像高手,是不是可以在避免伤及无辜的情况下,就请移步到外头,也好施展拳脚?”
这话相当合理!
宗王师二话不说,也不见转身,双眼仍旧盯着龚天下,便是倒退窜出。这头,龚天下和他之间彷如彼此有一条线绳拉扯似的,亦步亦趋。双方几乎维持相同距离,倏忽间一同到了户外。
当下,满厅堂里英雄好汉全挤了出去。
这一战,绝对会在武林史上留名!
“武林典诰”武状元会战魔教少教主,不仅是当今江湖中年轻一代最神秘、最负盛名的两人交手,而且关系着魔教在武林中的兴亡之战!
唐凝风少爷露出一抹奇特的笑意,很潇的随着众人跨步出厅。身旁,藏大美人缓缓移步跟随,柔声道:“唐状元,方才脸上神情似乎别有含意?”
“原来藏大小姐这么注意在下?”
唐公子一脸嘻皮,吃吃笑着:“难得一见这精彩场面,当然打从心底乐啦!”
藏雪儿柔柔浅笑,道:“唐状元外表游戏人间,雪儿反而觉得公子内在心眼澄明,觉观自在。”
唐凝风咯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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